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精分
郎六在心裏倒數,默念:要笑了要笑了。
果然從三數到一的最後一秒,霍逸剛才還一本正經的臉上頓時綻放了一抹春風般的微笑。
郎六:(摳鼻屎)
霍逸笑道,“聽小六說(郎六:小六你妹妹),柯大哥很受郎總的器重,我一個新人還沒出道,以後可能有麻煩柯大哥的地方,您可一定要幫把手啊。”
柯纓被他燦爛的笑容笑得一愣,繼而也跟着笑道,“霍先生哪裏的話,小六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應該的。”
霍逸仍是笑,“你就叫我小逸吧,霍先生可太見外了。”
柯纓上下打量他一會兒,笑着點點頭,又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等柯纓前腳一走,霍逸臉上的迷之微笑頓時消散,側過臉面無表情地評價了一句,“你這個姐夫不簡單。”
郎六沒搭理他,繼續摳鼻屎,反問一句,“你累不?”
霍逸垂着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言簡意赅回答,“你不懂其中的樂趣。”
“我呵呵。”郎六翻個大白眼,無語道,“我還真期待你和謝瑜的對手戲,剛出道就能和謝瑜同框,你不火我就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我還想問你,謝瑜不是息影了麽?怎麽又複出了?”
郎六哼笑道,“這也是駱文承的功勞啊,四年前謝瑜解約駱陽以後想自己單幹,結果一直就被駱文承打壓着,接不到好戲,這幾年名氣都要掉光了。後來可能也實在幹不下去了,直接就解散了自己的公司開了個小服裝店,不過再怎麽樣之前也火透過半邊天,這些年靠老粉的支持也不至于流落街頭,日子勉強過着吧。”
“那這部戲怎麽會找上他了?這可是馮導的男主角,那些一線巨星不都得搶破頭了?”
“也算是他轉運了吧,馮導的老媽傍晚出去遛彎兒,不小心摔了沒人扶,正好謝瑜經過,就把老人家送到了醫院,又聯系了家人。等馮導急慌慌趕過來,發現竟然是謝瑜救了他老媽,心裏感激他,就當報恩給了他這部戲。”
霍逸皺眉道,“給了他他就接了?”
“那當然了,”郎六斜他一眼,“謝瑜可是個戲癡,演技也非常棒,當年離開駱陽也是因為駱文承的發展方向他沒法接受,你也知道駱陽近些年都投了些什麽亂七八糟沒營養的劇,古裝戲都能給拍出偶像劇的範兒來,謝瑜忍無可忍了才出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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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霍逸沉思一會兒,問道,“謝瑜其實很想演戲,是吧?”
“是啊,要說全劇組現在最期待《鎖千秋》開機的,肯定就是謝瑜了,他心裏一定是緊張死了,就指着靠這部戲重出江湖呢。”
霍逸看着郎六眼裏閃爍的眸光,冷哼道,“所以郎公子是已經準備好給他下套了麽?”
郎六哎喲一聲,嗔怪道,“你怎麽這麽說人家,人家是惜才,想搭把手而已啦,我郎六哪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呀?”
“我呵呵,”霍逸懶得理他,擡眼将還留在墓園裏的人的樣貌都記在了心裏,轉身道,“那你什麽時候見他?到時候帶上我。”
“帶上你幹嘛?哦,也對,帶上你說不定能趁機再撈點兒好處,你心眼兒可比我壞多了。”
霍逸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我壞我承認,哪像你又當又立,滿嘴跑火車。”
郎六氣憤,頓時追過去罵,“你丫給我站住,你罵誰小婊砸!你個人前君子人後王八的,我還沒說你呢!”
