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害羞了
張鴻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來搭在白玉手上,又見她不躲閃,心內甚喜,便得寸進尺地揉捏起她的嫩手。
白玉醒過神來,看向一臉色眯眯的張鴻,心頭那股無名火便轉嫁到了他的身上,手收不回來,還被他偷了香,一股厭惡感湧上心頭,白玉忍不可忍地唇勾冷笑,也顧不得會不會得罪他,毫不客氣地抽回柔荑。
白玉将酒杯一拂倒在地,站立起來,冷然睇着他。
前一秒笑臉迎人,下一秒怫然作色,對白玉來說,是常有之事。
侍立一旁的煙兒已見怪不怪,圓圓可愛的小臉上一點驚訝之色也沒有,甚至有種看好戲的感覺。
張鴻卻不知白玉脾氣善變,他十分錯愕,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白玉指着他的鼻子嬌叱道:“張鴻你別太過分了,奴家雖說是歌舞場中的女子,卻也有些骨氣,你仗勢欺人,強人所難,屢屢輕薄奴家,逼奴家就範,奴家便是死了也不會如你所願。”說罷沖出了船頭,意欲跳湖。
一旁的煙兒無奈一嘆,她家姑娘這是戲瘾又犯了,她能怎麽辦?只能跟着演了呗,她一跺腳,作勢去攔她,驚慌失色道:“哎呀,姑娘,您千萬別亂來啊。”又指着跟出來的張鴻,怒斥道:“你們簡直欺人太甚,欺辱這麽一個柔弱可憐的女子算什麽好漢。”
張鴻呆呆地看着主仆兩人做作,待回過味來,只覺白玉的話句句戳心,不由地臉面通紅,火冒三仗起來,顧不得斯文好歹,便罵道:“不要臉的娼-婦,小爺看上你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識相的便趕緊過來陪小爺喝酒,今晚你若是把小爺侍候得舒坦了,金山銀山小爺都親自捧到你面前,若是給臉不要臉,小爺就讓你體會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還生不如死的滋味?以為在演話本呢?沒等白玉執言,煙兒杏眼圓瞪,搶言道:“我呸!我家姑娘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子,容不得你們玷污。”
游湖的人見他們這邊鬧出如此大的動靜,紛紛從船艙內探出頭來好奇觀望,其中一艘船內坐着幾名讀書子弟,一好事者認出白玉,便與身邊人說道:“你看,那是紅袖坊的白玉姑娘,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旁邊青衫書生接道:“想來得罪了貴客,那船上的人是張鴻啊,他可是個有勢力的主。這下白玉姑娘有苦頭要吃了,真是可憐啊。”
好事者道:“你別忘了,這白玉姑娘只是舞姬,又不是賣身的,他再有勢力,難不成還能逼人委身不成?”
又有一灰衫書生道:“沒錯。辇毂之下,我等絕不容許這等仗勢欺人之事。”
這幾名讀書子弟說歸說,卻無一人真正去為白玉打抱不平。
白玉原擔心今夜會被張鴻糾纏而擺脫不開,便想沖出船頭鬧得人盡皆知,讓自己先占了理,到時就算鬧到官府去,她也不怕。如今目的達到,白玉心裏松了口氣,不覺往沈墨所處的那艘畫船一望,見裏面也有人探首而出。
白玉收回視線,顫顫巍巍地立于船頭上,一雙水翦雙眸滿是悲憤,她含淚罵道:“張鴻,你不過就是仗着你家中有幾個臭錢麽?奴家向來視錢財為糞土,若不是奴家鐘意之人,你便是把金山送到奴家面前,奴家也不稀罕,要奴家委身于你,簡直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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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說得激憤,就在此刻,船不小心撞到另一艘船,連晃了好幾下,白玉一個沒站穩,哎呀一聲,衣裙翻飛,竟翻下了水去。
煙兒沒想到她家姑娘真傻到跳湖去了,頓時吓得面色發白,沖到船頭喊道:“姑娘!姑娘!求求你們快些救我們家姑娘,她不會泅水啊!”
還未等各船內的人讨論誰去救人時,驀見一白衣身影從一艘畫船上竄入了水中,看熱鬧的人又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又是那名好事書生眼尖,看清入水那男子的模樣,便笑嘻嘻道:“那好像是翰林院的沈大人?”
