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此睜開眼的時候,曉曉看到自己屋的房梁,滿足的閉上了眼,終于躲過去一劫,自己暈的還挺是時候的,她感覺無比幸福。
丁香一進來就看到曉曉躺在炕上,臉上露出一個十分滿足的笑容,忍不住嗤一聲樂了:“你倒還笑得出,差點兒把人活活吓死,好好的人怎麽就暈了,還暈在外頭廊子上,不是文淵閣的小太監福平聽見動靜看見你,并且好心的把你送回來,在廊子上吹一宿冷風,你這條小命還要不要,你說你一個小丫頭,大半夜不睡覺瞎跑什麽,虧了你怎就不怕,莫說你一個小丫頭,入了夜,若無要緊事,我都不敢出去走動呢。”
說着把手裏的藥碗放在桌子上,扶着她坐起來,身後墊上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又把藥碗遞在她手裏:“快把藥喝了吧!”
曉曉一看見這大碗黑乎乎的藥湯子,嘴裏先苦的沒邊兒了,擡頭看着丁香可憐兮兮的道:“其實我沒什麽事兒,睡一覺就好了。”
那意思這藥是不是就不用吃了,丁香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還沒事兒呢,人都暈在外頭了,你想怎麽有事啊,趕緊喝了,你當誰都有你這樣的好福氣,得了病還能有太醫瞧脈,開藥,那張大人可是給皇上請脈的,不是瞧着李總管的面兒,八擡大轎也擡不來人家,你倒還嫌棄上了,為了你這丫頭,你幹爺爺這回搭的人情兒大了去了,等你好了,可的好好孝敬孝敬他,我在乾清宮待了這些年,還沒見他對誰這麽好過呢。”
事實上,在丁香眼裏,李進忠一向是油鹽不進的主兒,除非你有足夠的好處能打動他,興許能得他稍微擡舉擡舉,也得看他老人家的心情好壞,可曉曉這丫頭也沒見給他什麽好處,就一句甜甜的李爺爺,就把他哄的掏心掏肺的對這丫頭好起來,說起來真有點兒邪性。
不過這丫頭是挺招人喜歡的,按說如今在乾清宮她算挺得意了,卻也沒見她攀高踩低的,對自己這樣資歷老的宮女嬷嬷,即使地位低,見了面也不會拿大,甜甜的叫聲姑姑,叫的人從心裏往外舒坦。
新巧發落出去之後,小雲頂了新巧的差事,另外從別處調進來個嬷嬷打雜,小雲搬到了新巧那屋,丁香得了李總管的話兒,挪到曉曉隔壁屋兒住。
丁香心裏頭明白,李總管的意思是讓自己看顧些這丫頭,這丫頭瞧着伶俐,有些事兒上容易犯傻,有時丁香都不知道該說她聰明還是傻了。
該說這丫頭心太善,新巧害她那事兒,誰不知道,後來新巧偷龍井茶出去賣的事兒翻出來,丁香也知道是曉曉搗的鬼,如今誰不知道,皇上就聽她的,皇上想吃什麽也都是她做主,連着吃十天龍井蝦仁,肯定是她授意的,其實,收拾了新巧也是一報還一報,新巧有那種結果也是她自作孽。
那丫頭一來,自己就瞧出來不是個安份的,見天就想着攀高枝混出頭,也不想想皇宮裏多少宮女,混出頭的有幾個,看見曉曉出頭了,她就開始嫉恨,傻不拉幾的曉曉還當她是老鄉,讓她頂了她的差事,她倒好,心裏沒存半點兒感激不說,還恩将仇報,變着法兒的要害曉曉的命。
不想最後一報還一報,把自己給害了,也算因果報應,礙着這丫頭什麽事兒了,這丫頭倒連天的做惡夢,宮女的屋子隔音效果不好,這丫頭半夜裏一驚一乍的,全聽在自己耳朵裏,有心勸她,可又一想這會兒勸了,以後怎麽辦 ,在宮裏頭待着,這樣的事兒免不了,勸了沒用,得她自己想開才成。
當先得把病養好了,這宮裏的風頭可是瞬息萬變的,別瞧這會兒得意,不定那會兒就給人頂下去,尤其曉曉如今禦前的差事,不知道多少人在暗處眼巴巴盯着呢,再說,她若再病下去,照着宮規就得挪出去了,一旦挪出去,再想進來,恐沒那麽容易了。
這麽想着,丁香都替她着急,偏這丫頭沒心沒肺,還嫌藥苦,丁香把藥往她嘴邊兒上推了推,催促道:“快着趁熱喝了,躺下發發汗,再睡上一晚上估摸就沒事了,你要是不喝藥,回頭病的沉了,挪出宮去看誰還管你,快些,別磨蹭。”
在丁香羅裏吧嗦的催促下,曉曉壯士扼腕一般,端起來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真他媽苦啊!苦的曉曉一張小臉都扭曲了,心裏說,這太醫跟自己有仇吧,這是擱了多少黃連啊!