霍逸理他才怪,頭也不回地走了,郎六緊追而去,墓園中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離開,等所有人都吊唁完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駱文承等人是最後一批走的,将最後的事料理完畢,駱文承上了車,看了看坐在車裏發呆的駱文瑞,問道,“你去醫院還是回家。”
駱文瑞總算回過神來,啞聲說,“醫院,我要去守着小一。”
一旁同樣紅着眼睛的白蓮勸道,“你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先和媽媽回家吃飯好不好?等吃完了我陪你……”
“不用,”駱文瑞垂下頭,把頭埋在膝蓋裏低聲說,“我去醫院,送我去醫院吧。”
駱文承和白蓮對視了一眼,前者沒再說什麽,擡頭對着副駕駛上的男人說道,“梁遇,醫院。”
那叫梁遇的男人便是一直跟在駱文承身後的黑衣人,男人聞言點點頭,朝司機使了個眼色,車子很快便朝醫院開了過去。路上駱文承接了個電話,等挂掉後朝駱文瑞說道,“程毅把清河翻遍了,沒找到軒軒。”
駱文瑞猛地擡頭,嘴唇微微抖着,“那、那就繼續找……”
“嗯,我已經吩咐了。”
駱文承看了他一會兒,像是在想怎麽開口合适,駱文瑞恍惚了一天,此刻稍微回過神來,小心問道,“大哥你想說什麽?”
駱文承默了一瞬,說道,“關于小一。”
駱文瑞一驚,神色頓時警惕起來。
駱文承道,“你是不是心裏還在懷疑我?”
駱文瑞眸光顫了一下,咬住唇沒吱聲。一旁的白蓮驚疑道,“懷疑你?懷疑什麽?”
“憑空多冒出來一個屍體,瑞瑞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竟覺得是我害了軒軒他們,”駱文承神情一頓,一向嚴肅的臉上竟也浮起一絲黯然,“果然,你還是不相信我。”
白蓮在一旁愣了片刻,想明白後趕忙轉向駱文瑞責怪道,“瑞瑞你胡思亂想什麽!文軒出事那天你大哥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我們都忙着和警察做筆錄,一直在調查你爸爸的事情,文承哪有機會對他動手?再說了,怎麽可能?這是你親大哥,你亂想什麽呢!”
駱文瑞被她說得更是茫然,心裏更加難過,垂着頭整個身子縮成了一團。駱文承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微微彎下腰去,将少年冰冷顫抖的身體輕輕抱進了懷裏,駱文瑞猛地一顫,愣住了,擡頭看到大哥溫和地望着自己,還擡手安撫似的輕輕摸着自己的頭發。
“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他低聲安慰着,手掌輕輕拍打少年的脊背,“沒事,大哥不怪你,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
駱文瑞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被這個叫了十七年大哥的男人抱着,竟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依賴感湧上來,讓他不由自主地靠進了他的懷裏。駱文承的懷抱溫暖得陌生,他呆了片刻,倒沒有想哭,只覺得心思有些恍惚。
駱文承看他乖順的模樣,心緒竟也有些蕩漾,他慢慢抱緊了駱文瑞,輕聲道,“那屍體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還需要調查,不過……大哥之前也和你說過,小一還活着的事情如果傳出去,會對駱陽的發展很不利。”
駱文瑞總算回過神來,擡起頭心思複雜地看着他。
“小一的情況醫生也說了,他腦子的問題又加重了,現在軒軒也不在了,他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樣再去醫院,所以……”
“那難道就讓他一直在家待着嗎?永遠不能出門了嗎?”
“先暫時吧,好不好?”駱文承哄他似的,柔聲說着,“等現在的風波過去,也沒有記者和媒體注意駱家了,到時候小一想出門就随意,可現在暫時先壓下去,不要聲張,好嗎?”
駱文承從來沒用這種語氣和他說過話,駱文瑞有些蒙,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心裏掙紮,可怎麽想都覺得駱文承并沒有說錯,韋一本來就在駱家很不起眼,要不是因為車禍那新聞鬧得太大,外界大多只知道駱家有個很出息的叫莫絕的養子,除了和駱文軒關系近的,很少有人知道還有個韋一。現在駱家的一舉一動都被外界有心的人盯着,這種時候再爆出韋一沒死,多了個屍體,腦子還是傻的,真不知道會被那些人傳成什麽樣子。
所以……先這麽壓下去,等過個幾年,大家再次把這個不起眼的養子忘掉了,他就可以和以前一樣,帶着小一出門了……
駱文瑞愣愣想着,白蓮在一旁見他動搖,趕忙補充道,“小一平時也不怎麽愛出去,就在家裏待幾年也沒什麽不好,家裏還有那麽大的後院和花園,他想出來透氣也足夠了。現在這種非常時期,瑞瑞你可要幫着大哥,不能讓你爸爸留下來的公司被有心人毀了,知道嗎?”
