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有所依

第50章

在菜菜看來, 這個名為地獄的來生中轉站處處吐露着歡樂的氣息，來這裏就感覺像回家一樣，鬼燈大人面冷心善, 獄卒也都是人才, 大家說話又好聽，她超喜歡這裏。

在有限的活動範圍內，鬼燈特意将地府針對各類惡行的懲罰隐去，盡量塑造了個适合未成年兒童的生活空間給鹹菜, 結果也很明顯，小貓咪并未受到地府風氣的影響, 還保有着來時的天真爛漫。然而淨土之外的地方, 常年被慘叫哀嚎環繞, 獄卒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聲音, 甚至有人琢磨出了韻律, 分析哪個犯人的叫聲更有藝術感, 私下進行評比。

“我不是抖S，無法就此給予評論。”對于地府的怪異風氣, 鬼燈這般說道。

閻魔大王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被藥草治療後，因牙痛而腫起來的半張臉已經消腫，可被打得那一半還沒有消下去, 每次出聲都感覺隐隐作痛，故而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見上司又開始自顧自的走神，鬼燈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文件上, 小貓咪趴在窗邊的貓爬架裏, 正用爪子扒拉垂挂的雞毛吊件。菜菜還是很好糊弄的, 小貓咪不喜歡布老鼠類的玩具, 但一個紙箱就能玩上半天，現在的爬架還是鬼燈閑下來用受苦無有數量處的木頭做的。

盡管已經成為了妖怪，可鹹菜并沒有适應物種的轉變，依舊覺得自己只是一只普通貓咪，口味愛好和習慣也都是屬于貓的，這也讓她很難去融入人形獄卒的話題，倒是和動物郁卒們相處的更愉快，于是鬼燈出外勤忙的沒空照顧貓時，菜菜就會被送到牛頭馬面身邊。

仔細挑選過場地後，芥子小姐的小貓咪媽媽課堂開課了，中午休息的時間鬼燈就會将她送過來和芥子小姐學習保命的手段，晚上下班的時候，再饒路過來和她一同回家。芥子小姐已經不是第一次作為典範來教導獄卒了，它可愛的外表下隐藏着極其兇殘的靈魂，不少不小心犯了禁忌的新人，都會遭受狂風暴雨般的摧殘。芥子小姐大部分時間都是正常的，只是卻不能夠忍受任何和[貍]有關的事物，哪怕僅僅只是讀音相像都可能激發出她可怕的一面，這也是新人獄卒們頻繁踩雷的主要原因。

菜菜完全沒有壓力，因為它變成貓咪之後，就只能夠發出喵喵的聲音。但原型時并不能妨礙她和芥子小姐的交流，小兔子似乎掌握了多門外語。

雖然在上學，可菜菜半點做學生的自覺都沒有，對于她而言，和芥子小姐的課程就像一場捉迷藏的追逐游戲，只要跑快點不要被抓住就好了。每天上課的時間，是菜菜最喜歡的時段，它可以盡情奔跑，還有芥子小姐在後面增加難度刺激，就算被抓到，也只會被教導新的逃跑技巧罷了。

和對待已是亡靈的獄卒們不同，芥子小姐對未成年的貓咪很是關照，除了偶爾會請它吃屎外，和善的像幼兒園小班的阿姨一樣，這讓經歷過芥子小姐痛擊的罪人和新人獄卒們嫉妒到質壁分離。

多日的訓練過後，菜菜的樣子和剛來地府的時候相比有了很大變化，毛量增加還變得油光水滑，貓臉和身子都圓潤起來，不過由于運動量穩定的關系，小肚子上的肉并沒有積垂太多。

在地府的日子，菜菜有時候會想起不知去往哪裏的賣藥郎，可更多的還是想念媽媽，尤其是吃到好吃的東西時，都會想着打包回去和媽媽分享。

這一天芥子小姐有事提前離開了，菜菜一只喵留在教學場地，它甩着尾巴，無聊的在荒草密布的山林中走來走去。這是鬼燈特地尋找的，不會有惡鬼出現的地方，就算是偶爾有漏網之魚出現，也難以在芥子小姐手下占到便宜，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在芥子小姐離開的半小時後，幾個鬼影便出現在了這片空置的林地裏，同時地獄各部門拉響警報，正尋找試圖越獄的惡鬼。

濃郁的血腥味引起了小貓咪的注意，它并不意外，包括鬼燈和芥子小姐在內的所有獄卒，身上都偶爾會出現這種氣息。以為是接自己的獄卒來了，鹹菜變回貓娘的樣子，蹦蹦跳跳的循着味道過去，只是意料中熟悉的面孔不在，林邊只有幾個滿身血污，氣味渾濁的惡鬼。

“啾！”

