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有所依

第19章

沒過幾天，鹹菜的大餅臉就消腫了，記吃不記打的貓咪又活躍起來，成天到晚在外面溜達，也讓負責照顧它的前鬼和後鬼苦不堪言。好在鹹菜也沒有逍遙太久，便被接連不斷的暴雨天氣困在了家裏，原本燥熱的空氣變得陰冷濕悶，仆人洗好的衣服在外懸挂數日也都是濕漉漉的。

雨水一直沒有停下的意思，只有鋪滿結界的葉王院落還有幹爽的空氣，大雨被隔絕在外，鹹菜的活動空間便只剩這小小的庭院了。連續的暴雨讓京都的母親河鴨川決堤，大量穢物被沖上岸，住在城外的平民被沖毀了房子，只能拖家帶口的暫避在高處，中間有許多人失去了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檢非違使每日都頂着大雨驅使賤民和犯人前往收拾。

忽來的災難讓朝廷措手不及，殿上臣連續幾日留宿宮中商量對策，連天皇也沒有了去後宮風花雪月的時間。神祇伯率領衆神官開始舉行天地災變祭，以伊勢神宮齋王為首的巫女們也在向諸神祈禱，只是這些事卻沒有緩解京都的水災，天皇最終頂不住壓力，在十日後親自上陣舉行玄宮北極祭。

或許是神明後裔的祈求終于打動了高天原的神明，籠罩在京都半個月的烏雲散去，太陽又終于出現在了衆人頭頂。可人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鴨川附近的居民便開始出現嘔吐、腹瀉、高燒不退的反應，還有人渾身抽搐，脈搏薄弱，等朝廷注意到的時候，城外已經有數十人脫水而死，一些貴族也出現了相同的反應。短短幾天的時間，京都不得不再次封閉以隔絕瘟疫。

在洪水和瘟疫蔓延的這段時間，麻倉葉王依舊閉門不出，天皇死撐着要将他的勢力轉移給晴明和道滿，現在更不願意給他機會重新控制朝廷。眼見着情況已經無法控制，流民每日都在推砸城門，天皇被迫升得業生安倍晴明為天文博士，命令其代天皇舉行三萬六千神祭，以驅逐疫病，平定天下。

如今的晴明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就算天賦異禀，經驗和能使用的靈力也是有限的，可他也知道，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自己将會徹底失去天皇的信任，就算勉強，他也必須成功。

太陽雖然回到了空中，可本該是酷熱的盛夏，卻冷的喝氣成霧，葉王雙手環着茶杯，身披厚衣坐在廊下，鹹菜躲在他的衣服底下，咬着自己的尾巴尖玩。

“真是鬼天氣啊，又冷又熱的，聽說城外都凍死人了。”

“城外住民連家都沒了，又哪裏有禦寒的衣服啊。”

“京內外的寺廟已經開始接納難民，朝廷也派發了食物和衣服下去，只是數量有限，也不知道能救下幾人……唉，希望能早些恢複正常吧。”

麻倉家收養的孩子們并沒有忘記出身，得到葉王的允許後，便将自己能夠籌到的物資運送出去。不過他們心中卻也有些埋怨，葉王大人明明有操控天氣之力，卻一直袖手旁觀。

對身邊人的怨念充耳不聞，葉王依舊無所事事的呆在家裏，倒是他身邊的式神、禦靈全部跟随股宗鎮守鬼門，将蠢蠢欲動的妖怪們堵在門後。

随着天氣越發惡劣，仆人們将葉王的服裝換成冬衣，并将過冬用的爐子搬了出來，一起放到了卧室裏。麻倉家用的取暖工具不是清宮劇裏常見的手爐，而是裝滿炭火的巨大盆子，用木頭或金屬制作。當然也有貴族直接在屋裏挖出土制的火容，來确保室內的溫暖。

火盆一被搬到屋裏，鹹菜便迫不及待從葉王衣服裏鑽出，它只往邊上一靠，那熱乎乎的溫度便讓貓舒服的打起呼嚕。看着盆內跳動的火花，鹹菜好奇的往裏面伸頭，可還沒看仔細，便被葉王抱了起來，他揉了把貓臉，道：“不能靠近啊菜菜，冷的話就在邊上取暖吧。”

鹹菜當然不願意，在葉王手心裏不停掙紮。

讓菜菜康康嘛，小氣媽媽。

葉王對它的掙紮視而不見，兩手抱着貓捂在自己的衣服裏，目光越過禦簾望向遠方。

快了吧，也該解決了。

還沒有等到安倍晴明将瘟疫鎮壓下去，被天皇扶持上來的另一個陰陽師蘆屋道滿便進了麻倉家門。和出身貴族的晴明相比，蘆屋道滿是平民法師，也因此相比晴明，他在朝中得不到援助，若非有天皇支持，也沒有辦法與其對峙到現在。

