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重新分家”四個字無異于對于楊家丢下了一個重型炸彈,在座的所有人一下子都驚呆了,就連嘴巴裏面一直罵罵咧咧的老楊太太也瞬間停住了所有的聲音,她瞪大了眼睛和嘴巴,仿佛像是一個寺廟裏面做工拙劣的雕像一樣呆在那裏。
“你在說啥……”最後,先回過神來的是老楊頭,他的顯得極為的生氣,這種生氣仿佛是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一樣。
于淵絲毫不介意的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的房子讓你們随便搜,如果搜到了一星半點的丢掉的東西,我和王秀芬自願跟楊局長走,二話沒有,要是沒有搜到的話,那麽就麻煩重新分家。”
“我們都已經分過家了,哪有重新分家的道理!”首先跳起來的就是老楊太太,她顯得極為的激動,如果說剛才她痛恨的對象還是王秀芬的話,那麽現在她已經将全部的火力都聚集到了于淵身上。
老楊太太一邊拍着大.腿,一邊哭嚎着,不過卻半點眼淚都沒有,她渾身顫抖:“楊老四!你爛了良心啊!你爛了良心啊!你這是做什麽!你這是要做我的主嗎?你這都分了家了,你還要回來做你老娘的主嗎?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你個白眼狼!”
別看老楊太太每天罵罵咧咧,一言不合就要跳起來,其實她就是一個不堪一擊的紙老虎,在這老楊家,做主的只有老楊頭。
所以,當老楊太太不停的咒罵的時候,于淵甚至連看都沒有往她那邊看一眼,他的雙眼一直都注視着坐在炕頭上的老楊頭。
老楊頭現在非常的生氣,他的一張醬紫色的臉被激得通紅,雖然在那暗沉的皮膚下面看不太清楚這樣的通紅,但是那雙眼睛卻因為剛才于淵的話充血。
他的嘴唇抖動,甚至連握住煙杆的身體也在不斷的抖動,可是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南桑不知道老楊頭是不知道說啥還是根本就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但是他現在盯着于淵和自己的樣子還真是挺可怕的,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即将被她捕獲的變異動物在束手就擒之前的最後一次掙紮時的憤恨。
盡管在大隊長李全根、副大隊長李愛國還有公社公安局長楊前進,甚至是圍觀的村民眼裏,老楊頭的樣子可以算得上是兇神惡煞了,但是說實在話,老楊頭現在的樣子在南桑面前還真的是不怎麽夠看的。
畢竟,變異動物可比老楊頭兇殘多了。
就在老楊頭想要說什麽的時候,南桑忽然就開了口。
其實一直以來,在老楊家這王秀芬就是個靶子,別管什麽事,只要出了,這髒水肯定是扣在她的頭上,特別是老楊太太,永遠覺得這王秀芬是自己花十塊錢買來的,磋磨起來,更是絕對不手軟。
所以,長久以來,這王秀芬在老楊家沒有什麽話語權,就算是上一次南桑踹翻了桌子,也沒有改變這一種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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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如此,現在南桑一開口,一邊還在撒潑的老楊太太立刻就噴她:“你給我閉嘴!男人們在說話,是你一個女人能插嘴的嗎!”
南桑卻只是冷笑的看向了李全根:“大隊長,這M主席可不是這麽教導我們的,不是說新社會,新天地,婦女能頂半邊天嗎?怎麽?這話到了我們老楊家不好使了?還是說到了我們河間村就不好使了!”
李全根的臉頓時都黑了,就算村子裏現在還是重男輕女很嚴重,但是誰敢說M主席的話在這裏不好使?這是反GM嗎?是要推翻無産階級好不容易得到的勝利果實嗎?
當下李全根立刻就搖頭:“誰說的!現在是新時代,男女平等,秀芬你有什麽話盡管說!李大叔在這裏跟你看着,我看看還有誰敢封建餘毒掰扯出來!”
老楊太太本來就外強中幹,只敢在兒媳婦面前撒潑,在王秀芬面前拿出自己了不起的婆婆款,在別人面前,特別是大隊長、公安局長面前,那簡直是膽小如貓。
當下,老楊太太就縮起了脖子不再說話。
對付這等人物,運動自己的戰鬥力實在是太不劃算了,還是找到克制的人來壓制最好的。
老楊太太縮脖之後,連老楊頭也不敢再呵斥南桑什麽,南桑只是環視了一下四周,目光一一的從老楊家的每個人的身上看過去,而後才緩緩開口:“李大叔,我是外村嫁過來的,而且嫁過來的時間也不長,對于這個村子裏面的事情并不熟悉,我有事兒想要問問你,成不?”
“啥事?”