最後一句話讓駱文瑞驀地震了一下,他咬緊牙猶豫了半晌,終于放棄地閉上眼,默默點了點頭。駱文承和白蓮對視了一眼,沒再說什麽,一路上又哄了他半晌,直到到了醫院的地下車庫才放開懷抱,把少年送下了車。
“我讓梁遇跟着你,你想回家也行,想住在醫院也行,他就在外面守着你們,保護你們安全。”
駱文瑞默默點頭,看着從副駕駛上下來的男人,沒再多說什麽,和駱文承和白蓮道了別便離開了。車庫裏沒了其他人,白蓮看着少年單薄的背影,心疼道,“瑞瑞這些天一直在哭,昨晚都是哭着睡着的。”
駱文承一直到看不到他了才收回眼,喃喃道,“如果不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不得不采取措施,我也不會用這種方法,對瑞瑞太殘忍了。”
白蓮側頭看他,說道,“你做得沒錯,被駱起輝撞到那種事,如果他活着,現在躺在墓園裏的說不定就是我們兩個了。”見駱文承神色微微恍惚,白蓮走近了一步說道,“我知道你原本就是想等駱起輝死了以後慢慢從莫絕手裏拿回駱陽影視,不過莫絕那小子實在太厲害,也太狠毒,留着終究是禍害,現在這樣雖然會讓瑞瑞傷心一陣子,卻也清除了後患,時間久了他會忘了過去的事的,你也不用太自責。”
駱文承沉默了一會兒,看着女人美豔卻又銳利的面龐,說道,“你一直都比我心狠,當年是,現在也是。”
“當年?”白蓮勾起唇角,冷冷笑道,“我從來就沒想給駱起輝生孩子,只有瑞瑞不一樣,他是你的。”
駱文承看了她半晌,忽然道,“你當初和我說,因為你的長相,駱起輝逼你嫁給他,你才不得不嫁,你從來就不愛他,也不是真心想嫁進駱家的。”
白蓮看他一眼,笑了笑,“不錯,就是這樣。”
“白蓮,”駱文承忽然走近了,将她鎖在自己和車子中間,“你當年究竟為什麽嫁給他,我不追究了。”白蓮愣了一下,剛要反駁,駱文承卻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聲道,“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我也一樣,當年的事我不會再問,只希望你能一直記着,從今往後,你是我駱文承的人。”
白蓮不可抑制地輕輕顫了一下,駱文承抱緊了她,低頭靜靜看着,她回望了他許久,眼眶忽然有些紅,卻沒再說什麽,低頭埋在他懷裏笑着嗯了一聲。
*****
因為不放心韋一自己一個人待着,駱文瑞拜托樊墨一直在病房裏守着韋一。此時樊墨坐在韋一病床邊上,嘆道,“你真不打算和瑞瑞說麽?他那麽擔心你……”
“不能告訴他,”韋一倚靠在床頭,閉着眼休息,“他沒什麽心眼,藏不住秘密,會被駱文承發現的。”
樊墨看着他全身上下的繃帶,和裏面隐約滲出來的血跡,心疼道,“你也真夠狠的,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給扯裂了,還又回到河裏泡着,你就不怕自己撐不下去,沒等程毅他們趕到就沒命了麽?”
韋一睜開眼,淡淡瞥了他一眼,說道,“我就算吊着最後一口氣也不會死,沒扳倒駱文承之前,我就算斷手斷腿也會讓自己拼命活下去。”
樊墨只得又嘆了一聲,說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養身體。”
“啊?”
“什麽也不做,老老實實把身子養好,”韋一再次閉上眼,低聲道,“你這幾天給我帶些書來,關于計算機教程的,一本一本地帶,我藏着看,不能讓別人發現了。”
“你想自學計算機?做什麽?”
