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馬丁尼
豪華的尾牙宴後,經由酒店人員的引導,所有人轉移到隔壁布置好的宴會廳。
這頭有寬大的舞池、沙發,以及好幾處吧臺提供調酒服務,些許昏暗的燈光,加上現場DJ時快時慢的音樂,整場活動立刻轉變為夜店風格。
一些年輕人見狀,驚喜非常,立刻擺脫剛剛像吃喜酒般的拘束,相約下到舞池扭腰擺臀。這可是經紀公司的尾牙,大部分的員工原都是心思活絡、敢秀敢沖的個性,公司都這麽貼心地安排了場子,不好好玩上一陣實在說不過去。
于是場面不一會兒就嗨了起來。
紅紫綠藍的電子燈光随之忽明忽滅,DJ的音樂也變得狂放搖滾,重低音的強烈節拍,碰碰地打着耳膜,讓地板也跟着震動。舞池裏的人越聚越多,除了部門員工,原還顧慮形象的一些藝人也耐不住心癢,下場玩樂去了。
白朗沒有湊這個熱鬧,心智年齡三十後半的人了,對于這種激烈娛樂只覺得累。
他早早摸到沙發區,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窩着,要了杯氣泡果汁看着舞池裏的熱鬧。而容司祺這個真正的年輕人,竟也跟白朗坐着當壁草。白朗不由好奇多問了句,容司祺直白答了句會跌跤,白朗起的話題又斷了。
不過他們倆可是誰是誰,在UNI廣告遍布大街小巷的時候,兩人絕對是公司裏令人欣羨的明日之星,想混個臉熟的職員藝人,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所以坐下來之後,白朗與容司祺應付着不斷過來招呼的同事,也沒能得到什麽空閑。
同樣的情形,發生在廳裏的另一個角落。
那邊坐着的來頭更大。
歸國影帝渠全,與『全娛樂』的老板仇潛,兩人閑散地坐着、時不時交換幾句的模樣,觀察甚微的人立刻嗅出兩人恐怕是有些老交情的,否則,渠全加入『全娛樂』的這幾年,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國外,哪來機會與老板熟識。
而以往甚少在公衆場合談論私事的渠全,這晚似乎心情挺好,被問及一些國外生活狀況時,倒也不介意答上幾句。當然衆人們的問題也是禮貌而謹慎,畢竟被渠全一雙深具魔力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即便是公司更高層的幹部,也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在場毫無影響的,也就只有老板仇潛。
他今天依舊是随便一件花襯衫套上黑西裝,領口幾顆未扣的扣子露出了小麥色的肌膚與脖子上的金項鏈。可懶洋洋地坐在俊美無俦的影帝隔壁,粗犷随性的風格倒是一點不輸渠全的搶眼。
而從仇潛坐下開始,就要了杯加冰的馬丁尼,聽着周圍閑聊,漫不經心掃視舞池。
看似毫無目的,也只有仇潛知道,從他這個角度來看,白朗的位置正好是處在視線的左邊角落。隔着雖遠,但沒有阻擋。
也因此,仇潛也看到了亞奇再度去找白朗說話,說話的同時,還朝自己這邊意示。
仇潛微眯了眼,不動聲色地注意白朗稍後也随亞奇轉頭看了過來,只是不久後便又移開視線,之後再說了幾句,就使得亞奇相當不快地走了。
仇潛不覺陰沈地盯着亞奇離去的背影幾秒,才又把注意力放回白朗身上。因為他幾乎可以猜到,亞奇剛剛又跟白朗說了什麽;仇潛可是聽完了『福華西服』那天的所有錄音紀錄。
也所以,白朗聽完,會有什麽反應……?
