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蘭夜
轉眼入夏。
薰風微拂,帶來了獨屬于夏日的熱意。
楚連翹将買好的寒瓜交給了丫鬟,自己則躺在榻上看書了。
不多時,思琴端着切好的半個寒瓜過來了。
楚連翹吃了一口,重新将寒瓜放在了冰盆中。
不甜,而且籽多。
她郁悶地彎下嘴角。
謝博衍進了門,将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然後便看到了只挖了中間一口的寒瓜,挑眉調侃道:“又是不甜的?”
楚連翹頓時有些尴尬,咳了一聲:“我挑寒瓜沒天分。”
謝博衍笑着拿着那寒瓜,坐在她身旁,舀了一口送到她嘴邊。
楚連翹順勢吃下,示意他再挖一勺。
謝博衍道:“我看你只是懶,等着我把沒籽的送到你嘴邊。”
楚連翹吐舌。
謝博衍嗆她一句便收了聲,悶聲吃起了寒瓜,過了會又道:“我這兩日在忙月夕宮宴的事。”
楚連翹将手中書翻了一頁:“現在才七月,不還有一個半月時間嗎?這麽早便開始準備了?還是要宴請外國大臣?”
謝博衍“嗯”了一聲:“這次還要宴請其他幾國的皇子和公主。”
Advertisement
楚連翹咽下他遞來的寒瓜:“就因為滄溟古月?”
謝博衍點頭,将吃完的寒瓜遞給了丫鬟,然後摟住了楚連翹的腰:“看什麽?嚯,育兒食譜啊?”
楚連翹看他:“有意見?”
“沒有、不敢。”謝博衍道,“輔食給他們弄些米粥不就得了?”
楚連翹:“……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他們親爹。”
謝博衍眉一挑,語氣倏爾危險:“難道除了我,你還有別的男人?”
楚連翹看他一眼:“你再這樣沒個正經,我也不是不能找幾個面……”
話未畢她便被他推倒在榻上,吻住了。
她狠狠推了推他,臉通紅:“……你有病啊!”
“我看你最近調理得不錯,連腰間都有了肉,不如做些歡樂之事,給我降降火?”
楚連翹捂住了臉,結巴道:“晚、晚上再做嘛……”
謝博衍慢悠悠起身:“也行。”
楚連翹嗔怪地看他一眼:“明日就是七夕了,我雖答應你可以任意支配我的時間,但你也別做的太過火了。”
謝博衍暧昧地笑着:“沒事,定然讓你起的了床。”
楚連翹:“……你精火過旺,不如我去醫館幫你治治。”
“不用等到醫館,現在治也可以。”
“…流氓。”
謝博衍笑意盈盈:“我就是流氓,只對你流氓那種。”
楚連翹:……
一夜纏綿。
雨聲淅淅瀝瀝。
楚連翹疲倦地睜開了眼。
……她已經很久沒有腰酸過了。
翻了個身,她面向謝博衍,就見他還在沉沉睡着,心中不禁生了些壞心思。
她悄悄捏住了他的鼻子,又在他醒之前放開了手。
見他沒醒來她又偷笑。
如此反複,謝博衍也轉醒了。
他皺了皺眉:“我總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楚連翹壓下唇角:“是你睡姿不當吧?”
謝博衍看她幸災樂禍的模樣,立刻就明了一切,伸手去攬她:“……我看你昨晚還是不夠累。”
楚連翹急忙讨饒:“別……。”
謝博衍将她攬了過來,頭靠在她的肩上,悶悶道:“再睡會。”
楚連翹見他沒了動靜,戳了戳他:“日上三竿了,還睡?”
“……哪來的太陽,分明下着雨。”謝博衍摟住她腰,又在她頸窩處輕咬了一下,感覺到她瑟縮一下後又心滿意足地靠了上去,“今天是雨天,理應再睡一會。”
……典型的謝式邏輯,楚連翹心裏腹诽幾句,卻還是閉上了眼。
反正廟會是在晚上。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将午膳睡過去了。
楚連翹揉了揉眉心,又戳了戳身邊的人。
謝博衍被她戳了幾下,醒了:“幹嘛。”
楚連翹坐起身:“午膳都過了。”
“過了便過了。”謝博衍睜眼,伸手摟住她的腰,“想容坊之前出了新衣,我給你留了一件下來,今日穿穿看?”
