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故人來
葉輕塵如此催眠自己,終于漸漸将心底的情緒壓了下來。
方铎來此已經有幾日了,既然不想再重蹈覆轍,葉輕塵自然要想辦法轉移方铎的注意力,也讓自己能夠盡量避開同方铎一起。
傍晚時候他開了門,庭院中方铎在看太傅教導葉曦。
曾經身為大梁皇朝的祭司,葉輕塵的地位不低于君主,所以他的子嗣有足夠的資格同皇子一般讓太傅親自教導,而不是作為皇子伴讀那般被太傅随意敷衍。
“微臣拜見祭司……”
“孩兒見過父親。”
葉輕塵讓太傅免禮,随後蹲下抱了抱葉曦,“曦兒學的可好?”
原本葉輕塵不會如此嬌慣葉曦,奈何兩父子着實是許久未曾親近,每日裏只是見一面,請個安後,葉曦就被帶走了。
縱然相隔不遠,可是對于兩父子來說,卻也異常難受。
方铎看着葉輕塵對着葉曦噓寒問暖,一直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要怎麽說,葉輕塵之前說得那句話還在耳邊浮蕩,他不懂,葉輕塵怎麽就恨他至此?
“陛下!”
方铎忽然回神,看着葉輕塵站在他面前,神色冷淡,他似乎已經喚了自己幾次,“輕塵,有何事?”
葉輕塵罕見的露出一個笑容,“曦兒累了,回去了。如今剩你我二人,我想和你聊聊。”
兩人坐于庭院中的石凳上,方铎側目望着葉輕塵。
葉輕塵卻望着天空中隐約的星子。
“這幾年朝中定然不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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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铎摸不準葉輕塵這是何意,便沒應聲。
葉輕塵也不介意,只道,“這幾年我也曾觀過天象,看來陛下還能穩固住,只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來此處尋我,如今天象顯示,帝星有險,此劫怕是難度。”他說着悠悠嘆息,似乎在惋惜。
方铎扯了扯唇角,“所以?”
“我們回去吧。”葉輕塵也側目看着方铎,“朝中将要震蕩,我陪你回去,助你穩固帝位,而後,我們恢複當年的樣子,如何?”
聽到前面方铎心裏湧上喜悅,可到了後面卻變成了絕望。
他到底,還是拒絕。
“輕塵,你難道不明白麽?我們……回不去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葉輕塵有些慌亂的站起身,“怎麽會?怎麽會回不去?”
他如今有葉曦,既然離不開,那就盡量讓傷害變得最小,可是方铎毫不猶豫的拒絕,讓他不安起來。
突然想起來當初為方铎占蔔的那一卦,當初不懂,如今卻突然清晰起來。
[此命格子早夭,得遇貴人,可活,然若當轉還,則兩者命結一體,糾纏甚重,不可分,望知兮而後重!]
方铎站起身,緩緩環住葉輕塵顫抖的身軀,“輕塵,如今我還可以勉強忍耐,但是你千萬不要再做激怒我的事了,否則,我也不知道我會做什麽的……”
回到當初?還怎麽可能回到當初呢?絕望中的救命之恩,多年的教導之情,葉輕塵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成為他命裏不可分割的救贖,他早就飛蛾撲火般難以回轉,怎麽還能夠忍受當初那得不到時候的遙遙仰望?
“輕塵,我已經下旨将曦兒立為儲君,所以,除非我死,否則曦兒就不會離開我,這孩子你一定很重視吧?如果你還願意看他好,便安分一些。你是祭司,我知道你還有很多辦法,除非你能舍下曦兒白日飛升,不過你真的如此的話,朕便拉曦兒給朕陪葬!”
葉輕塵在方铎的懷裏劇烈顫抖起來,他從來沒覺得方铎如此可怕,他安靜的外表下是瘋狂的野獸,将獵物玩弄于鼓掌之中。
而葉輕塵所有的計劃,在面臨如此的方铎時候,通通失效。
葉輕塵甚至都不敢繼續想下去,一旦他真的惹怒方铎,後果又會如何!
“你這個……瘋子!”