“葉王大人，請出手鎮壓京都的疫病吧！”

蘆屋道滿趴跪在地上懇求着，盡管他的年紀其實比葉王還要大一些。

“道滿閣下不必如此，天皇已将此事交予晴明閣下處理，我又有什麽資格插手，相信以你們的能力，事情很快便會解決的。”葉王可不想去攙和這渾水。

“不！葉王大人應該知道，那安倍晴明分明是羽衣狐之子，半妖如何能夠統領陰陽寮，他的心是偏向妖怪的，定然會攪亂人世。” 蘆屋道滿惶恐道，京都妖怪的主人，怎麽能做陰陽頭。

“這種事找我又有何用，道滿閣下似乎忘了，我現在也只是個賦閑在家的閑人而已。若您對安倍晴明有意見，應該奏明天皇才是。”葉王無所謂道。他現在越發對平安京的豬猡感到無趣了，無所謂由誰當政，也不屑去争奪蠅頭小利，那些人自以為是的小動作，其實也影響不到他分毫。

葉王态度堅決，蘆屋道滿勸說了半天也無法打動他，結果只能失望而歸。

正如先前葉王所言，安倍晴明确實是能力非凡的天才，盡管吃力，還是成功淨化了京外的瘟疫，将感染疫病的人們從死神的手中拽了回來。瘟疫被控制住後，天皇大喜，立刻将安倍晴明升為陰陽助，協助葉王管理陰陽寮。人們皆以為麻倉葉王大勢已去，可晴明卻覺得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并沒有因為瘟疫平息而松口氣的，除了晴明之外，還有産屋敷家的公子。本來這件事和還沒有元服入仕的他無關，可忽冷忽熱的天氣卻讓這個身子骨糟糕的貴公子病上加病，若不是憋着一口氣要報複麻倉葉王，都差點沒挺過來。讓他郁悶的是，自己之前放出的流言根本沒來得及發酵，就被忽然出現的洪水加瘟疫打散了，現在誰也不記得麻倉葉王吓病産屋敷公子的事情了。

就在産屋敷公子暗中籌劃報複麻倉葉王的時候，有人敲響了他家的大門。來人是位打扮怪異，臉上繪着怪異紋路的青年，開門的仆人一愣，道：“請問閣下是？”

“賣藥的。”

…

瘟疫的事情剛過，産屋敷家的新瓜便傳遍了京都，聽說有個賣假藥的哄騙了産屋敷公子，現在正在被産屋敷家全國通緝。這種事貴族們聽了也只是笑笑而已，倒是麻倉家的式神、禦靈們愉悅的很，分享着從妖怪們嘴裏聽到的詳情。

[什麽賣假藥的，那賣藥郎身上有佛光，來頭肯定不小。]

[聽外面的妖怪說，是那位賣藥郎見産屋敷家主夫妻身負功德，便想來救助他們的兒子。結果那位産屋敷公子卻是滿身罪孽，賣藥郎沒有給他個大威天龍當場超度就已經夠慈悲的了。]

[不是吧？我聽産屋敷家的付喪神說，是那個賣藥郎看了公子一眼，說他身體上的病能治，可是醜陋靈魂無藥可救，所以才會被通緝的啊！]

[哇，說個實話就要被通緝了，那人可真小氣啊……]

[不僅僅是這樣吧，那個産屋敷公子養怪物為自己續命，聽說那怪物被賣藥的用大寶劍砍了。]

一群式神、禦靈湊在一起分享八卦，把主人吩咐的事情忘在了腦後。本來應該被看管起來的鹹菜趁無人注意，悄悄溜到了火盆前，伸頭看了看。

哇，好熱啊！

也沒有什麽好康的嘛……

當仆人拿着樋箱離開，葉王換好衣服從小屋出來的時候，就見自家貓咪正伸頭在火盆裏。他當即一驚，匆忙喚道：“鹹菜，過來！！”

“喵。”鹹菜把爪子從火盆上放下，回應着葉王的呼喚跑過去。

見貓完好無損，葉王松了口氣，只是當他将它抱起來撸毛的時候，想說的話卻被堵住在了嘴裏。看到葉王臉色的變化，旁邊的式神小心翼翼道：[葉、葉王大人，怎麽了嗎？]

葉王皺着眉，将貓調了個頭，露出少了一半胡子的臉。

“……”

菜菜的貓胡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