“駱文承有一個随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從不離身,不論去公司還是在家,一直都貼身帶着。”
“你懷疑裏面有什麽證據?”
“也許有,也許沒有,”韋一緩了緩氣,皺眉稍微按住了疼痛的傷口,“而且有證據也沒用,你覺得以他現在的財力和權利,找到證據後是我先告倒他,還是他先弄死我?”
樊墨愣了會兒神,猜測道,“那你是覺得裏面有駱陽的商業機密?”
“不錯,”韋一側頭看着他,說道,“他背後只要有駱陽集團,我就對他無可奈何,只有等他一無所有了,再沒有任何力量反擊我的時候,我才真的能贏。”
樊墨驚異道,“難道你想把整個駱陽集團搶回來?!”
“嗯,”看着樊墨震驚的目光,韋一緩緩說道,“老虎沒了爪牙才能乖乖在籠子裏待着。我就是要拔掉他的爪子,敲碎他的牙齒,讓他永無翻身之日的時候再讓他身敗名裂。對他來說,失去駱家大公子的身份,失去整個駱家,才是真正讓他生不如死。”
樊墨愣愣看着他,清醒後的韋一冷靜尖銳得讓他覺得有些可怕,他呆了一會兒,又苦笑道,“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我那個傻兄弟。”
韋一終于笑了下,像是又想到什麽,喃喃道,“小哥哥他……還沒有消息嗎?”
樊墨黯然地搖搖頭,韋一握緊了被單,自我安慰似的說,“他不會有事的,他六歲時候都能獨自一個人流浪兩年,現在更不會有事。”
樊墨安慰道,“放心,我的人已經四處在找了,我爸讓來唯叔叔調動了楊家暗部的人,很快會有消息的。”
韋一一愣,意外道,“楊爺怎麽會……”
“爸爸和駱總的關系很好,這麽多年也一直和小絕接觸過,他不相信是小絕動的手。”
韋一看他一會兒,說道,“楊爺很多事都置身事外,是你求了他調查的吧?”
樊墨苦笑道,“我是求過,不過他從來也不會為我心軟,是來唯叔叔。”
“嗯?”韋一皺眉回想了片刻,問道,“是那個每月都來醫院體檢的男人麽?我記得你說他是你們楊家暗部的隊長?”
“嗯,就是他。我求了我爸好幾天,他都不搭理我,是來唯叔叔看不過去替我說話,我爸才答應的。”樊墨也沒多說,笑道,“你放心,楊家的暗部很厲害,一定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韋一暗暗吸了口氣,心下有些感動,忍不住握住樊墨的手說,“小墨,謝謝你。”
“客氣什麽,”樊墨輕笑一聲,又道,“等瑞瑞回來了我就替你去趟霍逸的學校,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問出來駱醫生到底怎麽樣了。”
韋一目光複雜,盯着他看了半晌,苦笑道,“我現在動都動不了,只能麻煩你了。”
樊墨啧了一聲,擡手推了他腦門兒一下,“別跟我說這些客套話,你就好好養傷,趕緊康複過來,別讓我和瑞瑞再擔心就好了。”
韋一剛要說話,病房的門忽然被人猛地推開,樊墨的手還來不及收回來,駱文瑞匆匆跑進門就看到樊墨的一只手推在韋一腦門上,另一只手被韋一輕輕握着。他呆了一瞬,剛要說話,就見韋一歪了歪頭,眨巴着眼睛糯糯地說,“手,痛痛。”
樊墨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但也只抽搐了半秒便鎮定下來,随即很自然地把手放到韋一腦袋上,輕輕摸着他的頭發輕聲細語地哄他,“很快就不疼啦,小一,我們躺着再睡一覺好不好?”
“不、好,”韋一呆呆說着,又側頭看着一旁發愣的駱文瑞,眼神無辜地沖他眨了一下,“人來、來啦。”
駱文瑞猛地回過神來,興奮地沖過去喊道,“小一你能說話了?!”
韋一直着眼睛看他,跟着他念,“小一,能,說話……啦!”
駱文瑞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不由地一把抱住樊墨激動道,“他能說話啦!能說話啦!”
