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有所依

第32章

皇宮罕見彌漫着一股肅殺之氣, 由于天皇的命令下達的過于突然，在殿上臣們尚未商議出對策的時候，陰陽寮和衛府的人已經奉命集結在宮外。從麻倉葉弘口中得到此次行動的目的, 在場的陰陽師們表情怪異, 雖然陰陽寮衆人每天都在詛咒葉王去死，可現在真要和他對上，又忍不住兩股戰戰。

越是和麻倉葉王親近的人，便越是知道他的能力, 兩者雖然同為陰陽師，可之間卻沒什麽可比性, 如今在場陰陽師的心情, 忐忑的就像一級新手村小號去刷世界boss一樣。在場人中, 唯一較真的大概只有麻倉葉弘了, 他認為這是一場捍衛國家和平的必勝之戰。

在麻倉葉弘和陰陽寮衆人商量對策的時候, 接到消息的藤原佐為從後宮趕來, 他本來正在教導東宮下棋，聽到葉王的消息便不顧一切的跑到宮門正前阻攔, 身後的裾上滿是一路奔跑沾染的灰塵。

麻倉葉弘斜撇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叫嚣徑直向鬼門走去。

被衛府武士攔住的佐為急的雙目發紅，怒道：“麻倉葉弘！你如今所得的一切，皆是葉王給予的, 若非他将你們從平民區帶回來，你們哪裏有現在的地位，可你現在就是這麽報答他的嗎？！”

感覺四周路人異樣的目光, 麻倉葉弘閉了下眼, 道：“佐為大人不知內情, 莫要妄言。”他心裏不是沒有掙紮過, 無論在外面麻倉葉王有什麽可怕傳聞，他都是收養他們，教導他們知識的[父親]。他也是由衷的感謝他……可是，葉王大人卻出現了要消滅普通人這般喪心病狂的想法，無論他對自己有多大的恩情，他也不能夠放任他繼續下去。他是麻倉家的養子，但也是普通人所生的孩子。

佐為站在原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一字一頓道：“我只想問你，那忘恩負義得來的榮華富貴，你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嗎？”

“我們走。”麻倉葉弘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臉色一冷，匆匆離開。

此刻麻倉葉王府中的奴仆們依舊閑閑的守在門邊曬太陽，全然沒有風雨欲來的感覺。葉王面無血色，精神萎頹的靠在文臺上休息，股宗背對着他，在池塘邊發了一天的呆。

庭院的蟬聲停止的時候，葉王睜開眼睛，休息了一會兒，他比先前精神了許多，望着股宗的背影開口道：“還在想吉川家的事情嗎？”

“是……”股宗垂頭不語，以往葉王大人也不是沒有殺過人，可卻不會犧牲兩個無辜的孩子，為将死之人延壽。停留在股宗心裏的，還是以生命為重的葉王，可他現在已經變成它不認識的樣子。

聽到股宗內心的想法，葉王笑了起來，他想要起身，但頓了頓又坐回原地，伸手按了下額頭道：“好吧，我真是敗給你的執着了。”迎着股宗疑惑的目光，他道：“股宗，去吉川少輔家看看吧，我想哪裏或許能解決你的疑惑。”

股宗不明白他此舉何意，貓胡子向後一縮，放下煙管颔首道：“是。”

葉王停頓了片刻，在股宗離開前又補充道：“不要着急回來，順便去西市将白虎身邊的鹹菜送去典藥寮物部大人身邊，過段時間你再接它回來。”

聽到菜菜又要去看醫生，股宗也顧不得和葉王置氣了，它提起心道：“鹹菜生病了？”

“啊…物部大人知道的，你過去就明白了。”葉王并未直接承認道。

“小生這就過去。”

盡管思想出現了分歧，可股宗依舊不會懷疑葉王所做的決定，他和曾經一樣，每次都會為它指引一條方向，然後由它自己來破解謎題。股宗的身體在飛奔中靈化，迅速往吉川少輔家的方向奔去，它想要快速弄清楚葉王大人所說的真相，然後将菜菜帶到物部大人身邊去。

此時吉川少輔家熱鬧非凡，當家正在準備宴會，本來瘦骨嶙嶙一臉病态的吉川大人，如今面色紅潤，熱情招待着來客。見到他，股宗便忍不住眯起貓眼，靠奪取別人壽命的得到的健康，又值得慶幸在哪裏。股宗看了內院一眼，正想要離開，身邊忽然多了一股怨毒之氣，它戒備的抽刀回頭，便見一只骨女流着血淚趴在屋檐上，用幽怨的目光望着意氣風發的吉川大人。

“骨女？你竟敢越過鬼門，到平安京來。”驅逐闖入京都的妖怪，也是股宗的責任。

“都是陰陽師……”骨女望着股宗的臉扭曲起來，可認出它是葉王手下的禦靈，卻又不敢上前道：“若不是你們多管閑事，夫君已經和我在地獄團聚了！為什麽你們要多管閑事？！”

