第46章 遲早是要見面的
宣子方發誓要幫上蘇紀的忙,突然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以前對待修煉态度并不熱忱,但如今卻幾乎都在打坐修煉,哪怕是在路上,也在飛行法寶上刻苦。加上尚思煙準備沖擊築基,也在忙着修煉,沒那麽多功夫纏着他。
身邊沒了尚思煙,宣子方還真有點不習慣,這樣一來他師叔又有大把的機會跟他“日日雙修”了,白天打坐運功,晚上颠鸾倒鳳……宣子方本想以休息不好為由讓蘇紀收斂一下的,可是這副身體卻沒有絲毫疲憊之态,反而修為在一點一滴地增加。
宣子方心中郁悶,但看到自己一點點變得強大也不是不高興的,只能痛并快樂着。
又過了幾天,安綏城已經近在眼前。
蘇紀說,因為君兆禦明裏暗裏的提示,築基丹這件事情必定和安綏城也有關系,所以這一趟還是非來不可。要在丹藥上做手腳,還能讓人無法察覺,除了對丹藥和功法無比了解以外,最關鍵的還是能夠克制《天一無上訣》的東西。
一開始蘇紀以為那是魔氣,可他親自服用過七葉堂的築基丹,魔氣的影子一絲都沒有發現,魔氣能影響道修的純靈功體,因為霸道,所以能很快讓人察覺。但死氣并不同,死氣綿軟陰邪,魔修也修的是靈力,不過有死氣輔助的話,效果更好。是以死氣能與靈力相融合,而魔氣并不能。
君兆禦暗中指出的那條路可見是有用的,但他未免出現得太巧合了,還隐瞞了自己晉階金丹的事,讓蘇紀和宣子方對他有所防備。
如今宣子方已經暗暗把君兆禦當成了會搶走自家主角的情敵,對他的态度不冷不熱的,好幾次君兆禦想和他單獨說說話,都被宣子方裝聾作啞擋過去了。
梁雙三人一邊趕路一邊還不忘做生意,每到一個地方,就把當地的特色靈草搜刮一遍,若不是在那無主洞府中拿到了儲物法寶,恐怕他們還裝不下那麽多東西。
安綏城地處兩國交界,是一座比較大的城池,能夠在摩擦不斷的邊境中夾縫求生,這個地方必定不簡單,然而西蘭、南周兩國也并非頭一回大肆興兵,安綏城都能夠得以保存下來,偏偏這回卻傳出了屠城的消息,亡魂數萬,無一生還……
宣子方隐隐覺得君兆禦就是沖着這件事去的,才不是什麽順路呢。
還沒到安綏城,交界一帶的城鎮就處處充滿了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魔修最喜歡而道修最厭惡的死氣。
長久在這種環境中,哪怕是凡人也會養成暴戾的個性,更別說他們這些修者,剛踏入地界,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就像有力沒處使似的。
“師弟,你這兩日還是別修煉了。”君兆禦皺了皺眉,看到一臉菜色的尚思煙說道。
“嗯……”尚思煙一副恹恹的模樣,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
梁雙身邊的兩名弟子也都是煉氣期,受到的影響比較大,當即也不管浪不浪費,掏出幾顆靈石攝取其中的精純靈力,以保持功體不受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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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子方沒有那麽嬌貴,他的《無相引》雖然不是最好的功法,卻有鍛體篇,現在小有所成,算不上鋼筋鐵骨,但尋常死氣也是無法入體的。蘇紀差一步就金丹了,也不會受到影響,只是梁雙的臉色就沒有那麽好看了,蘇紀索性接替了他的任務,控制着飛行法寶。
安綏城上方罩着濃濃的黑雲,仿佛只要再重一分就能把這座城池壓垮似的,黑雲透着森冷刺骨的邪意,下方盤旋着濃烈的死氣……
“果然已經成了一座死城。”君兆禦目光悲憫,微微嘆息。
“不知是安綏城,這附近的人也都為了避禍早早搬離了,如今這一帶都可以說是死城。”梁雙擅于調查,早在來到這之前就已經詳細調查過了。
蘇紀只是輕輕擡了下眼皮,說了一句:“當心魔修。”
兩人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這麽濃郁的死氣對他們來說很致命,可對于魔修而言無異于甘霖玉露,是增長修為最好的補藥。在前往這裏時他們路上也遇到過幾名魔修,不過魔修行事乖張詭谲,一看到這邊人多勢衆,很少會傻到和他們拼命的。
都說斬妖除魔,其實說的是妖族和魔族,魔修也是人,畢竟是種族相同,只要他們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為惡,修者們也不會為此多管閑事。修真之人重因果,情感也比凡人淡漠,所以這一路宣子方他們倒也相安無事。
不過現在他們到了安綏城,看到眼前這番駭人景象,也清楚這麽濃郁的死氣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他們若想采集城中最純正的死氣,只怕會遇到實力比他們要強大的魔修。
黑雲之下的安綏城靜谧得令人毛骨悚然,周圍有濃濃的黑霧缭繞着,來到城外,他們也不能再用飛行法寶了,必須節省靈力。
宣子方看了眼表情淡淡的蘇紀,唉,師叔就是永遠都那麽鎮定啊……
他緊跟着蘇紀的腳步往黑霧踏了一步,誰知,驟變突生!