楚連翹點頭應了一聲,然後利落起床。
謝博衍撐着頭看她。
“衣櫃最左邊藍色那件。”
楚連翹拿了出來,摸了摸料子,笑道:“你真是暴殄天物。凝雨絲就這麽被你裁完了吧?”
謝博衍哼了一聲,也跟着起了床:“料子不用遲早要壞,不如現在就用了。”
楚連翹一想也對,喚來思琴言畫,洗漱了一番,然後換上了衣裙。
楚連翹摸着繁瑣的束帶,半天沒穿好,最後還是謝博衍幫她把束帶束好。
她在鏡前轉了一圈,裙擺便如花瓣一般搖曳着,還閃着細碎的光。
剛才沒注意,她現在才發現就連裙擺上都鑲着晶瑩的寶石,寶石排列組合成花朵,綻放在衣擺上。
“嚯,謝二郎,大手筆啊。”她拈起裙擺,調侃他一番,“就這一條裙子,都夠普通人家吃一年的飯了吧?”
“我樂意,怎麽了?”謝博衍挑眉,然後看着鏡前的少女。
肌若凝脂,腰身纖細。月白的衣裙裹住了酥.胸,深藍束帶交叉在蝴蝶骨上,襯得她皮膚白皙細膩。披肩和衣袖皆為凝雨絲制成,腰間用白寶石穿了一串細細的墜鏈,斜斜挂在腰際。
裙擺如同流動的水一般,深藍逐漸變成了淺藍,再轉至月白,最後泛了些淺淺的透明,露出了少女的腳腕。
好看極了。
當初他留下這衣裙果然沒有錯。
她現在……就像是每年節日表演時扮演的仙女。
楚連翹拿着胭脂,在眉間點了一下,然後笑着問謝博衍:“怎麽樣?”
“……我看你不如月夕宮宴時表演個玉兔成精。”謝博衍道,看到她深思的表情後又無語道,“……不是吧,你還真在考慮?”
楚連翹手點着下巴:“月夕宮宴那麽多人,如果真要表演我也推脫不了……哎呀,不想了,你也快換衣服!”
謝博衍“噢”了一聲,拿出與她相襯的衣服。
一樣的月白衫和深藍花紋,只是比起楚連翹的更顯得飄逸潇灑。
慢悠悠地換上衣衫,謝博衍看着梳妝鏡前的楚連翹。
劉海被她分在了兩側,額前墜着一顆琉璃墜子,用銀白的花枝串起。腦後的頭發被她挽了兩個小小的發髻,旁邊用簪花裝飾着,與眉心墜相襯着。
“我看今日哪是我和你約會,分明是我去當你的護花使者了。”
楚連翹正點着口脂,聞言輕笑,故意捏着嗓子,嬌滴滴地說道:“夫君你說什麽都是對的。”
謝博衍冷笑:“也不知誰昨晚在床上哭着求我停下來。”
楚連翹一下收起了矯揉造作的姿态:“……滾。”
她收了口脂,又道:“這口脂是花香的?”
謝博衍“嗯”了一聲,又調侃她:“成親時的唇紅并不好吃,你再喂我一次?”
楚連翹白他一眼:“神經。”
……
雨聲漸止,兩人準備先去寒煙翠用膳,等出來後正好逛廟會。
楚連翹腳踩進布鞋,又提了下後腳跟。
原是想穿新鞋的,但怕積水弄髒了。
謝博衍将絲鞋放在她腳邊,扣住她腳踝,給她脫下布鞋換上絲鞋,漫不經心道:“一雙鞋罷了,大不了我一會背着你回來。”
腳被他死死扣住,楚連翹不由得臉紅,輕聲道:“穿布鞋也沒事的……”
謝博衍給她系上帶子:“新鞋配你的裙子多好看,穿新鞋吧?”