“原來如此，先前吉川大人是被你吸了陽氣，才會是那副油盡燈枯的樣子。”股宗了然。

“男歡女愛天經地義，你們有什麽資格幹預！可恨啊，那麻倉葉王将我和夫君之間的緣分驅散，我倆也不知能不能再續前緣……”骨女說着說着便掩面痛哭起來，那血淚沖破了她身上的假皮，露出眼眶和臉頰處的白骨，連下颚都被淚水滴出了血洞。

看到這一幕，便是股宗也覺得反胃，可它很快意識到另一件事。

等等，骨女說葉王大人驅除了吉川大人身上的邪氣，所以他的壽命才得以保全，可據它所知，葉王大人使用的明明是逆天改命的泰山府君祭啊。意識到這點，股宗顧不得骨女，趕忙低頭看向院內的吉川大人，這一次不含偏見的觀察，它果然發現他身上沒有續命後的孽力，這個發現讓股宗又喜又驚，它迫切的想要證明什麽，便丢下骨女，直接潛入後院中。

似乎老天也在幫忙，股宗剛進入後院，便看到了那兩個自願獻出生命為吉川大人延壽的少年，現在他們已經換上了光鮮亮麗的衣服，作為府裏的少爺面帶笑容的招待着客人。

不對，換命是逆天之事，續命和被續命之人身上都會有孽力存在，絕對不可能像現在一樣正常。

難不成…難不成葉王大人并沒有幫他們換命嗎？

心裏出現這樣的想法後，股宗便再也待不住了，它想要現在就回家求證葉王，可卻也記得菜菜的事情，又轉到去西市帶回了鹹菜。股宗是葉王的禦靈，身負強大的巫力，它擁有在人前化形的力量，以麻倉家仆人的身份将鹹菜送到物部大人手裏，也沒有引起懷疑。

“菜菜，在物部大人家的時候要乖乖的，不準亂跑，等回來接你。”股宗化做的人類拍拍小貓咪的腦袋，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細心的交代道。

“喵？”菜菜懵懂的抖了抖耳朵，乖乖被物部大人抱在懷裏。

安置好鹹菜之後，股宗便匆匆離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臨走時物部大人異樣的眼神。

…

位于平安京鬼門處的大陰陽師麻倉葉王府邸，平日是京都最冷僻的地方，便是酒鬼纨绔，也不敢擅闖百鬼夜行之地。只是今日，整個麻倉府邸都被衛府的人包圍起來，身着狩衣的陰陽師沾滿了內院，為首的是麻倉葉弘等被葉王收養的孩子們。

麻倉葉王坐在文臺前，他半閉着眼睛，即便已被弓箭手包圍，面上也不見一絲波動。在麻倉葉弘走進庭院的時候，他才抿起嘴角，輕笑道：“你來了啊，葉弘。”

麻倉葉弘張張嘴，最後低頭道：“父親大人。”

“不必多禮，新任的陰陽頭大人。”

“不是的，父親大人，我并不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才……”陰陽頭這個官職讓葉弘尴尬的擡起頭來，只是面對葉王那雙含笑的紅眸，他再多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

麻倉葉王要消滅普通人這件事，他也只是聽同伴說的，他從來沒有去葉王大人面前求證過，或者是勸說過。一看到他受傷，他便懷着僥幸，迫不及待的去宮裏告發他。聽到會成為新的陰陽頭時，他心裏确實是得意的，那些愧疚，被他以正義為名壓在心底。

但是現在，葉弘忽然想起來，那個麻倉葉王擁有讀心之力的傳聞……

“沒錯哦。”

這樣的心思剛在心頭閃過，上首的葉王便欣然應下，麻倉葉弘驚悚的擡頭，便見葉王對着他笑道：“正是你想的那樣。”

麻倉葉弘渾身發冷，別人不知道葉王的意思，可他卻明白，葉王大人這是承認了，自己的讀心之能。一瞬間，原本還因為羞恥而不敢下手的麻倉葉弘想立刻讓葉王閉嘴，他害怕自己內心的一切都被對方看穿并說出，那是用多麽偉正光明的臺詞都無法掩飾的黑暗。

葉王大人他什麽都知道……

對方精彩的心理活動愉悅了葉王，他唇畔的笑意加深，同時眼前的一切，也越發模糊不清。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抽離，葉王道：“塗籠的五芒星結界裏，有超占事略決的全本，股宗也會協助你們。”對方面上的驚訝他已經看不到了，他用無神的雙眼望着前方，道：“葉弘啊，麻倉家就交給你了，希望千年之後，我與麻倉的緣分也不會斷絕。”

作者有話要說：

等等，葉王你是不是忘記什麽，你說你的五芒星在哪裏？！

葉王：……

葉王：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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