樊墨被他抱得差點兒摔到地上,他無奈地摟住少年興奮的身子,笑着戳戳他的額頭,“下午就能說了,不過說得很慢,跟十年前咱們剛見面時候差不多,反應也慢了不少。”
“沒事沒事,能說就好,慢慢會好的!”駱文瑞有了信心,幾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高興道,“小一,你看我,看看我,我叫駱文瑞,不,我叫瑞瑞,你就叫我瑞瑞就行!”
韋一歪着腦袋盯着他,聽不懂的樣子。
駱文瑞仍是锲而不舍地教他,直到身後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提醒道,“小少爺,他還是病人,您這麽抱着他他會疼的。”
駱文瑞趕緊松開手,回頭對着那黑衣男人說道,“對對,我太高興了!對了梁哥,你幫我去買點吃的,多買點酸奶!哦還有牛奶片!小一喜歡吃那個!”
梁遇說了聲是,又瞥眼看了下韋一,對面的少年仍是傻呆呆的,眼珠好奇地盯着駱文瑞,半點都沒朝自己看過來,他也沒多想什麽,伸手替屋裏人關上門便離開了。
駱文瑞跟個小狗似的趴在韋一病床邊上,興奮地盯着韋一說這說那,直到韋一慢吞吞地念了句瑞瑞,他才終于消停下來,激動地又朝樊墨撲了過去。他不敢抱渾身是傷的韋一,只得高興地抱一旁十分無奈的樊墨,韋一有點回應他就開心地抱樊墨一下,弄得樊墨哭笑不得,卻也沒拒絕,縱容地任他時不時抱一下。
等到了天黑時候,樊墨便起身告辭,駱文瑞興奮的情緒總算停歇下來,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到門口,小聲說,“小墨,你明天還來嗎?”
樊墨看他那模樣不知怎麽的心裏忽然酸酸澀澀的,有點疼,他忍不住過去抱住了少年單薄的身子,後者微微愣了一下,卻沒拒絕,反而疲憊地靠在他臂膀上,又追問了句,“你明天還來嗎?”
樊墨點點頭,抱着他的手臂稍微用了些力,而後松開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瓜,“回屋吧,外面冷。”
“嗯……”駱文瑞抿了下唇,逼自己又扯出一個笑來,“那拜……”
“不想笑就別笑,”樊墨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柔聲道,“在我面前不用裝模作樣,想哭就哭,我不會笑話你的。”
駱文瑞聽得心裏發顫,咬着唇抽了下鼻子,擡手錘了他肩膀一下,笑罵,“就你會說話。”
樊墨笑笑,沒再說什麽,又揉揉他頭發便轉身走了。
即使看不到,他也知道,那少年一定是直到看不見自己了才會離開。樊墨走出醫院大門,要拐彎時仍是忍不住回了頭,果然看到駱文瑞朝他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又揮了下手臂。樊墨朝他點頭,也擡起手揮了揮,口型比了個“再見”,才終于不舍地離開。
出了門他便匆匆趕往霍逸的學校,韋一給了他霍逸的宿舍地址,他也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成功混進宿舍樓,樊墨敲開那宿舍的門,結果裏面只有一個人,還在收拾東西,其他床鋪竟然都空了。他愣了一下,忙問道,“請問霍逸在嗎?”
那男生停了手中的活,回答,“他走了啊,前天就走了。”
“走了?”樊墨四下打量,“你們放假了?”
“不是,哥們兒,我們都畢業了好麽?你找霍逸幹嘛?連他畢業都不知道?”
樊墨驚詫道,“畢業了?那你知道霍逸去哪兒了嗎?”
“他簽了郎佑琛的影視公司啊,”男生狐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找他幹嘛呀?”
簽了……影視公司?還是郎六的?