靈魂腐敗的惡臭讓菜菜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也一下子引起了對面惡鬼注意。

“那是……”看到鹹菜，幾只惡鬼面露驚喜，其中一個道：“我聽說過，輔佐官鬼燈身邊有只貓妖，肯定就是它了！”這養的白白胖胖衣服又幹淨，一看就不是普通獄卒。

菜菜吓得耳朵和尾巴毛都炸了起來，扭頭便變回原型竄入草叢裏。

“追上它，這家夥肯定知道怎麽離開地獄！”幾只走投無路的惡鬼喊道。

他們都是在人間犯下無法饒恕的罪過，已經在地獄服刑百年的罪人，蟄伏這麽久才抓住新人獄卒松懈的時刻逃出來，怎麽都不願意再次回去。只是惡鬼們好不容易出來了，卻又找不到回人世的方法，找了許久才看到菜菜這只落單的獄卒。

和被芥子小姐追殺的輕松不同，背後有真·惡鬼在追的鹹菜緊張的尾巴都夾了起來，盡管這些人無論是力量和速度都遠不能和身為兔子的芥子相比，可菜菜在精神壓力下還是慌不擇路起來，直接沖出了這片無鬼區域，進入就近的地獄之中。

位置偏僻的山林外也看不到鬼魂和獄卒，只有一條流淌着鮮紅血水的河往深處延伸着，不知該去哪裏躲藏的菜菜看到河水，便一下子找到了方向，順着水流向前奔去。

和賣藥郎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會順着水流走，總會找到願意借宿的人……

鹹菜沒有注意到，越是往深處走，四周生靈的氣息便越是稀少，哪怕是後面窮追不舍的惡鬼也開始恐懼起來，在距離鹹菜幾百米的地方停下腳步。

“它、它跑裏面去了，我們還要繼續追嗎？”

“總覺得這河、這林子有點奇怪啊……”

“都追到這裏了，你們還想放棄嗎？！回去之後怕是到魂飛魄散都別想等到刑滿投胎了！”為首的惡鬼吐了口血唾，孤注一擲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沒準這前面就是人間道呢！”

想到地獄裏的酷刑衆惡鬼齊齊打了個冷顫，當腦中閃過鬼燈的臉時，幾個惡鬼心中殘留的猶豫瞬間消失，趕忙追上老大的腳步，他們寧願進這奇怪林子，都不想要再見到鬼燈的臉。

在奔跑的過程中，原本還緊張的喘不過氣來的鹹菜反倒是逐漸放松下來，它意識到身後追着的幾只惡鬼盡管面目可怕，但在速度上卻無法和芥子小姐相提并論，它可以輕松的将他們甩掉。明白這點後，先前學到的知識重新回到了大腦裏，菜菜在岔路口停下爪子，在右邊的道路留下毛發和腳印後，便竄到左路口的樹上，沒有留下痕跡的從左路離開。

幾只走投無路的惡鬼沒有時間多想，看到痕跡便直接進入右路，可也在這瞬間，身上的壓力驀然沉重起來，其中一個惡鬼感覺身後冰冷，他回頭看去，便見有黃色的沙塵襲來，等他意識到不對的時候，接觸到那沙塵的身體，已經化為虛無。

“這是什麽？！”

剩下的幾只惡鬼吓得臉色蒼白，想動也不敢動。

“這裏是罪無可赦之魂的流放地，接觸到黃沙的魂魄會徹底消失。”鬼燈不知何時出現在幾只惡鬼背後，他手上的狼牙棒尖端深入到石頭上，道：“我說你們幾個，不想死就趕快跟我回去。”

“是鬼燈——！！”

幾只原本還躊躇不前的惡鬼想也不想的直接沖入流放深淵。

“……”

他們選擇死亡。

鬼燈皺眉，完全無法理解這幾只找死的惡鬼，摸着下巴費解道：“我又不是什麽惡魔。”說完他将針刺插入石內的狼牙棒收起來，轉身道：“回去了，到這裏就已經不能回頭了。”這是放逐那些無藥可救之人的地方，裏面都是些連魂飛魄散都不足以贖罪的靈魂，黃沙只是第一層結界，進到裏面便沒有回頭路了，除非……鬼燈搖搖頭，沒有留下來浪費時間。

“鬼燈大人，我一直想知道，選左邊這條路的話會通往哪裏？”年輕的獄卒問道。

“據說是不穩定的空間，你們還是不要去嘗試的好。”鬼燈提醒道。

…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幾個選擇深淵的靈魂居然在黃沙結界中存活下來，他們不知道這所謂的流放之地究竟是怎樣的情況，這會兒只剩下死裏逃生的快慰。

“我們活下來了，那個鬼燈都拿我們沒有辦法！”

“天無絕人之路，這是老天給的機會啊！”

幾個人歡呼起來，完全沒有深陷陷阱的恐懼，似乎這世界上沒有比鬼燈更可怕的存在。他們咋咋呼呼的慶祝了許久，才在惡鬼老大的帶領下繼續前進，在這個詭異的地方，魂力似乎很容易被消耗，他們才走了一會兒，便感到饑餓難耐。在地獄裏鬼吃鬼是很常見的事，只是他們路上遇到的鬼怪看起來都很強大，便只能夾着尾巴逃離，不敢上前招惹。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路更加空曠起來，就在惡鬼們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一個單薄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看到那只瘦鬼，惡鬼老大粗聲道：“給我抓住他！”

被當成目标的青年停下腳步，紅眸漫不經心的掃過衆鬼的面孔。

“太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