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南桑躺在公安局的拘留室裏,十分痛快的又睡了一天。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因為在這裏天天都要被提審,而且不能到處溜達,随時随地都有人盯着之外,這個地方還真沒有什麽毛病。
至少這裏可是磚瓦房子,又不漏風,而且公安局還提供幹淨棉被,睡覺起來不要太舒服,可不是河間村那破房子能比的。
更何況在這裏還天天有人給吃飯,就算是三合面的窩窩頭還有玉米粥,南桑也覺得幸福極了。
這簡直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好日子啊!
要知道在紀元年代的牢房裏,對待犯人可沒有這麽好的待遇。
躺在床上還沒有睡醒,就聽到有人叫她:“王秀芬!起來!快點起來!要提審你!”
這基本就已經跟每天吃飯睡覺一樣了,反正每天都要來上一遭,而南桑也将自己準備好的那一套說辭給翻來覆去的說了一遍又一遍了,堅決不留下任何的漏洞。
她就不知道了這一天天的,全部聽一樣的話,到底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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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媳婦是因為跟你娘打不攏所以才回娘家的?”
“是啊,我看她在家裏天天也是難受,倒不如回去呆兩天,我們不是才發了糧食嗎?我還給她做了一摞的白面餅,想着她去的路上吃。”于淵一臉的真誠,腦子裏卻在不停的将自己轉換成南桑,如果以她的那點腦容量會用什麽樣的借口應付這些人。
“趙局長,這個我們大隊上可以作證,這個王秀芬跟老楊太太是對盤啊,主要是老楊太太老磋磨兒媳婦,特別是這個王秀芬,她可看不上眼了。”李全根聽來聽去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也在旁邊幫着說話。
倒不是李全根給老楊太太頭上扣屎盆子,實在是無論哪個大隊上要跟有個什麽敵特分子的,他自己可脫不了幹系啊,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的就是極力幫助王秀芬脫罪。
更何況,王秀芬是個什麽人,別人不知道,他知道。
雖然沖喜什麽的現在不允許,可是當年這是老楊家求到他家,她媳婦實在是可憐楊建成,親自去搭的橋,對于這個丫頭是知根知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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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個連村子都沒有出去過的老實巴交的人。
這輩子幹過的最大的事,估計就是前段時間沖到大隊來說要離婚的事情了。
這個人要是真的被查出來是什麽不得了的身份,他這個大隊長就沒有什麽幹頭了,搞不好還要一家子都被連累,就此,可以想象李全根此時此刻幫南桑脫罪的迫切心情了。
“所以,這個王秀芬也是可憐,前段時間還沖到我們大隊來要離婚,那天鎮裏面的革委會的胡同志在的,你們可以去調查一下,那天真是鬧得很大的。後來鎮裏面做婦女工作的同志也下來了,好半天才勸好的。”
“勸好了?”趙中華揚了揚眉毛,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于淵,心中有點氣,這老婆跟老娘打不攏,你倒是挺太平的。
李全根啊了一聲:“局長啊,我們鄉下的,可不比縣城裏鎮裏,我們這鄉下哪個興離婚,不興的,再說了,離婚了,這王秀芬要怎麽過啊?她娘家人能要她嗎?留在這裏,有我們看着,總不至于就過不下去了吧。”
趙中華家裏也是個閨女,聽着李全根的話,又想了想南桑在監獄的樣子,不由得眉頭皺得更緊,可是也知道這李全根說得是老實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于淵:“那怎麽又要回娘家了?”
反正李全根已經把屎盆子給扣在楊老太太的頭上了,于淵也無所謂多扣幾個了,反正對于他來說,現在先将南桑給弄回來最重要,其他的……
其他的,在這個時代,于大佬還真沒有什麽放在心上的。
所以他毫無壓力的張口就說:“分糧那一天,我娘讓我們把糧食交給他們,讓我們去家裏跟他們一起吃飯,我媳婦不樂意,她覺得我的身體不好,我們分的糧不多,能勉強養活自己就行了。我娘我爹就又差點把她給打了,她就哭,我就讓她回娘家呆幾天,散散心,心情好點再回來。”
楊建成的皮相很是不錯,在加上他帶着一股子病氣,看起來文绉绉的,所以說起話來很确實很能讓人信服。
就連趙中華聽了他的話,也沒有在露出什麽不快的表情,只是問道:“為什麽你娘喊你們交糧食回去?”