樊墨心中驚訝,沒再多問什麽,轉身便匆匆走了。楊家和郎家也有不少合作的地方,樊墨有郎六的聯系方式,也知道他那個影視公司開在什麽地方。他很快便趕了過去,到了樓下卻被保安攔住了,樊墨心裏十分無語,郎六那個小破公司一共就不到三十個人,排場倒是做得很足,辦公地點選在了寸土寸金的CBD商業區中心位置,什麽保镖啊保安啊保姆車啊助理經紀人一應俱全,雖然就捧着那麽兩三個十八線外游蕩的藝人,陣仗倒是打出了二三線的架勢。所以說,僅針對死要面子這一點,樊墨還是很服他的。
“喂?小墨墨?你咋想到聯系我啦?”
樊墨靜了一靜,無奈道,“我在你公司樓下,找你有事。”
“哎?你找我有啥事兒?”郎六在那邊大呼小叫,“啊!楊家終于慧眼識珠,決定投資我的‘億鑫娛樂’了嘛!”
說到他這個公司名字,樊墨是真的蠻無語的,郎六當時起名就是随便拍了個大腿,說億鑫億鑫,叫着叫着說不定就幾個億的金子往頭頂砸了,當時霍逸也在,在一旁鄙視道,你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你裝窮苦人民給誰看呢?
郎六卻是不以為意,仍舊拍板決定了這個充滿土豪氣息的名字,可惜事與願違,他那個小破公司折騰了兩個月都沒折騰出什麽花來,搜羅來的幾個藝人還都是新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倒騰些什麽。
不過霍逸竟然會加入,樊墨着實意外,可他一路上緊張的情緒卻是緩和了不少,那人還有心情簽約什麽影視公司,看來駱文軒是真的還活着,不過他仍需要再确認一下。
“我不跟你說笑,我來和你談正事,”樊墨頓了一頓,壓低聲音說道,“你帶着霍逸,今天晚上八點,到‘龍軒’來一趟。”
郎六的笑聲頓了一下,慢條斯理道,“帶着霍逸?你要談什麽?”
樊墨迅速掃了眼周圍,沉聲回答,“駱家的事。”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又笑道,“好吧,我本來今晚有約的,不過既然是小墨墨的邀請,其他人自然都得靠邊站啦。”
樊墨早也習慣了他這漫不經心的态度,又小心囑咐了幾句便開車去了龍軒。龍軒是楊家暗部的衆多暗點之一,明面上是個格調雅致的禪房茶軒,暗裏卻有幾處隐蔽極深的地下密室。龍軒是楊遠修已經完全交給了樊墨的一處暗點,裏面的人全部歸他調遣,也都只認他樊墨一人為首領。此刻龍軒裏還有不少客人,前臺接待看到樊墨來了,目光頓了一頓,面上卻仍是微笑點頭,“歡迎光臨。”
“我定了包廂,晚上八點的。”樊墨笑着說。
另一服務生趕緊走過來,微笑道,“先生這邊請,已經給您準備好了。”
樊墨點點頭,跟着服務生穿過長廊,走到裏頭一間竹木裝飾的房間,此刻周圍沒人,那服務生臉上的笑容收斂下來,恭敬道,“小少爺,有事吩咐嗎?”
“沒什麽大事,晚上有兩個朋友來,一個姓郎,另一個姓霍,他們來了就帶到我這兒來。”
“不用暗房?”
“沒事,不過你讓龍七他們在暗處守着,不要讓任何人接近。”
“好的,我這就去辦。”
樊墨開門進了屋,耐着性子等着,沒過一會兒門外便傳來了腳步聲,他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茶,咽下肚時一側的木門便被拉開,樊墨朝來人笑笑,舉起茶杯向前送了送。
“好久不見,請你們兩位喝杯茶。”
郎六眯着眼笑了下,和霍逸一起進門落座,身後的門被人小心關上,三人對視片刻,還是郎六先打破了沉默。
“不是說要喝茶嘛,好歹給倒一杯呀。”
霍逸仍是板着臉坐着,垂眸看着樊墨一語不發。樊墨從善如流地給兩人慢慢倒滿了茶杯,又向前推了一推,霍逸沒動,郎六卻是不慌不忙地接過,剛要湊到唇邊喝下,耳邊冷不丁地就響起了男人平靜卻驚人的話音。
“我找到小一了,”對面二人立刻盯住他,樊墨笑了一笑,掏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遞過去,補充了一句,“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