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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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張懷瑜平日裏看起來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主編的樣子，但是辦起事情來還是蠻靠譜的。
沒多長時間，他就圓滿完成了路知尋交給他的任務。
趁着拍攝的間隙，路知尋借故離開了別墅，打車來到了約定的咖啡館。
透過透明的玻璃窗，遠遠地就能看見張懷瑜翹着二郎腿，手中拿着一杯咖啡，眉飛色舞地在和對面的人交談着。
如果說張懷瑜有什麽優點的話，那健談一定算其中一項。
路知尋仍記得和他初次見面時他那副自來熟的模樣，仿佛和自己已經認識了幾十年似的。
等到終于走到二人面前時，路知尋才開口說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張懷瑜立刻起身上前攬過他的肩，笑嘻嘻地說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讓我們等你這麽久，等會咖啡錢報銷啊！”
路知尋早已習慣了他的客套，便立刻點點頭：“好的張老師，我來請客。”
而坐在張懷瑜對面的林奕卻沒有他們二人那般愉悅，他像根木頭似的怔在原地，先是看了眼張懷瑜，又望向路知尋，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
說好的可以在下一期的《美術周刊》上刊登自己的畫作呢？
在路知尋出現的那一秒，林奕就知道事情并不簡單。
雖然林奕絕對算不上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但也不傻，經過他這陣子的觀察，多少能猜到路知尋不惜搬來張懷瑜的目的。
一定和白瑛以及秦淮有關。
而自己，作為知情者和受害者，必然有可以利用之處。
等到路知尋和張懷瑜紛紛在自己對面坐下之後，林奕這才開口說道：“你們是為了白瑛的事情吧？”
張懷瑜輕笑一聲，伸手拿過桌上的咖啡杯，轉頭跟身旁的路知尋說：“這小子還挺聰明，以後一定有出息。”
路知尋沒有搭理他，但林奕心裏卻有些高興。
即便知道這話極有可能是張懷瑜給自己下的迷魂湯，但是得到誇獎總還是很開心的。
——尤其是受到了秦淮的公開貶低之後。
于是他坐得端正，畢恭畢敬地說：“張老師有話直說吧，要是有什麽能幫忙的，我一定盡力。”
張懷瑜沖着路知尋眨了眨眼，很明顯是在說：“怎麽樣，還是得我出馬吧。”
路知尋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随後才換上了說正事的表情，身體前傾，雙手交叉搭在大腿上。
“關于秦淮代畫的事情，你可以跟我們詳細說說嗎？”
林奕沉默了。
其實昨天接到張懷瑜的電話時，他就已經有了片刻猜想。
堂堂《美術周刊》的主編為什麽會突然聯系一位在綜藝節目中被中途淘汰的畫家呢？總不能真的是為他感到惋惜吧。
他生生地想了一夜，只能聯想到秦淮。
所以，林奕今日赴約也不是毫無準備。
但在下一刻，他伸向上衣口袋的手又收了回來。
“就算我把事實真相都告訴你們，又能怎麽樣呢？”林奕警覺地問道。
秦淮是什麽人物林奕不是不知道，即便張懷瑜也算美術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光靠他一人想要扳倒秦淮還是螳臂當車。
而自己若是被發現出賣了秦淮，下場說不定比現在更加凄慘。
于是，他猶豫了。
路知尋看出了林奕的顧慮，便率先抛出了籌碼：“如果秦淮就此消失在美術界，自然再不會有人對你的作品指指點點，那些過往也能永遠成為過往。”
林奕聽罷冷笑一笑：“你說得倒是容易。”
這麽多年來，他不是沒想過揭發他。
或許他可以找一家報社爆料，或者幹脆在網上匿名舉報也行，但是不管鼓起多少次勇氣，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麽，他只是下意識地，憑借着動物的本能覺得很可怕。
張懷瑜此時終于舍得放下杯子，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默默觀察着林奕。他微蹙的眉頭，顫抖的雙唇，從桌子下抽回的手。
“秦淮的事不是秘密。”他說道：“這些年他在業內也樹敵不少，你需要做的只是抛出一顆石頭，然後靜靜地等待漲潮就好。”
路知尋不禁在心底感嘆道，姜還是老的辣，為什麽同一件事，從張懷瑜口中說出來就那麽萬無一失，值得信任呢？
果然，林奕動搖了。
他死死盯着張懷瑜的雙眼，咬着牙問道：“你确定這事能成？”
張懷瑜努了努嘴，伸開雙臂放在腦後，“賭一把？”
林奕望向了自己的口袋，半晌沒有回話。
張懷瑜倒也不着急，不徐不慢地品嘗着咖啡，眼看着一杯就要下肚。
路知尋可沒有他這麽好的性子，林奕的回答是白瑛能否全身而退的關鍵，他可沒時間在這裏和他耗着。
在他即将說話之時，張懷瑜按住了他的肩膀，沖着他搖了搖頭。
路知尋不解地回望着他，可他卻說了句：“小路啊，去幫我買杯咖啡吧。”
“可是......”
