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莫南柯時常問自己,二十年對于他來說,算是什麽呢?對于曾經的莫南柯來說,二十年足夠他在代碼的世界裏封神或者被淘汰,也足夠他走過所有的年少輕狂,踏入四十歲的過盡征塵。然而,對于如今的莫南柯來說,二十年,只是彈指一揮間而已。
以上,全部是莫南柯在裝逼。
他內心的真實情況是……
#二十年啊卧槽,那是整整二十年啊,叔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年了除了養徒弟之外竟然無!所!事!事!這樣真的好麽?!#
#說到徒弟。。。叔已經面條淚了好不好?說好的萌萌的小肉球呢?說好的乖巧可人的小徒弟呢?全都是騙紙!!!全都是騙紙!!!!#
#松竹你酷愛把你們家那兩個玩意都給我弄走!!!叔這是無上宗,不是無上幼兒園!!!#
無論莫南柯心中已經如何咆哮,但是在無上宗的子弟們眼中,他們白衣勝雪的老祖的眼神始終都是毫無波瀾的,無論無上宗的競仙臺上的狀況多麽精彩或險象環生,老祖始終都是沒有感情的看着。
白衣男子腰佩長劍,寒冬的窮窮烈風不能拂動他的一片衣角。他的眉目是冰雪似的精致,可是那周身的氣度竟讓人不敢多看他一眼。他比他身着的白衣都聖潔,仿佛世人多看一眼,都會映出自己的污穢。
而世間的風華再不入他的眼,從此造化脫身外,甲子任翻騰。
無上宗的弟子們只敢偷偷的看一眼在競仙臺上方的一處山峰上靜立着的老祖,而後便不敢再投去窺探的目光。更何況,競仙臺上的這般光景雖然并不難見,但是作為修士鬥法來講,的确異常精彩。
臺上的兩個少年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卻全部都是金丹修為。臺下圍觀的無上宗弟子之中不是沒有比他們修為更高的人,甚至可以說,比他們修為高的人并不在少數。可是,修真之路看近行遠,大多數修士即使能夠僥幸到達金丹,也已經是耄耋之年了。
像是他們兩個這般年幼的,的确很是少見。然而,他們兩個人之中一個是驚才絕豔,百年難見的水系單靈根,一個雖然靈根駁雜,卻是老祖的親傳弟子。他們兩個人能夠到達這種程度,無上宗的人并不覺得有多稀奇。
若說當年聽說老祖收了一個五靈根的孩子當弟子,而且明确說明是關門弟子的時候,無上宗上下私下裏還依稀有着質疑的聲音,但是随着沈淮安短短的十餘年的時間裏修為暴漲,那些質疑的聲音也就慢慢的淡了下去。
競仙臺是無上宗考教子弟或者同門切磋的地方,幾乎每一日都會有各種修為水平的無上宗弟子在上面互相鬥法。可是,卻不是每一場鬥法都會像今天這樣引人圍觀的。甚至,這場鬥法連久居府邸,避世不出的老祖都驚動了。
競仙臺上的兩人自然是沈淮安和沈轅。沈轅當初拜在陳洵門下的時候是練氣二級,比沈淮安低了兩級。但是二人的修行畢竟剛剛開始,随着修為的推進,單靈根的優勢就漸漸顯露出來了。和沈淮安相比,沈轅的修行的确輕松了許多。
最初的幾年,陳洵閉關突破,他在赤霞峰峰主門下修行。按照輩分,沈轅算是赤霞峰峰主的師弟的,所以到底不能管教太過嚴苛。幸而沈轅雖然不是特別刻苦,但是衆子弟該完成的修行他也是一件不差。得益于自己的水性單靈根,他的修為比尋常弟子快了不知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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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陳洵突破合體期,出關之後自然是親自教導他修行。雖然陳洵的嚴苛讓沈轅吃了不少苦,但是到底對沈轅的修行很有益處,他的修為增長更加迅速了。
反觀沈淮安,雖然莫南柯以灌頂之勢為他梳理了靈根,但是卻難以改變五靈根要進階就要吸收比常人多許多倍的靈力的這一事實。所以,他只有比常人更加刻苦的修行。莫府中時常得見那小小的身影,無論嚴寒酷暑,總是在拼命的吸收着靈氣。
莫南柯承認,有的時候,這孩子是會努力的讓人心都疼了的。還沒有辟谷的時候,那小小的一團就能夠不眠不休滴水未進的打坐三天。辟谷之後就更是不得了,沒有莫南柯監督的時候,沈淮安總是一顆辟谷丹了事。唯有莫南柯在的時候,他才會陪着自家師父好好的吃上一頓。
因為,那是沈淮安貪戀着的溫馨。食物帶給他的溫暖總是有限的,當吃飯不再是維持生命的必須,那麽唯有陪他吃飯的那個人,才是他吃飯的全部意義。
那種修煉起來不要命了似的刻苦,再加上這些年莫南柯四處為他搜羅的天材地寶,如今沈淮安的修為已經到了金丹巅峰,比之沈轅的金丹初期還是要強上一些。
時間許或真的是良藥,又或許是被莫南柯寵溺着愛護着長大的沈淮安并沒有真正體味過世事的炎涼,所以除卻那一份幼年時期便埋藏在心中的執念,其餘的事情對于沈淮安來說,并沒有什麽絕對不能原諒。
譬如,對自己的嫡兄。
