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秦亦再次看見那張臉的時候有一瞬間的錯愕,随即皺起眉:“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來找你。”裴含睿緊緊盯着他的眼睛道。
秦亦換了所有的聯系方式,找尋他的下落耗費了一些時日,裴含睿對國內的事情做好安排以後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這一路上都在想,見到他之後的情形會是怎麽樣,有什麽話想要說,越是想的深,心情就越來越焦躁。
卻不料,當真正見到面的時候,裴含睿懸着的心反而落了地,整個人忽然便安心下來,滿肚子的話不知從何說起,只想上去狠狠抱住對方,再也不松手!
他才準備把這種沖動付諸實踐,剛上前一步,結果秦亦毫不猶豫地便把門給用力地關上了,差點沒撞癟裴含睿的鼻子!
“秦亦!開門!”
秦亦站在門後面,那哐哐響的敲門聲像擂鼓似的一下下敲在他心上,多羅一下子從屋子裏竄出來,對着門口嗷嗷叫了幾聲。
秦亦沉着眼稍微思索一會,終究還是把門打開了,這次裴含睿沒有再猶豫哪怕一秒鐘,門一開就硬擠進去,動作之大幾乎把秦亦推得撞倒牆壁上的挂畫,反手把門砰地一聲合上。
闖進門來的不速之客令多羅瞬間炸毛了,警惕地沖裴含睿嗷嗚嗷嗚地叫喚,龇牙咧嘴地盯着他,好像随時随地都準備撲上去咬一口似的。
眉頭蹙的更緊了些,秦亦一只手抵住男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準确地扣住了對方的手腕,往下一壓,輕而易舉地在兩人之下劃下一道無法逾越的距離。
秦亦垂眸看着他,道:“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沒有收到那一百萬嗎?”
這句話如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把裴含睿再見他的滿心歡喜和期待剎那間澆了個透心涼,他臉上的肌肉細微地抽動一下,聲音幹澀而沉啞:“你明知道我不是為這個而來。”
初時的驚詫已經緩和下去,秦亦平靜地看着他:“你我之間的事以為我已經和你說清楚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事,能讓你特地跑這麽老遠來找我。”
裴含睿眼中灼熱的光彩一瞬間消失無蹤,被對方扣住的手奮力地掙開去抓他胳膊,往昔從容沉穩的風度也不要了,面上浮現出些許示弱的懇求,沉着聲音道:“秦亦,我先前沒有看完你公開說的那些話,那天我腦子裏太混亂,我從來沒有愛過一個人,也從沒有認真地思考過那種感受,那時還不知道,我以為那只是喜歡……”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話語之間颠三倒四竟有些語無倫次,凝望着秦亦的眼神卻越見專注深情:“以前我覺得自己的生活裏根本不可能有、也不需要愛情這種東西,但是現在發現我錯了……我後悔了,秦亦,我不想與你只做沒有愛情的情人,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秦亦的眉心又蹙了起來,深深看着他,沉默良久,才啓口說了三個字:“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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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含睿懇求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臉上,繼而被沉重和苦笑取代,心口仿佛有一把洶湧躁動的火焰把自己架在上面炙烤,燒得心肺都在疼痛。
低頭看了看他緊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秦亦覆手上去,語氣既沒有激動,也沒有刻意冷漠:“從一開始,你就把話說得很清楚,你的私人藏館裏還收藏着那麽多蠟像,你給我強調過那麽多次,你不會對誰付出真情,可是你對我的好,我也看在眼裏,所以曾經對你抱有期待。”
“但是……”
一個轉折詞,令裴含睿的心髒突兀地被攫住似的猛然緊縮。
秦亦稍稍停頓,唇角自嘲地勾了勾,他迎着裴含睿黯淡而隐含痛苦的眼,續道:“事實證明我錯了。你的态度和回答終于讓我徹底清醒了,像你這樣的人,有常人難以企及的身份地位,有事業有野心,還有那麽多風流豔史,一旦過界就避之不及,對待感情就像對工作一樣理智和嚴謹,怎麽會長久地愛一個男人?”
