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等差不多做好拍攝的準備工作,日頭已過正午。
眼看午飯時間到了,王導招呼大家休息,秦亦準時準點地從樹林山路裏轉出來,身後幾只皮毛厚實的雪橇犬,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屁股後面,颠颠兒地跑。
把來幫忙試車的駕駛員看得啧啧稱奇:“小夥子,沒想到俺家大哈二哈三哈居然跟你感情不錯啊……”
“……名氣取得不錯。”秦亦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狗狗的名字。
“哈哈,那當然。”駕駛員拍拍他的肩,也不知是不是東北人力氣都比較大,秦亦被他拍得一個趔趄,差點滑倒在雪地裏。
看着駕駛員重新把雪橇拉繩套到大哈二哈三哈身上,秦亦忍不住心癢癢地跟他套近乎:“老哥,你姓什麽?”
“俺姓魏。”
“噢,魏什麽?”
駕駛員望着他呆了一下,疑惑地道:“因為……俺老爹姓魏。”
秦亦一陣沉默,決定放棄跟他委婉的交流,直截了當地道:“魏老哥,我能不能坐一下你的雪橇?”
“哦,這個啊,沒問題啊!你想坐?早說嘛!”魏大叔哈哈大笑,又習慣性地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被後者機智地躲了開去,“來來來,你坐上去,拉着這邊的扶手,大哈二哈三哈,等下別跑太快了,別颠着客人,知道嘛!”
“汪汪!”三只高大壯碩的狗狗嗷嗷叫了幾聲,用腦袋拱了拱主人的腿,尾巴搖起來一晃一晃的。
秦亦伸爪子小心地摸了摸大哈的腦袋,大哈立刻擡起頭來舔了舔他的手,搞得秦亦心裏怪不好意思的——啊,簡直可愛的不忍心吃掉了呢。
“抓緊了哦,俺們準備出發了。”魏大叔站到雪橇座位後面,拉着缰繩揚手一抽!
“汪——”三只狗狗像得到了某種指令一下,嗷嗷叫着咻得一下同時竄了出去,大哈跑在最前頭,二哈三哈一左一右稍微落後半個身子,爪子下踏得雪花飛揚,在雪地山路間保持着隊形飛快奔跑。
護目鏡和圍巾嚴嚴實實地遮住秦亦的臉,大風夾雜着飛雪刮在上面,有涼意透進來,但還不算太難以忍受,兩側白雪皚皚的山巒和樹林急速往後退着,比起坐在安逸的轎車裏,滑行的雪橇更有種激揚刺激的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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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狂奔的雪橇三傻跑的無比歡脫,秦亦心情愉快地哼着奇怪的小調,攝制組的幾輛車就在不遠處不緊不慢地行駛着,裴含睿坐在紀杭封那輛車上,把車窗稍稍搖下一條縫,目光靜靜看着秦亦的背影,嘴唇邊不由泛起一絲笑意。
在這荒郊野外的地方,攝制組也變不出什麽山珍海味,午飯就找附近的農舍裏搭個夥簡單地解決,幸好這裏的居民相當的豪爽好客,把家裏腌制的臘肉魚幹都端了出來,還有一些土産食物,做法也很特別,再配上幾杯土酒,即便在裴宅吃慣了西餐的秦亦,也吃的津津有味。
唯一不爽的是,青菜是苦瓜。
“你不吃苦瓜?”裴含睿看着秦亦把腕裏的苦瓜一塊塊揀出去,略帶驚訝地道,“你居然還有不喜歡吃的食物?”
“廢話。”秦亦瞥他一眼,理直氣壯地道,“我什麽都能吃,就是不吃苦。”
緊接着又補充一句:“也不吃虧。”
“呵。”裴含睿搖了搖頭,拿起筷子把盤子裏被對方挑出來的苦瓜夾起來,慢條斯理地送進自己嘴裏,細細咀嚼。
“……難不成你愛吃這種東西?”秦亦詭異地看着他的動作,萬分不能理解,覺得自己對這個男人的認識再一次的刷新了——難道這家夥不該是永遠優雅地手執刀叉,餐桌上都是高檔牛排和紅酒麽?
秦亦虛着眼盯他,明明身處普通到近乎簡陋的農舍,菜色也都是再平常不過的農家菜,裴含睿端坐在矮小老舊的桌前,托碗執筷的姿勢卻還是那樣莊重得體,仿佛在品嘗什麽珍馐美馔,而不是被秦亦挑食的苦瓜。
“對啊。”裴含睿理所當然地颔首,“你真的不吃?那我都吃掉了。”
“……這種玩意到底哪裏好吃了啊?”
秦亦看他吃的很愉悅的樣子,忍不住又把挑出來的苦瓜夾回去吃了一口,皺着眉頭咽下去,“明明很苦啊,還有咖啡也很奇怪,那麽苦有什麽好喝的,你還那麽喜歡,你是受虐狂麽?”
裴含睿又夾了一筷子,挑了挑眉,道:“那你還老是放着甜得要命的牛奶不喝,跑來偷喝我的咖啡?”
“我那是為了給你分擔痛苦。”秦亦揚起下巴義正言辭地說瞎話。
兩人的筷子你來我往,三兩下居然把小半盤苦瓜伴着肉和米飯統統吃光了。
“不是說不吃麽?都吃完了。”裴含睿用筷子點了點空蕩蕩的盤子,撩起眼皮望着對面那個開始剔牙的家夥。
“啊,我就是想嘗嘗你喜歡的是什麽味道而已,不要想多了。”
聽到這話,裴含睿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弧度,默默淡笑道:“我也只是想嘗嘗你不喜歡的是什麽味道……”
“你說啥?”正在掏耳屎的秦亦沒聽清,迎面過來一張紙巾捂住了他的嘴。
“把嘴上的飯粒擦掉,留着過年嗎?”