他們兄弟二人先後入了無上宗。雖然他們是兄弟,但是真的論起來,沈轅還是要叫他一聲“小師叔”的。然而兩個人到底是血脈兄弟,也算是相伴長大。何況那個時候,沈轅也不過是三四歲的稚童,若非旁人教唆,也不至于此。
幼年的折辱漸漸退卻,從沒有體會過家庭溫暖的沈淮安并不将那幾分血緣放在心上,但是到底是兩個人一路打着長大,如今也算有幾分竹馬之誼。
沈淮安其實對沈轅沒有什麽感覺。年歲漸長,當幼年的害怕和惶恐消失之後,他對這個人便已經可以随意而待。既非兄長,也非仇敵。就如同熙熙攘攘的接頭與之擦肩的路人甲乙,平淡又尋常。但是當沈轅第一次被他打敗之後自己黏上來,他看着自家師父那種既欣慰,又有些放心的表情,便默許了沈轅的接近。
既然,師父喜歡看他結交同齡人,那麽,就結交一下也無妨。
沈淮安那個時候不知道,那場他打敗了沈轅的擂臺,只是一個小小的開端。從那以後便不知道觸動了沈轅的哪根神經,每月不拉着他上一次競仙臺就難受似的。
兩個人修為相近,打鬥起來總需要拼盡全力,而且結果的确說不準是誰輸誰贏。莫南柯幾乎每場都會看,一來是看看自家小徒弟的修為狀況,二來也是害怕兩個毛孩子鬥法不知深淺,傷了彼此。
臺上的白衣少年自然是沈淮安,整個無上宗的弟子之中,也只有他敢穿白衣了。當幼年時候軟嫩的小肥肉全部退去,莫南柯越發覺得,自家小徒弟的面貌開始驚心動魄起來。那種深邃的輪廓,和随着時間的推移而開始漸漸狹長的眼眸,還有那眉間始終不曾褪去的一刃紅痕,簡直就像莫南柯年少的時候第一次讀武俠小說之後翩然入夢的少年。
笑容如浮冰碎雪,衣衫如雲染的陌上少年。大概唯有這句能夠描摹出沈淮安如今的容止氣度了。
而另外一位身着無上宗統一道袍的便是沈轅。無上宗的道袍,用莫南柯的話來講“作為校服,它已經算是好看了。”為了方便行動,道袍沒有采用廣袖的設計,而是更為輕便的箭袖和短靴。墨色的雲紋繡在衣袂之上,讓無上宗的修士越發仙氣飄渺起來。
至于容貌,沈轅和沈淮安到底是血親,眉目之中依稀有幾分相似,但是比之沈淮安的公子如玉,沈轅更有一些放蕩不羁的感覺。
然而和他接觸過之後……莫南柯心裏浮現出淡淡的憂傷。那不是不羁啊喂,那就是說話做事不過腦子的……二。
然而,如今衆人的目光并不在他們的容貌上,因為兩人之間的戰鬥實在是精彩絕倫。沈轅是陳洵長老親自教導,雖然僅僅是金丹修為,但是他使出的功法威力最高可以達到元嬰水平。究其原因,大概是他最善于壓縮靈力,之後一下便爆發。
而沈淮安的功法,是莫南柯親自琢磨出來的。他知道少年能夠操縱五種靈力,但是若以單獨的一種靈力與對方打鬥,實在是處于弱勢。所以莫南柯便教他按照五行的相生相克使用完全克制對方靈根的靈力。
對方靈根越駁雜,他能夠克制對方靈力的種類越多,對沈淮安也便更有利。換而言之,沈轅其實是沈淮安對付起來最為吃力的一種人。因為他是單靈根,所以能夠克制他的靈力也只有一種。
無法完全克制,那便只避開助長水靈根的木屬性靈力便好。
白衣少年的指間湧出四條靈力,那靈力凝實的幾乎具有實體。少年潔白袖長的手指上下翻飛,四種靈力在他手指間萦繞。
那一頭沈轅的攻勢正猛,一條水龍沖天而起,向沈淮安俯沖而來。待到水龍漸近,沈淮安不由神色一凜。那條水龍不單單是水凝結而成的龍,而是帶着真正金龍威壓,伴着隐隐的龍嘯之聲而來的“活物”。他向上一躍,避開龍頭龍爪。而那條水龍仿佛有生命一樣,龍尾向他橫掃。
漫天而來的水汽已經撲濕了少年的衣角!
沈淮安抿了抿唇,手中的動作不亂,卻飛快的召出飛劍。他的長劍懸于空中,沈淮安輕點足下的長劍,順勢躍出,避開了那雷霆一擊。
手中的靈線已經盡了。沈淮安嘴角一勾,雙手結印,而後便沒有其他動作,他只是一拂廣袖,在長劍上靜立。
沈轅還來不及得意自己将沈淮安逼得祭出長劍,下一瞬,他的笑容便凝固了。沈淮安手指并不是無故翻飛,他竟然将靈力凝結成線,而後編制成網。當那個網從天而落,沈轅發覺自己竟然無法破開,亦無路可逃。
能夠将靈力編制成網,沈淮安對靈力的控制之精準簡直到了恐怖的程度。不僅僅是被那張網壓在地上的沈轅,就連臺下的許多比他們等級高的修士都嘆為觀止。
沈轅的水龍已然霸氣無匹,竟然別出心裁的用金龍龍鱗借來金龍的三分威壓。沈淮安的靈力成網卻更加妖孽。臺下的修士扪心自問,若是自己,能夠到達這個程度麽?即使如今自己的修為比他們高上那麽多,自己能夠到達那個程度麽?
長劍上的少年緩緩下落,待他在競仙臺上站定,場中竟無人說話。
沈淮安收起自己的靈力,對沈轅微微拱手,淡淡笑道“承讓。”
沈轅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召回那片已經失了色彩的金龍龍鱗,無奈的攤了攤手,而後對沈淮安說道“我們下次再戰。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沈淮安含笑颔首,然後目光在四周掃視一圈。待到看見山峰上那一抹白色身影的時候,他的眼神驟然一亮。
☆、[番外]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