裴含睿急着想要辯解,秦亦搖搖頭打斷了他:“更何況你我地位如此的懸殊,我真的不明白我在你心裏和以前那些個蠟像差別在哪兒,哦,大概是頭一個把你甩了的人吧?裴含睿,你需要的是一個懂分寸、知進退、解人意的情人,我不是這樣的人。而我,跟你不同,我不喜歡玩弄感情,我想要的是穩定長久的戀人。”
“秦亦,我不是……”
秦亦深深注視着他的眼,神情流露出灑然和解脫的味道:“過去年那麽多年你都是如此,甚至一直到那天仍是那樣,如今才過了多久,卻突然地跑到我跟前說你後悔了,裴含睿,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你?還是說這是你又一個新鮮的游戲?我真的很累,不想再去猜,也不想再試探,現在的我,只想好好規劃工作和未來,暫時不想再談感情了。”
這麽說着,秦亦按住他的手背,一根根掰開男人抓得緊緊的手指,好像是掰開兩人之間最後一點牽挂和眷戀似的,徹底地從他掌心抽離出去。
裴含睿固執地盯着他:“我知道我讓你不信任了,是我不好。但是難道你已經對我沒有感情了嗎?我不信。”
秦亦眼光波動了一瞬,阖上眼簾又睜開:“即便有,我也會慢慢放下你的。”
裴含睿面上除了苦笑還是苦笑,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到對方的感覺,讓他連呼吸都難過起來一樣,沙啞着嗓音道,“我知道你現在一時無法再接受我,沒有關系,我會讓你改變主意的。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不需要那樣的情人,我只想要你。”
裴含睿黑沉的眸子專注而貪婪地凝視着他的臉,忽而扯起一絲笑容,低而緩地道:“我從來沒有如此清楚的知道我想要什麽,對于我想要的,我會不擇手段地追求的。”
他的眼光重新煥發出光亮,秦亦複雜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對這個話題不置可否:“你還是快回去吧,公司在國內不是剛起步嗎?你沒有這麽閑吧。”
裴含睿淡笑道:“工作的事我自然有安排。”
秦亦望一眼牆上的挂鐘,時間差不多該出門了,他不欲再與男人多糾纏,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把男人提溜起來,拉開門扔了出去:“沒別的事就別呆在我這裏了,慢走不送。”
說完便再次砰得一下關上了門。
多羅偏着頭奇怪地沖門口張望一下,又無辜地沖秦亦搖起尾巴,後者挑起眉毛,略不爽地道:“搖你妹,沒看過八點檔嘛!”
“嗷嗚——”
把自己收拾妥帖,秦亦臨行前不由自主地在門口張望了一會,視野裏沒有那家夥的身影,秦亦便不再多想,叫了出租赴約去。
等攢點錢,第一件事就是買輛車,坐在車裏看着外面風景的秦亦禁不住想着。
下午的會談很成功,雖然對方對秦亦這個陌生的中國面孔心存疑慮,不過有塞爾傑蘭特這個金字招牌在,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而秦亦果然沒有辜負塞爾的期望,即便只是普通的戶外平面,也拍出了一流雜志封面的水準。良好的開端為晚後的道路打開了一扇門,目前塞爾已經給他推薦上了一場秀,作為秦亦在美國的初秀,未來是否能一炮打響,就看這場處女秀了。
自從塞爾傑蘭特表示願意接納秦亦之後,紀杭封迅速聯系了周雲,通過他的關系還有秦亦特殊的處境,順利地跟天路解除了合約,改簽在美國著名的模特經紀公司MG之下,由塞爾全權代理他的培訓和包裝工作。
紀杭封這會反倒成了打下手的,不過他心裏明白塞爾是位多麽厲害的制作人,能跟在這樣的人物身邊學習,接觸到真正國際頂級的時尚圈,無論是人脈的培養還是交流的能力,于他自身也是難得的成長機會。
老紀一時高興跑出去大采購,秦亦晚上獨自回去的時候接到房東太太的電話,說是這段時間她都在鄉下照顧懷孕的女兒,空出一間房又租了出去,托他幫忙照顧一下多羅。
秦亦應了一聲表示知道,原也沒有太在意,反正是兩層樓還自帶小院子的獨立居所,房子很寬敞,最重要的是多個人還能分攤房租。
哪料,他剛進門,就看見客廳裏多了一個面孔熟悉的男人,脫了西服外套,只着黑色襯衫和V領羊毛背心,正蹲在組合沙發的茶幾面前,對着玻璃桌上頑固的奶漬痕跡還有狗毛爪印一通狂刷。
一瞬間,秦亦有種走錯片場的感覺,他退了幾步四處望了望确定自己沒走錯屋子,聞到秦亦氣味的多羅飛快地從裏面竄了出來,擡起兩條前爪搭到秦亦大腿上,委屈地嗷嗷直叫,仿佛在控訴家裏怎麽突然多了個變态!
秦亦低頭一看,面皮登時就是一抽——為什麽多羅身上會穿着衣服!還是狗狗專屬款式!
他把狗狗扒拉到一邊去,眯起眼睛盯着男人,道:“裴含睿……你怎麽進來的?”
總算把茶幾上的污漬清理幹淨,裴含睿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來,沖秦亦溫柔地笑道:“我跟房東太太租下了這裏的房間,想到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你跟另外一個男人同住一個屋檐下,我都不知道會出做什麽事情來呢。”
實在沒料到對方會做到這個程度,秦亦一時無言,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你幹嘛給多羅穿這玩意……”
“多羅?你說這條雪橇犬嗎?”裴含睿低頭瞥它一眼,幽幽地道,“衣冠不整,狗也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