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掌心痣
薛博雅盯着周小賀的掌心, 沉默了。
管家夫人過去一看,驚了:“這……這,怎麽會這樣!”
周小賀的手心裏, 正中間的位置,确實有一個紅點,但是, 那并不像是痣。
大多數的痣是凸起來的。
而周小賀手心的紅點,非但沒有凸起來,反而像是往內陷了一點點。顏色也不是血紅或黑色, 而是豔麗的紅,像是用朱砂點上去的。
看着就很不像是痣!
薛博雅瞧望向姜氏:“是不是這種?”
姜氏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我那時候就瞧着是個紅點……現在長大了, 這……”
這也不像是痣啊!
“我看看, 我看看!”周元澈激動的抱着太子湊過來, 眨了眨眼睛,看看自己懷裏的小胖墩。
然後又看看周小賀。
突然, 他的臉上挂上了奇異的笑容,又驚又喜:“這個掌心痣, 我見過!”
薛博雅緊張了:“怎麽了?”
周元澈拍了拍薛博雅的肩膀:“……這就是痣!不是點上去的!”
薛博雅:“你見過?”
周元澈狂點頭,眉飛色舞,浪破天際:“我見過我見過, 就是痣,千真萬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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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深吸一口氣,鄭重宣布:“薛大哥, 她就是你要找的那個孩子!”
薛博雅自然樂見其成,立馬就要吩咐人下去,通知族中的長老們過來。
姜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要把她當女兒養,當妹妹疼都行, 但是不能傳揚出去!”
周元澈哼了一聲:“不傳揚出去?讓她不明不白的住在薛家,正好讓你又背地裏禍害她?”
姜氏噎住了。
她還真這麽想的,她是打心底裏讨厭周小賀,但兒子鐵了心要把人弄家裏來,她不想再跟兒子作對。
不如緩兵之計,只要不入族譜,不給名分,薛家大宅裏多了個人而已,日後折騰起來那還不簡單?
真是見鬼,這種內宅的算計,這小子一個男的怎麽就這麽機靈,一眼看破!
還有他抱着的那個胖娃娃,媽的,這對父子簡直有毒!
姜氏心頭火起,冷笑一聲:“你們不要忘了,她是妙心郎之女!若是叫皇家知道了,哼!”
“妙心郎怎麽了?”周小賀懵了。
姜氏冷笑:“妙心郎可是犯了忤逆大罪!”
周小賀:“!!!”
她趕緊轉頭看周元澈。
周元澈慌忙擺手:“別看我,我不知道!”
薛博雅溫聲解釋道:“妙心郎是妙心城的城主,當年……先皇将他賜婚給長公主,他以已經娶妻為由拒絕,先皇因此震怒。”
周小賀又看周元澈。
周元澈瘋狂擺手:“我不是……我沒有,跟我沒關系!”
全是我爹幹的!
周小賀:“……”
薛博雅伸手揉了揉周小賀的頭,溫聲道:“此乃先皇舊案,不必在意,你若是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說着便向周小賀解釋起來。
那是十三年前了,周元澈也就小胖墩這麽大的時候。
某天,先皇心血來潮給長公主賜婚,對象是妙心城的城主妙心郎,妙心郎早有嬌妻,自然是不肯接旨。
皇帝直接派人把他綁到了京城來,要霸王硬上弓!
不對,是要幫長公主霸王硬上弓。
結果妙心郎他水土不服,病死了……
皇帝懷疑他是不想娶公主,寧死不屈,自殺的!
并且因此遷怒他的家人。
薛博雅同妙心郎有舊,為了保住賀夫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當即和夫人成婚,假裝孩子是自己的。
他當時還只是個郎官的兒子,寒門小戶,成婚也簡單,找了人保媒,寫了婚書,拜了天地,請親朋們來家裏吃了頓酒,給左鄰右舍送了紅餅,婚事就算成了。
朝廷也就沒找到妙心郎丢了的妻子。
結果沒過多久就鬧出來梅氏換孩子的事情,薛博雅突然變成了薛家公子……
姜氏想着給兒子娶個高門貴女聯姻,哪裏能容得下賀夫人,于是就趁着薛博雅不在,帶着人浩浩蕩蕩搞滴血驗親。
“妙心郎之事,朝堂早已經不再追究,你不必放在心上。”薛博雅拍了拍周小賀的肩膀。
姜氏在一旁潑冷水:“不追究?妙心郎寧死不肯娶皇家的公主,這不是打皇室的臉麽?你把她的女兒風風光光留在家裏,陛下會怎麽想?”