她那表情把丁香逗樂了,丁香倒了碗水遞給她:“至于就苦成這樣嗎,漱漱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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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曉忙喝了一大口水,咕嘟咕嘟吐了,覺着還是苦,丁香扶着她躺下,用兩床厚被子給蓋上掖好,臨走還說了一句:“不許霍騰被子,得發汗,不然你這病好不了。”
曉曉打了哈氣,深刻懷疑這藥湯子裏放了安眠藥,怎麽剛喝完就犯困呢,曉曉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半夜給熱醒了。
吃了發汗的藥,身上又裹了厚厚的兩床被子,現在可都進五月了,蓋這麽多不熱才怪了,曉曉覺得,自己跟坐在火山口似的,熱熱的溫度烤的她渾身難受。
忽感覺額頭上有個涼絲絲的東西游走,曉曉下意識哼了一聲,睜開眼就看到黑暗中一個影子坐在她床邊上。
曉曉還以為遇上了鬼,吓得張嘴要喊,卻給來人一把捂住嘴,接着黑影湊到她耳朵邊兒上,小聲道:“別叫,我是小白。”
曉曉眨眨眼,就着窗外透進來的光亮,才看清楚真是小白:“大半夜的你怎麽來了,給人發現了怎麽辦?”
看清楚了,曉曉開始着急,傻小子太胡來了,當皇上的半夜跑一個宮女屋裏像話嗎,更何況,他這麽一個毫無實權身邊兒都是眼線的皇上。
曉曉發現,這傻小子真不讓自己省心,大概小白感覺到了她的不滿,忽然張開手臂一撲,連人帶被的抱住了她,有些費勁兒,畢竟是個才十歲的孩子,又長得比同齡人瘦小,曉曉雖然也瘦,可身上裹着兩床厚被子,體積面積都很可觀,所以小白抱住她真不容易。
重點是本來曉曉就熱,出了一身黏糊汗,剛才還想把胳膊伸出來涼快涼快,不想給他這麽緊緊抱住,一動不能動了不說,被子粘着裏頭濕透的中衣,貼在身上,別提多難過了。
曉曉剛想讓他放開自己,小白卻又開口了:“大妮,你不知道我多怕,我今兒等了你一天,你都沒來,我不知道你怎麽了,我想問,又不想跟那些宮女說話兒,我怕極了……”
聲音裏待着濃濃的恐懼,仿佛還有些哽咽,曉曉的心唰一下就軟了,面對這麽個黏糊蛋一樣的傻小子,她的心實在硬不起來,後來曉曉就開始懷疑,這小子是真傻還是跟她這兒裝王八蛋呢,知道這一招兒好用,就翻來覆去的用,花樣兒都不知道變一變,拿準吃定了自己就得心軟。
不過,這會兒曉曉沒感覺,她覺着傻小子真是可憐極了,讓她心裏又酸又澀的,她忍不住開口問他:“你怕什麽?”
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又沙又啞,說出的話極其難聽,像個讨人厭的老鸹叫,只不過她沒來及嫌惡自己的聲音,就被小白可憐巴巴的姿态秒殺了:“我怕你嫌我沒用,丢下我跑了。”
他死死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不會不見似的,曉曉的心都快化了,這小子總是能讓她心疼,她努力咽了口唾沫,盡量放軟聲音道:“傻不傻啊,我是你的宮女,你忘了嗎,我能跑哪兒去……”
安慰了他一會兒,曉曉實在忍不住了,這小子別看人不大,力氣倒不小,而且執拗起來跟頭小牛犢子似的,持久性耐力超乎尋常的好,抱了她大半天都沒見有松開的意思,熱的曉曉恨不得跟狗似的吐着舌頭散熱。
不過,後來曉曉終于印證了這小子其他能力的時候,終于明白自己真是一語命中,這小子持久性耐力在某些方面上更好的出奇,好的她一看見他腰就酸。
這是後話且不提,就說現在,曉曉熱得都快說胡話了,推了他一把:“你先放開我好不好,我熱。”
小白這時候終于發現,大妮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張小臉看上去油光水滑的不是月官照進來的關系,是她的汗。
小白忽然記起上次自己生病的時候,太醫說就得發汗才能好,他生怕自己一松開曉曉就霍騰被子出來,閉住汗,病就好不了,病好不了,自己就看不見她,這麽偷偷出來的機會,今兒是僥幸,明天就不見得成了,所以,最好就是曉曉好起來,去東暖閣陪着自己,然後自己就可以看見她了。
這麽想着,小白哪會放開,更緊的抱住她道:“太醫說了要發汗,我不放。”大概又怕曉曉不滿發脾氣,軟着聲音道:“大妮,我好怕你的病好不了,你忍一會兒好不好,就一會兒,等汗出透了,病就好了。”
這小子的聲音又軟又綿又可憐,說的曉曉實在不忍心拒絕他,想着算了,忍忍吧!
後來曉曉發現人的忍耐力是無極限的,你覺得忍不下去的時候,其實還有無限忍耐空間,她就是例子,被傻小子那麽抱着,熱着熱着就習慣了,最後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