衆人頓時喧嚣起來。
青衫書生撫掌大笑,“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灰衫書生也笑着調侃:“美人誰不喜歡?又不是柳下惠再世,哈哈……”
坐在他們身旁的幾名歌姬冷眼看着他們,她們幾人都在沈墨的筵席上唱過曲兒,對沈墨都有着仰慕之情,因此對他們的讨論都有些不快,其中一名歌姬年紀較輕,說話直接,便不由替他打抱不平起來,諷刺這幾人道:“沈大人是個溫柔體貼,有情有義的人,莫說是那白玉姑娘,便是一普通老百姓沈大人也會去救的,倒是你們,方才不是大言不慚地說不容這仗勢欺人之事麽?怎麽不去救人?就會耍嘴皮子,如今又在說三道四,簡直有辱斯文。”
那幾位讀書子弟聞言個個噤若寒蟬,面有愧色,又不好去跟一歌姬計較,只好低頭喝悶酒,倒惹了一場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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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上的溫熱觸感令白玉眼皮微動,有了神智,她的一縷濕發被輕柔地撩至耳後,雖然閉着眼,白玉卻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誰,因為鼻中充盈着那人獨有的柔潤氣息。
那雙手此刻正拿帕子替她擦拭頭發,他的動作很輕柔,很小心翼翼,想是怕驚醒她。
她想,他此刻的眼神一定很溫柔,如同春夜之月。
思及此,白玉緩緩睜開眼,結果卻撞進了一汪冬月下的寒潭。
白玉心不由自主瑟縮一下,她仿佛看到一個與沈墨有着相同容貌的陌生人。
沈墨沒想到白玉會在此刻睜眼,拿着帕子的手一頓,霎時間,臉上浮現一如既往的溫柔微笑,眸中也有了暖色。
又是白玉熟識的沈墨。
見她黛眉微蹙,他柔聲問道:“可還有不适?”
白玉搖了搖頭,心中還在為他不經意流露出的冷意而心存芥蒂。
“那便好。”沈墨收回手,将帕子放在床榻旁小幾上的盥盆中。
白玉視線随着他手上的動作移動着,又移回到他身上,他身着便服,頭發半濕,卻無絲毫狼狽,想來也收拾了一番,他端坐在那裏,宛如芝蘭玉樹,溫潤儒雅。
沈墨察覺到她熱切的目光,也不避諱,主動迎上她的目光,淺淺一笑道:“可要起身?”
白玉點點頭。沈墨将她扶坐起,拿起旁邊的軟枕給她靠背,又調了調位置。
他幾乎是懷抱她的姿勢,白玉甚至能感受到他清潤的氣息和沉穩的心跳,不由屏住呼吸,微側臉看他。
“這樣可舒服?”沈墨溫柔地問,一轉頭唇剛好擦過她的臉頰。
白玉一愣,只覺一股熱流湧上心頭,不覺低下了頭,連耳根也染紅了。
沈墨本沒怎麽在意,卻看到她那紅豔欲滴的耳垂和嬌羞的面龐後,暗暗詫異她會害羞,畢竟之前她還主動吻過他。
沈墨将軟枕放在合适的位置後,緩緩坐回榻沿。
一時無話可說。
白玉低着粉頸,微咬着下唇,不禁偷擡眼看他,燈光下,他鬓若刀裁,眉眼若畫,不由看癡了。
被白玉這般含情脈脈地凝望,沈墨心中其實有些不大自在,表面卻一派從容。
“多謝沈郎奴家,奴家感激不盡。”白玉主動開了口。
沈墨微笑道:“不必客氣。”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沈墨習慣于白玉的主動,一旦她不說話,沈墨竟頗有些無所适從起來,想了想道:“你的衣服濕透了,正好素蝶姑娘也在,她備有更換的衣物,我便向她借了一套與你換上。”
原來他坐在身邊的女子是素蝶,所謂紅顏知己,當真不假,白玉微點點頭,心頭不是滋味。
沈墨見她桃顏生嗔意,不知她是在拈酸吃醋,只當是別的原因,稍作遲疑,又補充道:“你放心,衣服是你的侍女幫你換的,我什麽也沒有看到。”
白玉總覺他今日有些話多,有些不解地望向他,發了片刻的怔,心忖,他莫不是以為她擔心他輕薄她?
想到這個緣由,白玉不禁撲哧笑了起來。
沈墨溫潤的笑容微滞,不明她這笑是何意。
白玉忽伸出一彎藕臂搭上他的肩際,粉靥貼近他,秋波流轉間媚意橫生,湊近他耳邊,低低道:“沈郎,你要想看奴家的身子,奴家也不介意的……”
沈墨一轉臉,視線便不經意掃到她玲珑浮凸的酥-胸,連忙移開,結果撞上她變得暧昧的眼。
沈墨怔了下,不由有些尴尬,下意識地別開了視線。
細思她方才的話,沈墨心中莫名一陣羞惱。他見過的風月女子無數,但她們在他面前,多表現得知書達禮,知羞識恥,向白玉這般放浪輕佻,幾乎不曾有過,可他又不好指責她的不是。
對于沈墨的反應,白玉既詫異又新鮮,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活脫脫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惡霸,而沈墨就是那嬌滴滴的美人兒。
想到此,白玉不由赧顏,目含羞愧,讪讪地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