周小賀:“……”
周元澈:“……”
薛博雅冷淡的說:“皇帝日理萬機,不會管這些的。”
姜氏被兒子氣的顫抖:“我就不信了,皇帝陛下會容得下她!”
周元澈疑惑:“??為什麽容不下?”
宅鬥冠軍姜氏精明一笑:“皇室的威嚴豈能冒犯,這丫頭活着,就是皇家的一根刺。”
周元澈一臉懵逼:“??怎麽就一根刺了?”
姜氏冷哼一聲:“她活着,陛下的臉面怎麽過得去?”
周元澈幽幽道:“那這皇帝的臉皮也太薄了點!”
他沖周小賀道:“周小賀,走!跟我回家!你以後跟我混,反正我不要臉。”
周小賀沒有遲疑,點頭笑道:“好的鴨……”
幫太傅找女兒任務已經完成,她才不想在這兒跟老妖婆耗着呢!
進宮教昏君寫作業他不香嗎!
薛博雅想到自己身邊這亂七八糟的,過年事兒多,還有薛章晴和相王府的親要去退,他實在分身乏術。
而且他實在不放心他的母親姜氏,這忙亂間,把周小賀留薛家,他不敢。
不如讓她跟着進宮去。
他嗤笑了一聲:“也罷,或許,妙心郎血脈的最終歸宿,終究是皇室。等過了正月,我便上表,請歸還妙心郎的尊榮。将他與賀夫人的屍骨送回妙心城安葬。”
“你敢!”姜氏一個激靈,破口大罵:“你這個不孝子,你竟敢,你現在可代表着薛家!”
“不孝子”這個詞成功的刺激了周元澈懷裏的小胖墩。
他又舉着小胖手,把哨子放進嘴巴裏,兇巴巴的吹了一聲:“噗!”
不孝子是屬于父皇的!
姜氏:“……”
她被小胖墩氣的心肝脾肺腎哪哪兒都疼。
火冒三丈的瞪着薛博雅:“你出頭去打皇室的臉面,你就不怕連累薛家麽!你對得起薛家的列祖列宗嗎?”
周元澈:“……”
薛家列祖列宗:“媽賣批!”
999萬分同情:“救救孩子吧,就沒有人告訴她一聲,皇帝就在這兒站着嗎。”
周小賀:“……”
薛博雅懶得理姜氏了,吩咐管家夫人帶周小賀從賀氏的故居挑一些喜歡的帶走。
周小賀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問周元澈:“那個掌心痣,你在哪裏見到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周元澈的表現有點不正常。
周元澈整個人都處于一種不正常的亢奮中,笑得一本滿足,眼睛亮亮的,嘴角壓不下去的彎起來,面龐上還漫上了可疑的紅暈。
“這個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反正我是見過的。”他樂颠颠的說。
周小賀:“???”
他莫不是吃錯什麽藥了吧。
她懷疑的看着周元澈:“這東西有什麽來歷麽?”
周元澈眉開眼笑,卻并沒有說話,他快樂的搖了搖頭。
周小賀聳肩:“好吧。”
周元澈看周小賀不問了,又忍不住得意的劇透:“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等你過了十四歲生辰我就能告訴你了。”
周小賀:“哈?”
周元澈卻再不肯說什麽了,抱着小胖墩轉過了頭。
周小賀一臉茫然的呼叫999:“十四歲是什麽了不得的分界點嗎?”
999無語:“你忘啦,按照古代人的說法,十四歲你就正式成年了。”
周小賀震驚,她看了看自己手心裏的紅痣,這還能是什麽成年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999:“我想起了某種猥瑣的東西。”
周小賀:“滾!”