“一杯意式濃縮，謝謝。”
路知尋沒辦法，只好起身去幫他點單，等他端着咖啡回來後，這兩人還是維持着剛剛的姿勢，連桌上的杯子都沒有改變位置和方向。
當他将咖啡輕輕地擺在張懷瑜面前後，對面的林奕突然來了句：“我想好了。”
這突如其來的音量将路知尋下了一跳，等他反應過來後，便立刻走到林奕身邊，眼神發光地望着他：“怎麽樣，你願意幫我們了？”
林奕看了一眼張懷瑜，随後将口袋中的錄音筆放在桌上。
“拜托你了。”他說道。
張懷瑜将錄音筆放進自己的口袋，言之鑿鑿地說：“放心吧。”
與林奕告別後，路知尋和張懷瑜便起身往辦公室的方向駛去。
還沒來得及踏入辦公室的大門，路知尋便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快，快把錄音筆拿出來給我聽聽。”
張懷瑜微微皺眉，語氣中稍有不悅：“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路知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道歉道：“對不起，但我真的很擔心白瑛。”
張懷瑜伸手推開大門，一邊往裏頭走着一邊說：“白瑛也是我的朋友，我當然也是希望她好。”
等路知尋進來後，他反手将大門鎖上了。
路知尋不再說話，只是低着頭默默地跟在張懷瑜身後，乖巧地等待着他坐下。
終于，錄音筆被擺在了桌上。
當翹首以盼的希望被明晃晃地擺在自己眼前時，路知尋感受到原先那股激動和焦急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害怕、緊張和退縮。
他不知道會從錄音筆中聽到什麽，未知往往使人産生恐懼。
但張懷瑜還是從容不迫地按下了播放鍵。
在嘈雜的前奏之後，秦淮的聲音終于傳了出來。
“你就畫這種東西給我看？當我瞎啊？”
“學了三年，就學成這個狗屁樣子？我看你要不還是退學算了。”
“你自己都不覺得害臊嗎？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學畫畫的。”
伴随着“滋滋”的電波聲，只有秦淮的聲音忽高忽低地飄蕩在辦公室內，至于他對面站着的是否是林奕，路知尋不得而知。
之後，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過了許久，一聲巨響劃破了原本安靜的氣氛，根據路知尋的判斷，這聲響應該是畫板被扔在地上的聲音。
“三天內，畫五幅畫給我。”
像是下了最後通牒般，秦淮的聲音冷靜中帶有一絲壓迫感。
不管是任誰聽了都能判斷出，這應該不是他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這時，對方終于說話了：“秦老師，三天怎麽可能畫得完......”
登時，一個響亮的巴掌聲應聲響起，秦淮憤怒的聲音緊随其後。
“畫不完就不要睡覺了，你現在還敢頂嘴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不是的，我下個禮拜還要考英語四級，真的沒有時間......”