仇潛慢慢抿了一口酒,決定等着。
就好比,像今天的場合,仇潛也等着白朗開口。
等着白朗開口問,兩人都得出席的尾牙,需不需要有些不同的安排……
只不過仇潛終究沒有等到,現在,他決定再給白朗一次機會。
然而此時耳邊一個嗓音獨特的聲音,卻打斷了仇潛。
「覺得無聊了?要不要先走?」
仇潛視線一移,就見隔壁的渠全結束了閑聊,手裏轉着也是加冰馬丁尼的杯子,叮叮當當,嘴角含着一抹閑适的笑,問道。而剛剛圍在周圍閑聊的人,似乎都收到渠全結束對話的暗示,找人的找人;拿飲品的拿飲品,瞬間清空不少。
「不需要我提醒?這種場合,先離開的老板才是識相,」渠全揚了揚形狀優美的唇角,映射着周遭燈光的眸子,如夜黑醇同樣有星辰般的明亮。
仇潛對這樣的容貌倒是早已熟悉,只頓了下,點頭。「行,先送你回去?」
渠全卻是搖頭,「難得,我們去『藍鹦鹉』坐坐。」
仇潛聞言,把手裏的酒液一股腦倒進喉嚨,順着動作,視線再瞥了次剛剛的角落。
很好,白朗還在跟姓容的說話。仇潛『喀』地一聲放了杯子,果斷起身,偏頭意示道,「那走吧。」
渠全笑了笑,跟着放下杯子優雅起身。
仇潛随手抓了周遭某人招呼一聲,潇灑邁開步子往宴會廳的大門口走。
全場的重點人物這般移動,自然引起周遭關注。仇潛算是作風海派的老板,沒那麽拘謹,一些員工見狀倒是趕着上前慰留幾句,說老板怎麽要走啦,多留些時候啊,都還沒拿酒灌人怎麽可以先溜之類的玩笑。
仇潛擺擺手,交待了句好好玩,腳步沒停。
渠全跟在仇潛稍後,風度翩翩地笑。
卻不料,這時竟有股小小的亮光閃出,正正打在兩人身上。
白光的顏色,顯然是附帶在手機上的閃光燈。
仇潛與渠全的動作均是一頓,旁邊一些人見狀不禁有些冒汗。
因為大部分的人都聽過,渠全最厭惡的就是跟拍、以及不經安排的采訪。
遇上這個,跟拍的記者或報紙在不久後都會莫名地出些嚴重的醜聞或麻煩,幾次之後所有人都理解了,沒有底子,就不要去動渠全;他背後肯定有高人護着。
至于尾牙場,都已經說了不會有外人、不會有狗仔,要大家放心玩。
自然員工彼此間的偷拍,在這種默契下也該是被禁止的。
拿着手機偷拍的這位小姑娘,原是興奮地被沖昏了腦袋。當閃光過後,見周遭氣氛一瞬間險惡不少,質疑的視線跟着集中過來,這才意識自己做了蠢事,一張小臉青了又白。「呃,我、我我……」
渠全嘴角一勾,一手搭上仇潛的肩,魔性的眸子精準找到手機主人。
「剛剛的删掉,重來,我比較希望在鏡頭前是準備好的。」
渠全的聲音不疾不徐,那眼神與笑容可把小姑娘吓得結巴。
「好……好的、删删删掉了,抱、抱歉哪、我、我不是故意的……」
渠全更貼進仇潛了些,手搭着肩以外,還把腦袋微微靠近仇潛。
「行了。難得有機會,幫我跟阿潛照一張。」
小姑娘嘴巴開開阖阖,似乎想拒絕,但被渠全直勾勾地這般盯着,最終還是抖着手照了幾張。
離開前,渠全好心情地補了句,「稍後我叫助理跟你拿檔案,別删太快。」
小姑娘卻是一臉快哭的表情,「好、好的……」
因為她手機裏的,完全是一張糊的慘不忍睹的照片,而她可不敢要求補照。
也所以,這陣小騷動後,『全娛樂』的人都注意到了兩件事。
第一,渠全果真如傳言中的不好惹,謹慎為上。
第二,渠全可是能開口叫仇老板「阿潛」的交情。
