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掉馬猛于虎
次日，尹梨早早兒地等在停車場。她夜裏沒睡好，呵欠一個接着一個。
八點差十分鐘，鐘思齊帶着司機過來。
“您先上車。”鐘思齊幫她拉開車門，自己繞去副駕駛坐着。
“謝……少爺一會兒就到。”鐘思齊差點叫錯了稱呼，立刻裝作沒事兒人一樣扭過頭去跟尹梨說話，“WiFi還行嗎？”
“挺好的。”尹梨擡頭朝他笑了笑，“本來小謝還說如果網絡不好可以去他那兒辦公，這下就不用打擾他了。”
鐘思齊這才反應過來謝牧川昨晚被發配去監工的原因，他心裏打着小算盤，有了主意。
八點整，謝靳時出現在停車場，他今日穿着正式，領帶和口袋巾裝點得一絲不茍。
尹梨趴在車窗上欣賞着自己學生，她遙想幾年前大學裏的那些歪瓜裂棗，不得不感嘆如今的小學妹眼福好。
謝靳時見尹梨盯着自己看，上車後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演講比賽。”
江城大學每年都會舉辦各種類型演講比賽，尹梨大一的時候也參加過，為了綜合測評分數。
“怪不得。”尹梨了然，“我還以為你穿成這樣去砸你們老師場子呢。”
她從包裏拿出了英語光盤，探身遞給鐘思齊，“以後上學放學都可以聽，練語感。”
鐘思齊接過去，回頭看了一眼謝靳時，似是征求意見。
“放。”
得到老板指示後，鐘思齊默默嘆了口氣，誰能想到工作幾年後還要陪着老板學英語四級呢？
司機開車平穩，尹梨沒一會兒就困了。她閉上眼睛之前強撐着看了一眼謝靳時，謝靳時正全神貫注地目視前方，眼底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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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梨見狀放心地睡了過去，聽英文不困真的是一項很難得的技能。
半個小時後，車停穩在路邊，尹梨被人叫醒。
下車前，謝靳時從口袋裏拿了一張繪圖紙給她，“地圖。”
尹梨展開一看，是一張鉛筆繪制的平面地圖。地圖上細致地标注了尹梨有可能遇到的每一個岔路口，還有一些醒目的标志性建築。
右下角的一大塊地方是留白的，占了謝家面積的三分之二還多。這部分只用了虛線勾畫出來了大致輪廓，上面畫了一只老虎頭。
“有老虎頭的地方別去。”謝靳時淡淡地說道。
掉馬猛于虎，他标注老虎頭的位置都是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地方。
尹梨笑着收起地圖，下車後，她敲了敲車窗，從包裏掏出一小包曲奇遞給謝靳時，“給你！”那是昨日曲奇店派送的新品試吃，尹梨想着謝靳時喜歡，就特地帶回來了。
車門緊閉，車流緩慢向前移動。
謝靳時看着天橋上的身影緩緩變小，他收回目光，低頭看着那包曲奇餅，思緒無法控制地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江城大學小語種演講決賽。
謝靳時那時候大四，舍友要去看女朋友比賽，硬是叫上了在圖書館自習的他。
舍友拿到了內部票，二人坐在評委席後一排正中。
謝靳時那時候已經逐步參與到了華譽集團的幾個重大項目，恰逢其中一個項目收尾工作較多，他進場後就一直低頭看手機。
講演比賽大多都是低年級的同學參加，所以水平普遍不算太好，發音和語調都有些小毛病。
“诶，老謝，看看看。”
謝靳時思緒突然被舍友打斷，本以為他要讓自己看他女朋友有多風華絕代，沒想到那家夥指着候場的一個學妹，“聽說是謝教授蓋章的今年外院最厲害的小學妹。”
聽他提到了謝秉純，謝靳時才來了點興趣。
他擡頭等了一會兒，主持人這會兒正在報前半場的分數，将某臺音樂節目的故作懸念學了個十成十，墨跡得很。
謝靳時有些不耐煩，注意力漸漸地又被公司的事情吸引。
幾分鐘後，尹梨上臺。她開口說話的瞬間，謝靳時幾乎是同時擡起了頭。
尹梨的德語發音純正，聲音清亮。她站在臺上渾身散發着由內而外的自信，吸引了謝靳時全部的目光。跟他同樣反應的還有臺下的大部分男觀衆，自她上臺後觀衆席的竊竊私語聲不斷。
尹梨應該是學生時代校園裏最受歡迎的那類女孩子，有着姣好的容顏和出衆的學業成績，性格明媚自信，落落大方，
謝靳時就這麽不知不覺看完了整場，直到尹梨鞠躬下臺，他才回過神來，想起來手機那頭還在等他回複。
初夏的晚上并不燥熱，微涼。
謝靳時跟舍友聚完餐，趁他們撒酒瘋的空檔處理完了手頭的工作，一手扶着一個醉鬼緩步往宿舍區走。
