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怯場 而已
“我聽班主任說的, ”卓妍一扭頭，怒其不争的對蕭樂說，“女神，你太低調了！”
蕭樂顧不得撿起掉在地上的棒棒糖, 笑的尴尬：“女神……就言過了, 我顏值和智商也不夠啊。”
卓妍卻激動了：“初中時你在21班, 我在22班, 我倆就隔壁, 英語老師都是吳蕾。我早就聽說了你的大名，雖然你并不認識我，但我一直不敢相信一個人怎麽能那麽強。後來聽說你參加了英語競賽, 我們學校晉級省賽的只有三個, 都在你班, 後來的全國賽張曉默沒進，不過你和路海都拿獎了，這事兒吳蕾在我們班念叨了半年多，我絕對不會記差了……”
人群沉寂許久。
一直默默無聞的蕭樂, 料卻那麽猛。
這個其貌不揚, 除了英語、物理沒啥拔尖特長的女生，竟然有那麽驚人的際遇？
起先有不相信的同學，聽到卓妍那麽瘦弱的女生、講起蕭樂慷慨激昂滔滔不絕, 立馬就堅信不疑了。
馬慧敏也是頭一回聽到那麽齊全的猛料, 一臉“你死定了”的表情看着蕭樂。
忽然, 她腦中閃過一個名字，那個名字剛剛被卓妍提起過。
馬慧敏望向卓妍，不自覺擡高音量：“你剛剛說到，張曉默？”
卓妍點頭：“以前老是被吳蕾誇, 是萬能的學霸，聽說現在進了實驗班。”
馬慧敏咬牙切齒：“在24班！”
“怎麽了？”卓妍也是個八卦的，她迅速捕風捉影，嗅出了新料的味道。
馬慧敏輕哼：“下午那會兒，那女生還在廁所外頭酸了蕭樂幾句……我當是什麽深仇大恨，原來是以前的手下敗将，過來找存在感了！”
蕭樂腦子霍霍的疼，她無力的扯扯馬慧敏衣服：“沒你說的那麽嚴重……”
馬慧敏頭一扭，轉臉就和卓妍姐妹情深，“你女神被兩個24班的女生嘲笑了好久，結果你女神低調的要死，當面不反駁，背後不抱怨！”
這句話在蕭樂耳朵中自動過濾為，蕭樂那個慫包連個屁都沒敢放。
馬慧敏話一脫口，旁邊卓妍以及圍觀的同學又自動腦補了一出大戲。
有時候，連女生都不得不承認，女生之間的戰争往往起因微妙、卻戰火熊熊。
蕭樂被一群人盯得渾身不舒服，不得已多解釋兩句：“沒多大事兒，也就是同學遇上了，随口說幾句客套話。”
蕭樂沒料到，這話起的是反效果。
男生們長籲短嘆，覺得蕭樂太“溫柔”，女生們唉聲嘆氣，覺得蕭樂太“寬容”。
蕭樂：“……”
這兩個詞，不配出現在她的詞典裏，太弱質雞肋了。
全班，有大半的人蹲在附近吃瓜，蕭樂無奈，只得一再拜托：“諸位，以前再輝煌，現在，我的真實成績也就這樣了。讓諸位失望了，我起點那麽高卻沒能走遠。可我也是要面子的不是，以後拜托大家不要再提那些舊事，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蕭樂的表情很誠懇，誠摯的請大家幫忙。
班上人拿人家的手軟，曾經還吃人家嘴短，陸陸續續的應和了，宗澤他們還帶頭拍胸脯保證。
卓妍眼淚汪汪的望着蕭樂：“女神，我會永遠支持你的，就算你只剩下英語這一門強項！”
蕭樂：“……”大可不必。
況且，這位同學，能不咒我麽？
蕭樂想了想，對卓妍說：“其實，我覺得我語文作文寫得還可以。”
卓妍眼皮子一跳，想起某次月考，蕭樂被語文老師點名批評的作文成績……卓妍大驚失色：“大可不必！”
蕭樂：“……”
這個嫌棄自己的人，真的是自己小迷妹嗎？
一場體育課鬧哄哄的結束了，蕭樂和馬慧敏提前回了教室拿書包，一路狂奔到了公交車站臺，只為了不讓公交變成桑拿按摩房。
她倆上公交時，學校将将響起下課鈴聲，蕭樂上了公交還能找到空位，兩人一起在公交上颠來晃去。
車上坐着不到十個乘客，只有女生穿着一中的校服，和她倆一起上的車。
馬慧敏瞧見那人面生，這才按着蕭樂肩惡狠狠道：“行了，坦白吧。”
“坦白什麽？”蕭樂自認體育課上的爆料已經夠多、夠羞恥了。
“欺負我初中不和你一個學校是不是？”馬慧敏瞪她，“你說說，到底什麽原因，讓一個好好的學霸把自己糟踐成這個樣子？”
附近幾個乘客朝着她倆瞄了幾眼，好奇的打量兩個高中生。
蕭樂不自然的望着窗外：“誰說是糟踐了？你怎麽就不相信，我能力就這樣了？”
“屁，你每次看到成績單連點兒驚訝的樣子都沒有，我都懷疑你是掐着分做題的。”
“我的确會合算分數，”蕭樂輕笑，“不會做的題目當然拿不到分。”