白朗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同樣看到了始末。
◇◇◇
半小時後。
輕柔的爵士樂流倘在昏暗的空間中。
幽藍色的燈光,把裝潢時尚的包廂鍍上一層隐約的暧昧。
這是『藍鹦鹉』俱樂部的最大特色,一切都與藍色有關。
仇潛與渠全離開了尾牙場,照着渠全的要求,兩人來到這裏喝上一杯。
只允許會員入內的全記名制酒吧,有着絕佳的隐私跟不受打擾的寧靜,是許多政商名流尋求放松時喜愛的私房據點。
這會兒,仇潛依舊叫了杯加冰馬丁尼,渠全則換了萊姆伏特加。
待在半封閉式的包廂裏,能說的話自是比剛剛多了許多。
「前次趕着回國,事情都辦好了?」
渠全在軟沙發上,撐着下巴,無話找話聊般地詢問。
「差不多,」仇潛搖搖杯裏的冰塊。
「依舊不願意跟我說太多?是仇家的事?」
「說了也不懂,」仇潛瞥渠全一眼,「離開新島這麽多年,你還記着誰?」
渠全笑笑,「從小長大的地方,哪能忘得這麽快。」
仇潛拎起杯子喝了口酒,「倒是你,怎麽突然想回來。」
「這麽問,是不歡迎?」渠全打趣。
「怎麽敢,」仇潛沒跟着胡侃,「不是有什麽事就好。」
渠全臉上滑過一絲柔和,「不是你想的。我沒事,只是想回來,就回來了。」
仇潛看了眼渠全,确認着,「需要幫忙就說,好歹你也是公司的人。」
渠全彎彎漂亮的眸子,改口問,「小海怎麽樣?今年幾歲了?」
「五歲,吵的很,」輪到仇潛帶笑。
「前一次見他才巴掌這麽大,時間可過的真快。」
「是啊,小孩莫名其妙就大了。」
仇潛笑得眼角出了紋路,倒真像位慈父。
渠全有些意外地看着仇潛。
卻不知,仇潛這會兒心思是想起了幾分鐘前『偷聽』到的對話。
剛剛趁着渠全進洗手間盥洗的空檔,仇潛撈出口袋裏的耳機戴上;這種被洪鴻評價為變态的掌控,仇潛最近是越用越起勁頭。
……耳機裏。
「阿白~你回來啦,抱抱……」
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音,「這麽晚,怎麽還沒睡,」附帶一個親吻的聲音。
「嘿嘿,我等阿白跟爸爸回來啊。」
「下次別等了,不然早上又賴床。」
「可是我躺着也睡不着的啊,」仇小海軟軟地答,「爸爸呢。」
白朗停了幾秒才說,「你爸有事,不回來,我們先睡。」
「喔。那阿白今天可以陪我睡,對不對?」
「好,去床上躺着等,我洗澡。」
「恩恩!那我脫光光等你喔~」
「……等等,做什麽脫光光?」
「你跟爸爸脫光光睡的呀,我也想要脫光光跟你睡!」
一個停頓後,白朗聲音有些艱難,「誰說的?」
「我看到噠,爸爸跟阿白一起睡,爸爸說不能吵你,我有安靜的。」
「……謝謝。我們把這個、當作小秘密,好不好?」
「恩,我不會跟爸爸說我也脫光光跟你睡噠。」
「……不是,我是說、你看到的,我跟你爸,我們只是很熱……」
「但我跟阿贊說了,怎麽辦啊。」
「……明天,我們帶小兔子饅頭找他玩……」
仇潛聽着白朗無力的聲音,完全可以描繪出那時的眼眉與神情。
突地,仇潛把酒再度一口喝乾,好心情地說,「該回家睡覺了。走吧。」
渠全一頓,心底真正感到訝異。
他能夠确定,一定有什麽改變了仇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