葉輕塵絕望的喃喃,卻被方铎抱起回了房間,夕陽西下,屬于葉輕塵的懲罰又要開始了。
*****
朝中大臣形成了三股勢力,一股是保皇黨,理由是方铎這個君主還算合格,可以留下來;一股是中立,對于方铎沒有不滿卻也不甚喜歡;最後一股勢力便是推翻方铎的左位黨,其因為對于方铎登基并不名正言順而意圖推翻方铎擁立新君。
方铎看過手中的密信後,便放在燭火上燃成灰燼。
葉輕塵此刻正在沉睡,他低頭在葉輕塵額頭輕輕點了一下。
祭司作為天行者,輔助新君登位,他們代表天意,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只要他們說新君合格,那麽自然無人敢開口。
然而方铎登基的時候,當任的祭司葉輕塵消失不見了。
自然方铎登基也就沒有祭司加冕,他是唯一一位非祭司選擇的帝王。
而葉輕塵選擇輔佐的帝王本來是原太子方賢寧。
大梁皇朝國君的選擇歷來是由祭司選擇,自然也無法出現皇子相殘,朝局分立的情況。
也因此到如今五年過去,方铎的帝位依舊不穩。
如今他已經尋到葉輕塵,只要他将葉輕塵帶回去,朝中大臣就會認同他,然而,他卻不想如此,他能夠感覺得到葉輕塵對他的排斥和躲避,所以更不願意葉輕塵以為他只是為了自己的帝位穩固才如此。
翌日一早,門外便有人敲了三下門,而後再無聲息。
方铎還未起身,慵懶的抱着沉睡的葉輕塵,聞聲坐了起來,随後罩了一件外衫。
他并非刻意折騰葉輕塵,只是每每夜裏面對近在咫尺的葉輕塵他便失了理智,一遍又一遍索求,才能确定葉輕塵真的在他身邊而不是他的一場夢。
他占有欲極強,也因此,在這裏的時候不願意侍從在二人休息時候進進出出服侍,素來都是他們都清醒時候有侍從進來打掃一下,其餘時間都是兩人在,若有人也都是在門外輕敲三下,也不至于影響葉輕塵休息。
打開門,方铎便見門外立着一個本不該在這裏的人。
“葉尚書千裏迢迢來此?”
葉拂立在門外,見方铎臉色不好,讨好的笑了笑,“陛下。微臣來此可是有要事啊,如今朝中可是大亂啊……”
“嗯!”方铎語氣冷凝,葉拂是葉輕塵的師弟,極為怕死,當初他登基還有葉拂一份功勞,若是朝中大臣有所動作,第一個下手的自然是葉拂,所以他此刻跑來方铎一點都不驚訝,“如果只是因為怕死,朕現在便可以滿足你!”
葉拂臉色一變,為防止方铎真的招人将他如何,忙道,“陛下,臣來此是有大事,臣近日蔔出,陛下有大喜,可添子嗣!”
方铎聞言臉色鐵青,可添子嗣?不就是他欲诏告天下,立葉曦為太子?如此一來,葉曦也算他的子嗣。
但是這件事他可以自己惡心自己,卻不願意他人以此來惡心他!
“滾!”
葉拂不明白方铎怎麽突然翻臉,明明這是好事,方铎登基五年未曾封後立妃,自然不可能開枝散葉,如今來尋祭司又可以意外添加子嗣,豈不是一件大事?
“陛下……”
“再多言即刻砍了你!”
葉拂哪裏還敢說話,急忙行禮後退。
方铎揉揉額角,随後關上門,轉身便見葉輕塵半靠在床邊,不知道聽到了多少,心裏一緊。
“聲音有些耳熟,何人來此?”
葉輕塵剛才被方铎充滿殺機的一聲“滾”驚醒,随後便聽方铎所言,也不知是何人惹了方铎,但是聽聲音耳熟也便問問。
方铎歷來心裏存了葉輕塵,對他人便沒有心思,又怕剛才的話被葉輕塵聽到,心裏起什麽不該起的心思,便道,“是葉拂,輕塵你什麽時候醒的?”
葉輕塵聽聞是個熟人,扯了扯唇角有些嘲諷,當初若非葉拂“幫忙”,他也不可能輕易被方铎囚禁,如今心裏自然不舒服,“也沒醒多久,不過師弟來此,恐怕又是出馊主意來幫你的吧!”
方铎對于葉輕塵何意自然清楚,也就沒回答,只道,“既然醒了,天也不早了,該用膳了。”
葉輕塵應了一聲,眼中滾過冷意,有些事他不可能不介意。
***
葉拂的到來徹底宣誓了朝中大臣是真的開始動手了,一邊将方铎提拔起來的親信都尋了名頭扣押下來,一邊散布謠言,為即将開始的清君作為奠基。
方铎看着連日收到的信函臉色不變,這一次也是機會,他也可以趁機拔出那些有異心的人,當初他登基,很多人不能動,如今剛好給了他們也給了自己機會。
葉輕塵最近有些懶洋洋的,不知是因為方铎對他折騰的更狠了,還是因為沒有機會而在養精蓄銳。
午睡後,方铎端了一碗甜湯進來,天氣太熱,葉輕塵總是睡得滿身大汗,醒後喝點冰鎮甜湯也好解暑。
葉輕塵接過湯碗,剛剛入口猛的變了臉色扶着床吐了起來。
吐了幾下沒吐出東西,葉輕塵接過方铎遞過來的帕子拭口,方铎皺眉,“輕塵,你最近總是如此,應該找個大夫來看看。”
葉輕塵搖頭,臉色難看道,“可能有些熱傷風,不礙事,我自己能處理,不用找大夫了。”
方铎抿緊了唇,随後拿了湯碗出去了。
葉輕塵臉色蒼白,眼中是無力,他如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方铎來了一個半月,這幾日顯出來的症狀他不是第一次經歷了,何況切脈後更是确定了他的猜測。
倘若被方铎知道了,那葉曦的身份恐怕也會被方铎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