“……哦。”
攝制組的工作人員并不認得裴含睿是什麽人,看他一直跟秦亦在一起,都以為他跟紀杭封一樣是模特公司的人,心裏還在納悶怎麽一個C級模特居然還有一個看起來如此高深莫測的助理。
秦亦下午回雪山下拍廣告,上午試車的時候雖然已經嘗試開過雪地車,現在再次坐上去的感覺又有不同,車輪比一般的轎車大且厚,加深的鋸齒使摩擦力更強,車身線條流暢,內部空間也足夠大,整個越野車看上去充滿了厚重大氣的彪悍味道。
廣告預計大約1分鐘左右,但是所需要拍攝的素材可就遠遠不止這麽短,拍個把小時都是少的。按照造型師的要求,秦亦脫下了溫暖的羽絨服,換上純黑色的西裝,圍巾也不能帶,領帶必須露出來。
領口的扣子嚴嚴實實地扣到最上面一粒,便是如此,甫一走出帳篷,那冷冽的寒風還是吹得秦亦渾身一顫,即使裏面穿着羊毛衫,此刻也顯得非常單薄。
他的頭發往腦後整齊地梳得一絲不茍,只有額角附近特地留了兩撮自然微卷的劉海,寬大的茶色護目鏡擋住半張臉,剩下的部分也在冰天雪地裏凍的肌肉細微抽搐。
王導一溜小跑過來跟他叮囑了一些拍攝要點,最後拍拍他的肩頭,鼓勵道:“忍耐一下,争取早點拍完,受不了就說,可別凍壞了。”
秦亦略微點頭,他緊抿着嘴以防止冷風灌進喉嚨,迅速地調整着自己的狀态,等到鏡頭打開準對自己的時候,他看上去已經完全沒有一點畏寒的感覺,自鏡頭裏出現,到上車的一系列慢動作,輕松而灑脫。
純黑色的西服搭配藍色條紋襯衫,再加上銀色緞面領帶,襯得他英挺、沉穩,他面上沒有贅餘的神情,後視鏡裏映照出的眼神專注而深沉,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在鏡頭下,整個人不自覺地流露出內斂成熟的魅力來。
就連王導都沒有想到,下午的拍攝過程竟然出乎意料的順利,就連一次NG都沒有,簡直是他最近幾年來拍過的最順暢的廣告片。
嗯……就是車開的慢了點,不過這個倒無所謂,反正最後剪輯的駕駛遠景也是看不見裏面的駕駛員的,随便找個技術ok的替身即可。
坐在攝影機後,一面盯着拍攝畫面一面摸着滾圓下巴的王導,漸漸露出滿意的表情。
“王導,風越來越大了,而且又開始下雪了,再這樣下去,能見度會影響畫面效果的。”攝影師苦惱地跑過來,搓了搓凍得通紅的臉頰抱怨道。
被這麽一提醒,王導這才注意到周圍風雪确實變大不少,他矛盾地皺了皺眉,心裏着實不願意在正拍到一半的時候強制中止,更何況還是在模特的狀态非常好的情況下。
“再等等吧,至少把這一段拍完,不是說大暴雪過幾天才來麽?應該不至于那麽倒黴,現在就提前吧……”
一整個下午,裴含睿都呆在民宅裏處理累積的文件,不知是不是受到大雪的影響,這裏的網絡不是很好,開個電子郵箱都要開半天。
回複郵件發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連手機的信號也是若有若無,裴含睿捏了捏眉心,只好把這件事暫且擱置,心情莫名有些焦躁。
随着外頭的天色逐漸黯淡下來,這種沒來由的焦躁感就越來越強了。
他想去外面透透氣,誰知剛一拉開大門,撲面而來的暴風雪刮得他眼睛都差點睜不開,突如其來的惡劣天氣令裴含睿心中猛地一沉,他轉身回去拿手機——竟然沒信號!
裴含睿面容冷鹜地盯着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提示,眼神陰霾的如同暴雨前夕壓抑的夜空。
“咚咚咚!”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讓他心間一松,誰料門外站着的卻不是秦亦,而是民舍隔壁的鄰居,知道他們是外地人特地過來好心的提醒。
“大暴雪來啦,注意安全,把門窗都關嚴實點,千萬別去山上!”
裴含睿擰着眉頭,沉聲問道:“可是跟我一起來的朋友還在沒回來,我必須去找他,現在能開車嗎?”
“你還想開車?雪都快漫到膝蓋了,走路都困難,車輪子陷進雪裏就完了!我勸你還是別去,在這裏等着吧。”鄰居搖了搖頭,最後勸告一句便走了。
接下來的時間變得前所未有的漫長,裴含睿有些坐立難安地一根一根抽着煙,牆上挂鐘的指針幾乎不肯走動,包裏剩下的半盒煙都快抽完了,外頭除了風雪的呼嘯聲什麽也沒有。
吐出最後一口煙霧,裴含睿抓起桌上的手套和電筒,一言不發地開門走了出去。冰寒透骨的風雪争先恐後地想要鑽進他的衣服,裴含睿眯着眼睛在昏沉的夜色裏遠遠眺望,只可惜,那裏除了幢幢禿枝,就只剩疾風驟雪。
他拉緊了領口,握着手電一步一步往風雪裏走去。
積雪确實很深,每走一步都要花上很大的力氣,即便如此,他的背影依然穩如山岳,留下的腳印不久便被風雪淹沒了,連同他的身影一起,漸漸消失在黑沉的夜幕裏。
作者有話要說:秦(不爽臉):為什麽老折騰我!
5(摳鼻):不高興的話就去折騰裴少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