“我家楊建成是老楊家親生的不?”南桑一臉非常認真的求知欲.望着李全根。
不過不等李全根說話,老楊太太就跟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的跳了起來,她幾乎是大吼一聲:“王秀芬,給我閉上你的臭嘴!你給我瞎咧咧什麽!你個爛心爛肚的小破鞋,小爛X,你說什麽呢……”
南桑仿佛沒有聽到楊老太太的滿嘴噴糞,只是靜靜的看着面前的李全根,李全根被那雙黑白分明又泛着凄冷光芒的眼睛看得有些發冷,連連擺手:“秀芬,你在想什麽啊!你家老四當然是老楊家的親生的啊,你娘生孩子的時候,老四太弱了,我們村裏多少人都幫了忙的。”
“王秀芬,你……”老楊頭一直蓬勃并且被壓制的怒氣在這個時候似乎也要跳出來了,緩緩的張嘴,看他的樣子似乎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南桑給咬死一樣。
“爹,既然楊建成是親生的,我就想問問,你們怎麽那麽對待他?”南桑臉上忽然就浮現出幾許很委屈的表情:“老話說得好,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按這個說法,我們家男人應該是在家裏最受寵的才是,可是,我怎麽半點都沒有感覺出來?”
在聽到“我們家男人”幾個字的時候,于淵只覺得好像自己的心裏被什麽東西輕輕的摳了一下,癢得不得了,他下意識的朝着南桑的方向看去。
南桑正好轉頭看向于淵,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她點頭,告訴對方這事兒交給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撞上了南桑的目光之後,于淵竟然有一種被撞破了什麽心思的小心虛,但是,他連一絲一毫都沒有表現出來,甚至對于南桑投向自己目光中的別樣含義也了然于心。
“別人家的幺兒,不說是吃香的喝辣的,但是至少不會連吃口飯都要看三個哥哥的面子吧。”對于楊建成的過往南桑了解的不多,也懶得多說,只是點到而止。
“我們先不扯分家不分家,我們就說今天這件事,老家的東西丢了,局長說是沒有人撬過鎖的痕跡,房間屋外也沒有可疑人員的腳印,如果真的丢了,那肯定是家裏人拿的。這是公安局給的結果,你們得認吧!”
“我就納悶了!這家裏莫非只有我男人一個兒子?莫非就只有我一個人是媳婦兒?怎麽東西一不見了,你們空口白牙的就說是我們拿的!還要搜我們那破屋子!”
“當然了,作為父母想要搜我們的屋子,我們也不能說不行是吧,放在平日裏,你們一天來二百遍我也不說二話,但是今天可不是,今天這事兒,你們是将我們當賊啊!”
說着南桑轉頭看向了所有圍觀的村民,一抹臉,反正也沒有人看見她哭沒哭,但是她的聲音就變得非常的哽咽了:“我為什麽要問大隊長我男人是不是親生的,不是我真的黑心爛肚啊,我就是想知道一下,哪有父母直接懷疑自己兒子是賊的!不但懷疑還要搜屋子的!”
南桑的話入情入理,雖然她在村裏面鬧出來不少大事兒,大家對她的印象不算好,但是由于原來的王秀芬沉默寡言,大家其實都不知道她真實的性格是什麽。
現在南桑叽裏呱啦的說了一通,而且句句在理,不由得讓大家也對她有了幾分的改觀。
不管如何,願意跟自己男人過日子,件件事情都在為男人考慮,光是這一點就贏得了圍觀的村民的贊許,況且大家一個村子裏面住着,這老楊家是什麽德行,其實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
這個時候就已經聽到不少看熱鬧的村民在說了。
“是啊,老楊頭,你們做這個事情不厚道啊,你們家四個兒子呢,咋就一來就要搜老四的房子啊!”
“可不是咋地!偏心眼誰都有,但是這心眼子不能偏到胳肢窩去啊!”
“就是,這事兒做得,不要說你家四媳婦懷疑老四不是你家親生的,要不是我們親眼看着老四長大,我們也覺得這老四不是親生的了。”
……
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正是因為太了解了,所以說出來的話才是最戳脊梁骨的。
老楊太太連忙揮着手,大聲說:“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個樣子的!我沒有直接上來就懷疑老四家的啊!我家東西丢了是因為昨天他們來過之後才丢的啊,如果不是他們拿的……”
“娘,那鑰匙不是在你的那裏嗎?我上哪拿啊?”南桑半點都不給老楊太太申辯的機會。
“那也不是我們拿的啊!娘,你可想好了啊!”一直在看熱鬧不說話的另外三個兒媳婦也跟着跳了起來,連忙的申明着。
笑話,現在這個時候在不說話,就真的成賊了。
“好了!”就在所有人都吵得天翻地覆的時候,就聽到老楊頭大吼一聲,成功的制止了所有人的話,他的一雙眼睛通紅,緩緩的擡起了手,手指顫抖的指了指南桑,又指了指于淵:“你們家我不搜了!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