楚連翹抿唇,點了點頭。
……
午膳用的清淡,楚連翹倒是忍不住多吃了一碗冰酪。
冰酪上加了些謝博衍做的海棠果醬,酸甜的果醬混着濃郁的奶香在口中輕柔化開,好吃極了。
估摸了一下時間,楚連翹和謝博衍出了寒煙翠,慢慢前往廟會。
雨過後,一呼一吸間都帶了些舒心的清新暢意。
夜幕漸襲,兩人漫步在燈火璀璨處,就連夜風好像也在無意作唱着情歌,帶來醉人的花香。
兩人買了一斤巧果,又得到了贈予的果食将軍。
楚連翹拎着袋子吃着巧果。
謝博衍睨她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看還未回府巧果就被你吃完了。”
楚連翹踩他一腳:“又礙着你什麽了?”
說罷,她看了看還剩一半的巧果,心虛地交給了身後的思琴,咳了一聲:“剩下的回家吃。”
謝博衍轉過頭用眼神示意思琴別将巧果交給楚連翹,待思琴明白後才牽住楚連翹,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兩人生得仙姿玉色,穿得也都精致漂亮,倒真像神仙下凡塵。
楚連翹拉住了謝博衍的袖子,悄悄問道:“你說皇兄和喬橋今晚會不會來逛廟會啊?”
謝博衍示意她往高樓看去。
楚連翹順着他目光看去,便看見立在欄杆後的兩人,其中一人還朝她招了招手。
她瞬間明了一切。
黃梓和喬橋之前就注意到他們了吧……!
尴尬地移開視線,楚連翹錘了一下謝博衍:“你之前幹嘛不告訴我?”
“你又沒問,我幹嘛要說?”
……好像是沒錯。
楚連翹吃了虧,鼓起了嘴,哼了一聲。
……
謝博衍在河邊租了畫舫,遣散了思琴言畫換酒。
船上只剩下他們兩人。
楚連翹問道:“你會劃船?”
謝博衍果斷搖頭:“不會啊。”
“……那你叫船夫離開作甚?”
他惡劣地笑了笑:“我是不會劃船,但是我能讓船動啊?”
說完他腳尖輕點石階,畫舫便緩緩地劃了出去。
楚連翹一陣無語:“怎麽還用內力呢。”
謝博衍挑眉:“你管我?”
……
河上蕩漾着星星點點的琉璃小燈,泛着熒光,好看極了。
謝博衍看着窗外,道:“想來又是哪個公子哥想要讨姑娘家的歡心。”
楚連翹道:“你當初要是也能學學委婉的表達…我也不至于因為蠱毒暈過去。”
“那個話本還不夠委婉嗎?”
“……這誰知道是你找人去寫的啊!”楚連翹惱怒道,“我當時還想着喬橋送這麽本話本是不是在暗示我太過明顯了……”
謝博衍忍不住笑了出聲。
“你笑什麽笑啊!”
他忍住笑:“翹翹,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楚連翹臉紅。
他朝她那邊微微靠近,伸手扣住了她的腰,一手扶住了她的頭,緩緩俯身。
楚連翹閉上了眼。
每一次的親吻都恰到好處。
明明已經親吻過那麽多次,可楚連翹還是不免覺得有些緊張。
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并非淺嘗辄止,他一點一點地深入,逐漸加重了親吻的力度,卻在她微顫的時候又讨好地用點吻的方式安撫着她。
楚連翹被他吻得沒脾氣,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小心地回應他。
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缱绻的氣氛被打破,兩人這才有些不知所措地分開。
是一艘畫舫,正劃開水波,緩緩前進着。
船上同樣坐着一對情侶。
少女長得美豔動人,看到楚連翹和謝博衍後笑意盈盈地朝他們打招呼。
楚連翹亦笑着回應。
看來河上的這場‘燈會’是少年為這位少女而放的。
少女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楚連翹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她擺在畫舫上的糖果。
“姑娘想吃?”
