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陳見夏知道自己又做夢了，她明知是夢，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只能任由夢境一次又一次反複出現。
夢裏她看見一個男人滿是鮮血的臉，他不停地拍打着車窗，絕望地看着她，他臨死前還在叫她的名字，他說陳見夏，你怎麽不願意跟我說話？陳見夏渾身發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恨還是愛。突然，他伸出手想要去拉她，她驚得連連後退，而就在這一瞬間，眼前是熊熊火光，男人的臉逐漸模糊，周遭的一切離她越來越遠，直至再也看不見。
畫面開始切換，她出現在一個酒吧，坐在平時喝酒最喜歡坐的位置，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對上一個男人英俊的側臉，他也在喝酒。他無視周圍的喧嚣，看上去那麽寂寞，一次又一次地往自己的酒杯裏倒酒，然後一杯又一杯的喝光。她突然起身，鬼使神差地，走到他面前：“我陪你喝吧。”男人對着她笑。他吻她，他說你很美，而她沒有拒絕。
……
陳見夏額間密汗層層，她很痛苦，她以為自己就要陷進這不斷重複的夢境中，直到電話響起。
“喂？”她從床上坐起來，氣息還有些微喘。
“你是不是去找過肖總了？”
陳見夏聽出是董事長的聲音：“老板，你聽我說……”
“簡直是胡鬧……”電話那頭勃然大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她低聲，沒有任何底氣。
“這就是你說的給我一個交代？陳見夏，你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麽蠢事嗎？今天一大早，啓玉珠寶的肖總就興致勃勃地給我打來電話，他說非常想跟我談下南非珠寶市場的合同問題。”
“真的？”想來自己昨天對肖太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肖太一旦知道了自己女兒和窮學生的戀情，一定會大發雷霆，更是不會同意肖總因為這件事跟AB取消合作意向，啓玉珠寶雖然一直是肖磊在掌權，但誰都知道，肖太才是最大的股東。可事情真的有這麽順利嗎，她狐疑。
電話那頭哼笑道：“當然，就因為你夏總的一句話，他肖磊一張口就砍了我六個百分點。”
“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他。”陳見夏大驚。
“你這樣冒冒失失去找他老婆，還上演起了角色扮演的戲碼，堂堂的總經理跑去美容院當美容師，你可真是良苦用心啊。肖總說知道了我們AB集團和啓玉珠寶合作的誠意，非常感動。陳見夏啊，你最近是怎麽了，做事情完全不在狀态，因為你這個冒失的舉動，原本還在僵持的局面一下子就破了，我要跟他低頭了你知不知道？”
陳見夏能夠想象董事長此刻是多麽生氣。
“我只是擔心這個合同因為我出了什麽問題。”這是真心話。
對方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啊，好幾個億的項目就因為你一個小小的分公司總經理就不做了？他肖磊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會拒絕，我是怎麽說的，我是不是告訴你不要管啓玉珠寶的事情，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
“您不要答應他。”陳見夏知道自己說這句話有些可笑，但這是她此刻唯一想說的話。
“不答應？難不成我要說，我們夏總找你不是真心的，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我能那麽說嗎？事到如今，我只能答應他。”
“對不起老板，我不該擅作主張。”除了道歉，陳見夏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你是AB集團的總經理，是我一手提拔的總經理，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AB集團，更是代表我。”
“對不起……”
“還有你那個市場部部長許凱，這個人到底怎麽回事啊，多大的人了，像個小孩子一樣，剛才劉天還給我打電話，說是許凱跑到華北找他讨說法，弄得華北公司雞飛狗跳，這就是你帶出來的人，啊？”
陳見夏大驚：“董事長，這裏面肯定有誤會，許凱雖然年輕，但平時做事也挺穩重，一定不會幹出那麽有失分寸的事。”
陳見夏聽見電話那頭長嘆一口氣，正想開口，對方先說：“……我放你十天假，先休息一下，你手頭上的案子都停下來，全部由我親自過目，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不要再做沒有腦子的事情了，知道嗎？”
“對不起老板。”陳見夏沒有反駁，也沒有申訴，只是默默地接受了董事長的安排。
茉莉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震驚得半天都沒說出一個字，許凱剛好也從華北地區出差回來了，聽見這個消息，就打算去總部找董事長理論。