跟着管家夫人進了屋內,周小賀随便挑了個劍穗拿着,這東西小,随身能帶,她也不圖什麽值錢的東西,權當是安慰一下原主吧,總算是找到了爹娘,有了念想,不再是一個任人輕賤,無依無靠的孤兒了。
管家夫眼看着老夫人又翻車了,趕緊趁着這時候給姜氏說好話。
“老夫人人不壞,她就是那個脾氣,你也不要怪她。她這些年心裏苦啊,都是叫那梅氏給害了。”
周小賀:“……”
人不壞?大媽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你丢了之後,她瞧見太傅傷心動氣,心裏頭也後悔,這些年每年都要去道觀捐香火錢。”
周小賀:“……”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緩和太傅和老夫人的關系,但是,我能活下來,是因為我命大,不是你家老夫人仁慈。她對我這麽狠就算了,連養了十幾年的孩子都能說打出去就打出去,實在是……”
這位姜氏在宅鬥文裏能打成冠軍,可惜……這是個沙雕文,她只能當個笑話。
薛博雅是個貞高絕俗的君子,不會感激她的這一番謀劃。他要做的,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而不是宅鬥受益人。
高門貴女雖然美,榮華富貴也固然令人心動。
但這一切,又怎麽比得上少年意氣,輕生酬知己,無愧于心能令人九死不悔?
縱如今薛太傅紫帶金符,權勢滔天,但他一生最動人最蕩氣回腸的時刻,是在十二歲那年,迎娶故友的遺孀,保下妙心郎的血脈。
這份豪情,足以令他誇耀一生!
周小賀一點都不想原諒姜氏,更別說還替她和薛博雅斡旋。
講真,她巴不得薛博雅從此跟老妖婆恩斷義絕!
“老夫人對那孩子也是真心疼的,孩子滿周歲的時候,夫人親自喂奶,他太貪吃,差點把自己撐死了。那時候夫人就說,這孩子天性貪婪,恐怕是個豺狼心的。”管家夫人遺憾道。
周小賀:“???”
管家夫人嘆道,“誰知道一語成谶。唉,夫人都是被他們給禍害了。”
999:“???她在說什麽鬼玩意。”
周小賀:“她想說對家的劣跡,試圖給姜氏洗白。”
999一言難盡:“……那她的洗白手段可一點都不高明。”
這位大嬸唉聲嘆氣的說了一大堆假少爺的劣跡。
什麽跟堂兄弟搶玩具啦,跟表兄弟搶吃的啦。
這位兄臺他似乎特別能吃……
六歲的時候吃了三個粽子,鬧肚子上吐下瀉,吐了前來府裏做客的長公主一身。
七歲吃肉太急,差點噎死了。
全是些雞毛蒜皮的破事。
周小賀都懶得搭理她們,跟着周元澈上了小馬車,回宮去!
薛博雅冷冰冰又訓了姜氏一通,也帶着章晴走了!
姜氏在房裏又哭又罵。
管家夫人忍不住勸幾句:“您也是的,太傅是您的骨血,何必跟他置氣,做個富貴閑人豈不舒服,兒孫自有兒孫福,眼下小姐找到了,太傅也就收了心了,您就等着他娶妻生子,抱孫子了。”
姜氏哪裏聽得進去,她呸了一聲:“那個臭丫頭天生就是來克我的,你看看,原來博雅還跟我說幾句話,她一冒出來,博雅就盤算着跟她過年,連我這個老娘都不管了,還要為她去得罪陛下!”
管家夫人苦着臉勸:“這事兒您就別再跟太傅對着來了,到時候再傷了母子和氣。”
姜氏冷笑:“母子和氣?我們這和氣,早就傷了!都是這個臭丫頭惹出來的,想給她爹娘追封?他也不想想,就算皇帝能容得下那丫頭,長公主能容得下她嗎?”
管家夫人心肝都顫了:“這……長公主都有驸馬了,不至于……吧。”
想到長公主,姜氏眼睛一亮,突然鬥志昂揚:“來人,請長公主來園子裏賞梅!”
管家夫人:“……”
算了,心累了,帶不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高門貴女雖然美,榮華富貴也固然令人心動。
但這一切,又怎麽比得上少年意氣,輕生酬知己,無愧于心能令人九死不悔?
縱如今薛太傅紫帶金符,權勢滔天,但他一生最動人最蕩氣回腸的時刻,是在十二歲那年,迎娶故友的遺孀,保下妙心郎的血脈。
這份豪情,足以令他誇耀一生!
嗷:今晚是太傅的高光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