“你！”馬慧敏氣結。
公交車一路停停靠靠，又上了不少人，馬慧敏想着，等下了車再好好啰嗦蕭樂幾句。
她原本只是八卦，不是婆媽。打從知道了蕭樂的輝煌過往，她愈發覺得，蕭樂所有平平無奇的表現都是故意的。
小說裏看到這種扮豬吃老虎的學霸，她都會覺得太能裝了，何況蕭樂是個活生生的人。
最後，馬慧敏并沒有去自己最愛的那家奶茶店，而是挑了一家人少的甜品店坐着。
這家店面有點偏，分上下兩層，整個基調都是昏黃的，音箱裏的歌輕飄飄的，并不吵人。五六點鐘是飯點，大多數人都在網紅奶茶店和餐廳聚集，甜品店就冷清下來了。
蕭樂驚訝的被馬慧敏拉進去，看着馬慧敏生疏的環顧四周，最後随便點了兩杯水果茶，就上了二樓，顯然，馬慧敏也是第一次進這家店。
二樓只有她們倆，這正合馬慧敏的意思。
馬慧敏下樓端水果茶，回來時看到蕭樂正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窗外，外頭是熱鬧的人行道，沿街店鋪、小攤小販應有盡有。
不怪卓妍“怒其不争”，看着這樣的蕭樂，馬慧敏也有點恨鐵不成鋼了。
作為一個全國英語競賽冠軍、全市中考前一百的學霸，怎麽會因為暑假玩了一個來月，就失去了所有能力、忘掉了所有知識呢？
她才不會傻傻的相信，蕭樂是發揮了真實水準。
可她實在想不明白，蕭樂那麽做的理由。
“蕭樂，你是學生，學生就該學習吧？許多人拼了命的學習，早起晚歸，趴在被窩裏也要打着燈刷題看書……那麽拼只想要成績榜上的排位上升，你怎麽就看不上這一點呢？”
馬慧敏老氣橫秋的樣子，讓蕭樂恍惚了一下。
馬慧敏道：“我不知道你在初中時經歷了什麽，可我認識的蕭樂，雖然表現出的能力有限，但絕對是一個潛力無限的人……季良平和路海都很親近你，孟甜都到你面前找存在感，光是21班的人對你的态度，就能猜出你不是個簡單的人。”
“你想太多了。”過了許久，蕭樂才一字一頓的說，“我沒你們想象的那麽厲害。”
她回憶着上輩子擅長的東西，說：“我只是在英語那方面占優勢而已。”
馬慧敏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看上去每天都開開心心，輕松自在的蕭樂，竟然在性格上缺陷那麽嚴重。
在她看的無數本小說中，就有那麽一兩個性格奇葩的女主——對自己的認知十分固執，即便這個認知是有偏差的，她還是不斷的給自己催眠暗示。
舉個例子，明明女主貌美如花，偏偏自以為容貌平庸；明明身懷絕技，偏偏自以為技藝淺薄；明明是個歌唱or樂器演奏天才，偏偏自以為能力一般，甚至還會怯場……
怯場……？
總覺得這個屬性與蕭樂極其貼切。
馬慧敏低低的嘆一口氣：“不要對自己的人生怯場啊，蕭樂。”
蕭樂猛地擡起頭，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眼眶裏晶晶亮亮的，似乎是被觸到了什麽。
“怯場？”蕭樂輕聲念着，“我嗎？”
她聽不清馬慧敏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麽，只是記起了兩年前，自己說服自己歸于平凡的理由。
她原本成績并不出挑，因為擁有了上輩子的記憶，所以她才能在初中課程裏游刃有餘。
那場考試後，她展現出來的爆發力給她帶來了太多麻煩，來自許多不認識的人的麻煩。
蕭樂甚至還想着，平常成績考的普通一點，就不會有那麽多不相幹的人來打擾自己。只要中考時多考幾分，能上溫市一中就行。
可，進了溫市一中高中部，然後呢？
她依舊沒有認真的對待過考試。
除了英語和物理，她語文、數學從來只是認認真真的在草稿紙上寫下自己的答案，之後在一些難題上故意丢分。
她有兩套成績。
自己真實的，以及，填在答題紙上的。
原來，蕭樂自己也渴望着高分和排名，如果根本不計較那些，她為什麽還要私下裏合計自己的真實分數、估算排名？
原來，所謂的怕爬的高摔得慘、擔心自己能力達不到實驗班水準……只是怯場而已。
“我是在怯場嗎？”來來回回，蕭樂還在重複這句話，不停的問自己，迫切的想得出答案。
執拗，又困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