辦公室裏，許凱氣得拍桌子：“他劉天就是個卑鄙小人，我只不過是去華北公司調研，壓根碰都沒有碰他，他就這麽迫不及待跑去董事長那邊告我的黑狀，這孫子要哪天栽在我手裏，老子弄死他。”
陳見夏揉了揉太陽穴：“好了，你說你沒事跑去華北公司調什麽研？你在華北有業務嗎？嗯？”
許凱語塞，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是氣不過劉天的所作所為，所以才去華北看看……”
“董事長說的一點沒錯，你簡直就是幼稚。”
“那現在怎麽辦？”許凱皺眉，“糟了，董事長是不是已經不信任你了？我看他就是借着放假，要架空你。”
“架空就架空呗，反正這段時間我也心累，正想出去走走。”陳見夏看起來一點都不着急，“如果能給我放假，我高興還來不及。”
許凱見陳見夏一副沒事人模樣，一度懷疑她已經氣壞了腦子，低聲對身邊的茉莉說：“老大沒事吧？”
茉莉皺眉：“應該沒事吧？”
許凱嚴肅且篤定地說：“有事，絕對有事。”
茉莉：“能有什麽事？老大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嗎，她如果真的受了委屈，絕對會為自己讨回公道，怎麽可能忍氣吞聲。”
許凱不以為然：“老大平時是很牛氣，可一遇到董事長，那是絕對的慫。”
陳見夏：“你們倆叽叽歪歪說什麽呢？”
許凱急忙擺手：“沒什麽夏總，那我跟茉莉先出去了。”随後拉着茉莉出了辦公室。
陳見夏中午連飯都沒吃就離開了公司，回家路過商場的時候，她還買了很多旅行用品，看起來心情不錯。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了小區，門口的保安看見她一個女孩子提着那麽多東西忍不住問道：“要不要幫忙？”
陳見夏連忙搖頭：“沒事，不重。”
保安說：“力氣很大嘛。”
陳見夏笑了笑，沒說話。
回到家以後，陳見夏就開始翻箱倒櫃地打包行李，從衣服到洗漱用品一應俱全，比平生任何時候都活得精致。
等一切行李都收拾好了，陳見夏給K發了一條微信。
『我有假了，陪我出去走一趟』
過了一會兒，收到對方的回複。
『沒空』
陳見夏笑了笑。
『十萬塊錢打到你的賬戶上，現在有空沒』
K很快就回複。
『去哪裏』
『我想回一趟老家』
K沒有再回複。
下午，陳見夏睡了一會兒午覺，等她醒來，已經是傍晚。
她昏昏沉沉地從床上爬起來，沒看到半點K的影子。
她忍不住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喂？”
“你在哪裏？”
“怎麽了？”
“你不是答應了要陪我回一趟老家嗎？”
“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
“……”
陳見夏挂了電話，一個人去也沒什麽，她是這樣想的。
晚上九點一刻，飛往A市的航班順利抵達，陳見夏推着行李箱出了到達大廳，門口站着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中等個子，皮膚黝黑，骨瘦如柴，他手上拿着一個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寫着“陳見夏”三個字。
陳見夏推着行李箱走過去，那人看見陳見夏，問：“你是陳見夏？”
陳見夏說：“你是鄭七？”
鄭七笑了笑：“是我，您真幸運，飛機竟然沒晚點。”
陳見夏訂了接機，鄭七來接她。
陳見夏把行李箱遞給鄭七：“怎麽，最近航班經常晚點嗎？”
鄭七無奈地說：“可不是嘛，就沒有準時過，我之前接了好幾個客戶，最長的一位等了得有兩個小時，那天天氣不好，起大霧，飛機一直在上方盤旋，就是沒法下降，你說氣人不氣人。”
鄭七很健談，陳見夏因為工作性質，也早就習慣這種陌生人之間的自來熟，想起以前讀書的時候，她連跟熟人說話都不敢大聲，再看看現在，能跟陌生人像熟人一樣随意聊天，時間讓她整個性格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鄭七帶陳見夏往機場對面的停車場走去，他們在一倆黑色的豐田汽車面前停下，鄭七打開後備箱，把陳見夏的行李放進去。
陳見夏上了副駕駛，鄭七上了駕駛座。
路上，鄭七以為陳見夏是外地人，一個勁地給她介紹A市的風土人情，好吃的好玩兒的被他說得天花亂墜。
“您別小看我們這裏離首都遠，可經濟發展卻比好多大城市都快，一來肯定也是感激黨和國家的政策，另外一方面跟我們A市人勤勞努力的性格有很大關系。”鄭七非常自豪地說：“我看您說話也很健談，性格也很開朗，長得還那麽漂亮，這一點跟我們A市的人很像。”
陳見夏說：“我是孟縣人。”
“您是孟縣的啊？難怪跟您說話非常親切，原來是一家人啊。”鄭七更加興奮，“我看您談吐不凡，一定是做大買賣的。”
陳見夏對這個鄭七的第一印象還是挺好，也願意跟他多說幾句話：“我以前也不愛說話，只是這幾年工作性質逼得我要跟別人說話。”
鄭七笑着說：“都是為了讨生活嘛，我懂的，就像我們做司機的，接一趟客人也沒幾個錢，有時候光等人就是好幾個小時，夏天還好，冬天外面下大雪冷得要死，哎，總之吶各行各業都不容易。”
鄭七越說越感慨，陳見夏反倒不吭聲，只靜靜地看着窗外，鄭七以為她是趕飛機太累了，便自覺地不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