話音未落，可憐的林奕又迎來了一陣拳打腳踢。
過了許久，或許是秦淮打累了，喘着氣說道：“你自己去想辦法，反正我只要結果。”
在林奕不甘的抽泣聲中，錄音戛然而止。
聽完這段錄音，路知尋和張懷瑜四目相對，久久不忍發表任何評論。
在這樣的悲劇面前，不管說什麽都顯得無力又傲慢。
所以他們選擇了沉默。
剎那間，路知尋仿佛想到了什麽，他的面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上滲出大顆汗珠。
張懷瑜看到他瞬間充血的雙眼，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
路知尋瞪大了雙眼望着他，嘴唇微微顫抖。
他想到了白瑛長袖下蔓延至小臂的淤青。
以及偶爾會出現的嘴角淤血。
憤怒瞬間充滿了路知尋的大腦，他顧不上思考和判斷，轉身便往門外走。
張懷瑜對眼前的狀況一頭霧水，但還是緊跟在路知尋身後，生怕他做出什麽荒唐的舉動。
他一邊走一邊問道：“你怎麽了？走那麽快幹嘛，要去哪？”
路知尋根本沒心思回答張懷瑜的問題，他現在只想立刻沖到秦淮面前找他問個清楚。
走到公司樓下後，路知尋迅速攔了一輛出租車飛奔而去，等到張懷瑜好不容易跟上他的步伐時，只看到不遠處一輛白色汽車渺小的身影。
他不禁在心裏感嘆，确實是年紀大了，體力大不如前，連走這麽幾步路都被甩開了那麽遠。
但他還是大概能猜到一些路知尋的目的地，便拿出手機給白瑛打了個電話。
然而連打個三個都沒有回應。
張懷瑜“啧”了一聲，有些懊惱地撓了撓頭發。
碰上這對師姐弟也不知道是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麽孽。
他揚天望着緩緩飄動的白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等到路知尋回到別墅時，節目組已經準備好了拍攝，攝像大哥早已确定好了機位，按照導演的指示按下了錄制鍵。
見到路知尋後，工作人員立刻迎了上去。
“你去哪裏了？就等你一個了，快去隊伍裏站好吧。”
路知尋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其他學員早已乖乖排成一隊，等待着主持人的發言。
一如往常般，主持人身後還是坐着四位導師。
路知尋并沒有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走向隊伍，而是徑直走到了主持人面前。
看到他如此反常的舉動，學員們紛紛議論起來。
“怎麽回事？現在是已經在錄制了嗎？”
“應該是的吧，該不會又是什麽驚喜。”
“很有可能，這個節目組就喜歡搞這套。”
主持人也搞不清楚狀況，臺本裏好像沒有這一段啊！
他只好憑借着自己豐富的經驗，微笑着問道：“看來我們路同學好像有話要說。”
路知尋看了一眼身後的白瑛，而對方卻低頭看着手機。
他将目光轉向了坐在白瑛身邊的秦淮，聲色低沉有冷冽：“跟你沒話說，跟秦老師倒是想說幾句。”
說罷，路知尋一把推開了擋在他身前的主持人，徑直走向了秦淮的位置。
眼看着巨大的陰影從頭頂降落，白瑛這才擡起了頭。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路知尋便伸手揪起了秦淮的衣領，沖着他的臉就是一拳。
秦淮今年已經五十多歲，自然是禁不起路知尋的打，只見他一個踉跄，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在場的所有人員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搞得措手不及，紛紛楞在原地長大了嘴巴。
而觀衆們更是搞不清狀況，紛紛在彈幕了表達了自己的困惑。
【？？？？？？？？？？？？？？？】
【節目事故？？？】
【這是劇本嗎？太刺激了吧。】
【我就上了個廁所的工夫怎麽演到這段了？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我走錯直播間了嗎？一臉懵逼......】
看着倒在地上無力反抗的秦淮，路知尋卻并沒有收手的打算，在他即将上前之際，主持人率先沖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這時，其他人才反應過來，都走上前阻攔着路知尋的下一步行動。
白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這場鬧劇，輕輕地垂下幽黑的睫毛，唯有嘴唇依舊蒼白。
她的手機屏幕上仍顯示着前一秒看到的那條來自張懷瑜的消息。
“路知尋好像過去找秦淮了，你等會看着點他，別讓他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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