宣子方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扯下了深淵中,黑漆漆的深淵什麽都沒有,而他還在一直往下墜……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是惡鬼的尖叫和咆哮聲,無數被冤殺的冤魂記憶不受控制般湧入他的腦子裏,而那些記憶中的人們生前受到什麽苦,仿佛也在宣子方的身體又體會了一遍,不僅身體疼痛萬分,仿佛真的有刀劍在他身上砍下一刀又一刀,而且心神也随着惡鬼冤魂的心情而充滿了憤恨、冤屈、嗜血等情緒……
宣子方還保持着靈臺一點清明,可他也深知自己是陷入了厲害的魔陣之中,勾起了魔障,神識受到的沖擊不小,肯定是受傷了。
他咬着牙,牢牢守着這一點清明,不斷抵抗着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但這根本沒用,他身不由己,那些記憶太過真實,身上的疼痛把他的神智都快磨瘋了,要不是他時時刻刻警告自己這是幻覺,他幾乎就要想不開而自盡了……
不行!他絕對不能倒下!
宣子方強撐着神識,一點點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這個過程十分漫長,也十分痛苦,但他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終于,他的手指能動了。
宣子方想起了攝心琴,心念一動,拼了體內大半的靈力,把攝心琴召喚出來。他只有一只手的手指能動,但現在也顧不上那麽多了,他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動手在琴上撥動了幾個音調。
頓時,他覺得壓在胸口的積怨輕了許多,另一只手也能慢慢動起來了,當即不再運功讓身體完全恢複,兩手放在琴上,十指翻飛,一曲猶如泉音的清雅小調流瀉而出,夾帶至真至純的靈氣沖破層層禁制,逐漸打破了結界……
但布置這個陣法的人修為何其高深,攝心琴在宣子方手上發揮不出最大的功效,只能打破一絲結界而已,可也就是這一絲裂縫,讓一陣若有若無的簫聲溜了進來,簫聲如風如霧,飄渺難定。
宣子方卻嘴角一勾,聽着耳畔簫聲,再換一曲。這回卻是配合簫聲,裏外相應,居然不多時,結界就像蛋殼裂了縫,逐漸擴大,最後全都碎了。
結界擊碎的那一刻,宣子方的琴和那簫聲剛好停下,他心頭松了口氣,回頭一看,面色痛苦的衆人都逐漸恢複了清醒的神色,唯有君兆禦和蘇紀比他們醒得更早,蘇紀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宣子方。
君兆禦則很快反應過來,看向宣子方:“方才多謝子方了,還有那位出手相助的前輩高人,若非你們琴簫合鳴,只怕我們都要被困在陣裏。”
宣子方已經猜出了那個用簫聲指導他破陣的人是誰了,他四下一望,果然一抹白色的人影就站在遠處的屋頂上,僧袍迎風獵獵,披散的黑發更是随風而動,張牙舞爪。但那僧人卻面目宛如天神,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察覺到宣子方的視線時,只是淺淺地看了他一眼,對着安綏城上方的黑雲道:“幾個小輩,不值得這麽大的手筆。”
安靜的黑雲突然如浪翻騰,空中傳來一道嘶啞難聽的聲音:“呵呵呵……居然能引你出手,這些人,會是尋常小輩嗎?”
白衣僧人面無表情道:“無上宗和萬瞬門,你惹得起就殺了他們吧。”
宣子方一陣冷汗,這個叫崇明的大大好可怕!這不是刺激人家把他們全殺了嗎!
果然,黑雲又是一陣翻騰,空中那嘶啞的聲音大笑道:“便是青崖和鶴羽,我也有信心一戰!區區幾個築基的小輩又算得上什麽!”
“你不嫌丢臉,我無話可說。”崇明轉身,如一縷輕煙消散無蹤。
“喂別走啊……”宣子方不由出聲,但蹤影神秘的崇明已經不見了,黑雲又發出了陣陣狂肆的譏笑聲,蘇紀卻拉住了宣子方。
“你沒看出來嗎,那名佛修前輩說的話,已經保證我們不會死在這裏了。”蘇紀笑了笑。
“诶?”宣子方眨了眨眼,他還沒反應過來。
黑雲翻湧,死氣從四面八方團聚而來,只聽那團黑雲輕蔑道:“要死氣就自己進來,我只給你們一刻鐘。”衆人雖然不知道這名十分厲害的魔修是怎麽知道他們的目的的,不過還是依言進了城,随後他們又聽到黑雲道:“彈琴的小子,你和剛才那個老禿驢是什麽關系?”
老禿驢……
宣子方嘴角抽了抽,他本來以為崇明已經很特別了,沒想到這個人比崇明更特別,而且聽口氣,好像也不把青崖真人和鶴羽真人放在眼裏,身份很可疑啊。
這麽想着,宣子方索性道:“我和那位前輩只是萍水相逢,并無什麽關系。”
黑雲聽完什麽也沒有說,安靜得仿佛不存在似的,梁雙幾人早在踏入城中的時候就開始忙活了,只有蘇紀還站在宣子方的身邊,他盯着宣子方的眼睛道:“你什麽時候認識的那名佛修?”
宣子方頭有些大,又怕被那黑雲中的人聽到,只好傳音道:“師叔,我是……是上次去甘霖寺的時候……”他說到一半就止住了話頭,上次去完甘霖寺,他瞞了師叔這件事,說什麽都沒發生,如今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可是崇明是要把他帶回雲津寺的啊,宣子方怎麽可能跟蘇紀提這件事,萬一蘇紀真的為了他好就把他送走了該怎麽辦?
蘇紀的眼神深了幾分,随後嘆了口氣:“他是特地為你而來的,若非那人,我們全都要命喪邪陣之中,你實在不該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