“我，我去看靜靜。”舍友惦記着女朋友，非要往女生宿舍的方向去。另一個舍友可能是被他真摯的愛情打動了，也嚷嚷着要陪他看靜靜。
謝靳時一個人弄不過兩個壯漢，一時間三人在路中間僵持。
“謝學長。”
突然，女孩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謝靳時心頭一動，她聲音辨識度很高，令人不用回頭就能知道背後站的是誰。
尹梨見他不方便回身，小步跑到他跟前。她晚上換了一身衣服，将下午那套黑色正裝換成了裙子，檸檬黃的短裙，裙擺落在大腿中段，露出勻稱筆直的腿。
謝靳時沒說話，只看着她。
随後，尹梨将手裏的東西雙手遞到他跟前，仰着腦袋，看着他笑，“學長，給你的。”
謝靳時怔怔地接過信封，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的人一溜煙跑得沒影兒。
短短幾分鐘的功夫，他的兩個舍友都清醒了不少。
“我靠，你他媽見過老謝收情書嗎？”
“沒，但我見過母豬上樹……”
“那妹子到底何方神聖，我連臉都沒看清，大晚上的皮膚白得晃我眼睛……”
“好像是個美女。”
“你那不是屁話嗎？”
謝靳時握着情書，漸漸握緊拳頭。他側頭，“還找靜靜嗎？”
舍友連連擺手，摟着謝靳時的肩膀往宿舍走，嚷嚷道：“不找不找，趕緊回去交代一下你跟那姑娘是什麽情況。”
情況就是，信封中沒有署名，沒有聯系方式。自那天以後尹梨也再沒有找過他，兩人也沒在校園裏再遇見。
從小到大，謝靳時自以為大多事情都能在自己的預料和掌控中，可偏就這一次，讓他摸不着頭腦。
就像是突然從天而降了一只捆好的毛線球，他低頭翻來覆去找不到起點，又忽然被一陣風，吹得老遠。
“謝總，公司到了。”鐘思齊打開車後座的門，低頭問道，“SL和SG的小謝總也剛到，是否要讓他們跟您一起上去？”
客梯門口站着好幾撥人，今日華譽好幾個子公司的負責人都會到總部。華譽集團樓層高，電梯等待時間本就長，再加上總有那麽幾家關系臨近冰點，不願出現在同一個電梯裏，載客效率就更加低下。
謝靳時未擡頭，直接吩咐鐘思齊，“讓謝景輝過來。”
他在專用電梯裏等了一會兒，鐘思齊帶着謝景輝匆匆進來。
“哥。”謝景輝只比謝靳時小兩個月。
“嗯。”
“上回父親說了下個月要我跟您去德國，我都打點好了，一組有一個剛畢業的女員工是德語專業的，專業能力很好。”謝景輝記得父親說謝靳時特地提到了讓他帶翻譯的事情，想來是謝靳時知道他聽不懂德語，才特地關照。
因為這個，他一下子對這位不近人情的堂哥改觀了不少，起碼他對家裏人還是關心的。
謝靳時沒說話，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贊許。
謝景輝之前就把要帶一個德語翻譯出差的事情交代了下去，宋蘿壓了幾天，終于在上午的會議提到了這件事。
“下個月三號，上頭點名要我們一組派一個德語翻譯跟着總部一起去德國出差。”
尹梨和蘇怡琳同時擡頭，其餘同事也不約而同地看向她們倆。
尹梨在大學的時候做過翻譯接待的實習，而蘇怡琳跟她比起來口語能力略微弱些，她率先舉手示意，“宋經理，我可以。”
宋蘿掃了她一眼，很快移開目光，“小蘇的簽證已經在辦了，這次先讓小蘇去。”
“好的，宋經理。”蘇怡琳立刻應下，随後望向尹梨，假惺惺道，“不好意思啊，我正好在辦簽證。主要是這次時間挺趕的，你要是再去辦應該也來不及了。”
尹梨見她們二人一唱一和，立刻了然。這事兒宋蘿應該是一開始就透露給蘇怡琳了，這次會議上當衆提出來只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
“我的簽證到明年三月過期。”雖然尹梨已經知道結果，但還是咽不下那口氣。
“你先忙好中悅集團的項目，進度太慢。” 宋蘿敲了敲桌子，示意此事不用再議。
會議後半程，尹梨一直心不在焉。
這件事一開始就是個連環套，宋蘿得知公司需要一個人跟着總部去德國出差後，先是讓蘇怡琳去辦理簽證，再将蘇怡琳手上唯一一個吃力不讨好的中悅集團的項目轉給了尹梨。最後，尹梨提出自己也可以去德國的時候，宋蘿正好用中悅集團的項目來擋住她……
尹梨氣不過，會議一結束就給好友江晚檸發消息。
尹梨：【曾經我也是一個叱咤風雲的富二代……】
尹梨：【誰知道在拒絕家族聯姻後，被上司欺負得只能嘤嘤嘤。】
江晚檸：【按言情劇本來看，一般這時候你就會發現，你們公司的總經理看上了你，然後幫你手刃上司，從此走向人生巅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