少女點頭,眼神明亮得像只覓食的小貓。
兩艘畫舫逐漸靠近,楚連翹抓了一把糖遞給少女。
“謝謝!”
楚連翹想,如果少女身後有尾巴的話,一定已經搖起來了。
少女身旁的少年朝她颔首:“多謝。”
簡單的對話後,兩對人就此別過,楚連翹還聽到那少女的聲音悠悠傳來,嗓音軟膩甜美得像是蜜糖。
“蕭蕭,你答應我……”
回答她的是少年略帶無奈的清冷嗓音。
“扶音,你別忘了上次吃糖時……”
再然後的對話,便聽不到了。
楚連翹看向謝博衍,他正看着她,見她望來,問道:“回去?”
她點頭,又道:“剛才那對人有些奇怪。”
謝博衍“唔”了一聲。
楚連翹接着道:“少年看少女的眼神中情意綿綿,可少女好似對少年沒有半分情意,或許是我想多了。”
謝博衍将手墊在腦後,道:“我倒是覺得他們能成一對。”
楚連翹看他懶散的樣子,饒有興味地問道:“何出此言?”
謝博衍看她:“想知道?”見她點頭,他指了指自己的唇,“付個報酬我就告訴你。”
楚連翹咬了咬唇,又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最後親了一下他。
謝博衍得了好處,慢悠悠道:“世間緣法玄妙得很。”
楚連翹懂了。
他在唬她。
她眉頭一皺:“拿舅舅的話敷衍我是吧。謝博衍,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呢?”
謝博衍大笑:“我這人就是蔫壞蔫壞的,怎麽了?”
楚連翹惱怒地瞪他一眼,停了擦唇的動作,将手帕丢在他臉上:“嘴上的口脂擦一擦。”
謝博衍拈起帕子,緩緩摩挲在唇上,一雙桃花眸似笑非笑地凝着她。
楚連翹被看得臉上燥熱一片,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
回了府,一日的行程便算結束了。
兩個孩子在乳娘的喂養下早就安穩睡去。
四周沉寂,欲念便有些壓制不住了。
謝博衍用指尖挑開她的肩帶,目光跟随着她逐漸紅潤的臉,似在詢問。
楚連翹輕輕點頭,然後便被他輕輕抱起,壓在床上。
燭火應聲而滅。
……
謝博衍輕啄了一下少女的唇。
少女已然睡着,眼尾泛着淺紅,看上去楚楚動人。
楚楚動人,她是楚楚。
謝博衍的唇角微微彎起,被自己這個有些幼稚而又無邊界的想法給逗笑了。
她哪都好。
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清澈得沒有一絲雜質,黝黑得仿若打翻了墨硯。就是這麽一雙眸子,藏着了勾人的媚和幾分狡黠,每每都讓他失了神智。
她的肩胛宛若振翅欲飛的蝴蝶,又若輕盈的白羽,綻在他心上,留春水獨盛。
唇上的唇紅早被擦掉,卻留下了淺淺花香,和他的愛慕。
她很聰明,知他愛着她,為他做出改變,骨子裏的跳脫也逐漸在他面前展露,變得明媚,也願意在他面前做個小女人。
這樣一個美人,讓他如何忍,有朝一日若是醉死在她裙下也無悔。
他壓下缱绻心思,輕輕吻在她柔軟的唇上。
楚連翹半睜開眼,清透的眸上蒙上了薄薄一層水霧:“…怎麽啦……”
“沒怎麽,就是想親親你。”謝博衍道,攬住她的腰,又輕拍着她的背,低喃道:“睡吧。”
她迷迷糊糊點頭,不多時又在安撫中閉上了眼睛,安然淺睡着。
他又失态了,謝博衍心想。
面對她,他好像總是斂不住那一腔情意。
可是又因為她,他斂了性子,收起一腔銳利的孤勇,甘願描繪安穩未來。
看着他時,她神态如雪,眸光卻如星。
兩人将所有的情動與火熱獻給彼此,共同沉淪在了純明清澈的風月中。
流緒微夢,是夜,是情,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