“我們分家了。”
其實在來找于淵之前,趙中華已經走訪了很多人了,包括王秀芬的娘家人和娘家的村子,對于這老楊家和王秀芬家的一筆爛賬算是了然于心。
但是沖喜這個事情屬于鄉下人自己的操作,只要民不報就官不究,既然王秀芬自己不說這個話,他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敵特分子這種事無論在什麽地方都算是大事,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但是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所以趙中華為了這件事可是連續加班幾天了。
在找到于淵之前他們基本已經确定了,其實南桑就是被人冤枉的,當然那個冤枉她的老阿姨那裏他們也批評教育了,只是為了把穩起見,他們還是再次來到了河間村又了解了一下情況。
說了那麽多天,于淵終于開口問出了自己心中的好奇:“趙局長,我媳婦怎麽會到你的公安局去了啊?”
“她沒有介紹信還去住招待所,被人給舉報了。”趙中華也不想把當天晚上的事情說得太清楚,這說出來又是一筆爛賬。
總不能說一個國家招待所的職工看上了人家的白面餅子,所以去偷,沒偷到倒反被抓住,就幹脆因為別人沒有介紹信就誣陷別人是敵特分子吧。
招待所的職工不嫌棄丢人,他這個公安局局長都覺得丢人丢到家了。
“這回她家一天能走到吧,她怎麽能到鎮裏面去了?”李全根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她應該第一次回娘家,估計迷路了。”于淵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只能硬着頭皮往下圓。
“這倒是,她還真是從小都沒有出過門呢……”
“行了,今天就是主要找你們了解一下這個情況。”趙中華看了看小書記員已經将他們的話都記錄完了,便沖着于淵點點頭:“那你是今天跟我回去接你媳婦啊,還是明天早上來接?”
“今天就接。”于淵就等着這句話呢,笑話,還能拖到明天?南桑這個麻煩分子還是在自己身邊最靠譜,多放在外面一分鐘都指不定會弄出什麽幺蛾子來。
南桑覺得自己跟做夢一樣。
她倒是想過于淵會來給自己打掃戰場,但是也只是想一下,她了解于淵,要說于淵這輩子最讨厭什麽,那肯定是收拾殘局的,畢竟不是人人都是隋月生。
所以,當她看見于淵來接自己的時候,嘴巴半天都沒有合攏,只是眨了眨眼睛,聽着趙中華在邊上教育她:“兩口子過日子就要好好過,不要随随便便的耍脾氣,這折騰出來多少事情!你們這是給國家,給D增加了多少的麻煩!”
好一番的點頭承認錯誤之後,于淵終于成功的将南桑給接回出了派出所。
于淵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南桑,只發現她一身還梳理得挺幹淨整齊的,而且臉上氣色也不錯,可見這幾天在公安局裏呆得相當的滋潤,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接下去的日子,越發覺得南桑真是自己的克星啊。
“你還走不走啊?”站在路口,于淵終于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
“能去哪啊……這個鬼地方,這個鬼時代……”雖然這幾天在公安局的牢房裏面呆得相當的滋潤,但是南桑也算是徹底的弄明白了這個時代的規則,她嘆了一口氣。
又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南桑轉頭看向于淵,開口問:“于淵,原來我們學的華國歷史是不是有這一段的記載?”
“是。”于淵雙手插在破爛的褲袋裏,雙眼微微的一眯,不過轉念如電之間,他已經想好了要怎麽說服南桑的理由了。
“那我們……”
“南桑,這個時代我們都不熟悉。”
“對,我知道。”
“你不能像是現在這麽随着自己的心思亂竄,我們無法抗衡時代規則,這個你知道的。”
南桑的眸光閃了閃,盡管特別不想承認,但是确實是如此。
“我們需要合作。”于淵試探的開了口,目光緊緊的盯着南桑,他發現南桑沒有像是預料中一樣跳起來,心中就放下了不少。
“你不了解這個時代,吃了很多虧,但是我可以幫助你規避這種困境,我熟悉這段歷史,我知道怎麽能最大程度上的規避風險,我也知道未來大概會發生什麽。有我幫助你,你不但不會陷入這種困境,我想憑着你的本事,你能活得風生水起。”
不可否認,南桑對于這個提議十分的心動,幾乎她都要答應了,但也僅僅只是幾乎。
對于于淵,南桑有着天生的戒備,就算對方提出來的條件美好的讓她幾乎不顧一切,但是作為提防的最後底線還是讓她冷靜下來。
半晌之後,南桑緩緩的擡起頭,用一種極為清冷的目光捕捉着于淵面孔上的所有表情。
“你的條件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