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世英雄

第43章

自從奧斯維德高級學校成為正式軍校的那一天開始,他們總會走上這一步的,之前五年級的學生已經正式成為了銀星軍團的現役軍人。

所有的軍校生學生，本來就被稱之為預備役士兵，只是蓋爾怎麽都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早。

克羅夫特給了他們選擇。

喬斯·克羅夫特只是奧斯維德的現任校長，奧斯維德高級學校并不是他的私産,所以說，很多事他也不能完全做主。

幸運的是，蓋爾在幸存學生的名單上,看到了那幾個熟悉的名字，比如喬知崇、摩西、季懷元和朗費羅,只是沒有赫莉的名字。

她的照片和姓名已經變成了灰色。

給所有幸存學生的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轉學去銀河系更內線的艾維亞高級學校繼續上學,一條，是正式成為一名士兵。

當然，這一點是有限制的，對所有幸存的學生和老師都有效，軍團不會征用未成年的孩子，要進入軍隊的最低條件是——年滿十八歲。

蓋爾、範倫丁和薇薇安要到1271年才滿十八歲，但距離1271年的新年，卻只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所以在打了申請之後，因為他們之前的出色表現，成功被銀星軍團征召入伍。

他們幾乎是整個銀星軍團最年輕的士兵。

布尼爾和溫士頓回到了派恩治下的第七軍，蓋爾、範倫丁和薇薇安卻被銀星軍團第九軍接收。

第九軍十分特別，這幾乎可以算是柯頓元帥親領的嫡系部隊，在整個銀星軍團中，起點最高的就是第九軍，但是尋常是很難進的，其次是派恩的第七軍，銀星軍團的精銳部隊。

反正，上輩子的薇薇安是沒能進入第九軍的，以她的優秀程度，也只是從第七軍起家。

不過，當時奧斯維德悲劇發生的時候，她已經和布尼爾互有好感了，從第七軍開始也正常。

這輩子卻不會這樣。

他們的優秀已經成功進入了柯頓的視線，作為銀河系真正意義上的統治者，他要将他們撈到自己的嫡系部隊就并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了。

穿上了筆挺的軍裝，蓋爾剪短了頭發，整了整衣冠，走出了單人的休息室。

既然來了這裏，他就必須要同範倫丁暫時分開了，範倫丁是技術兵，而自己卻是戰鬥兵，雖然在一個軍團中，新兵集訓的時候卻分屬不同的營地，蓋爾見到薇薇安的次數比範倫丁還要多一些。

“怎麽樣，緊張嗎？”蓋爾直接問。

薇薇安正在一邊查資料一邊擡頭看着不遠處的戰事表，聽到蓋爾的聲音頭也不擡，“嗯。”

蓋爾有些驚訝，想不到薇薇安也會緊張，不管是在特訓中，還是在面對星際海盜的時候，薇薇安都顯得相當胸有成竹。

“我從小看到很多在生存線上掙紮的人，也見過很多賭徒，暗街上到處都是亡命天涯的朝不保夕的人，而且，在九歲的時候，我就殺過人。”薇薇安放下手上的事，看着蓋爾輕輕說，“所以，我不會因為害怕而緊張，我是因為興奮而緊張。”她擡起頭來，一雙眼睛簡直熠熠生輝。

蓋爾看着她站起來，軍靴踩在金屬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蓋爾，很久以前，我只是想走出暗街，現在，我有更想做的事，我很清楚我站的地方，很清楚我想要什麽，辛西那個老東西命不久矣，我想在他死掉之前将他幹掉，我厭惡英穹星系高高在上的模樣，如果不是他們暗地裏支持着蒼瀾，辛西也做不到這樣喪心病狂，蓋爾，你知道嗎？我知道現在他們還在高高的山頂上，但是，一步一步往上，我不害怕，我不着急。”

這——是十八歲的薇薇安，銳利如刀，鋒芒畢露。

蓋爾看着她，微微一笑，“說的好！”

只是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新兵集訓結束。

三人之中連範倫丁的身上，都帶上了那麽些肅穆。

他們要開始第一戰了，作為柯頓重點看好的人才，他們卻沒有受到什麽特殊的照顧，因為柯頓很清楚，将老虎養在溫室裏，早晚會将它養成一只羊，既然是虎，就要去搏，去磨出鋒利的爪牙，才能真正為他所用。

所以從一開始，交給他們的任務就比其他人要更艱難一些。

這時候的薇薇安，只是一名小小的中士，手下士兵包括蓋爾和範倫丁總共只有七個人，加上她自己一共八個。

奧斯維德雖然是軍校，如果他們順利畢業，例如之前五年級的那些學長學姐，那麽進入銀星軍團之後，至少也是準尉或者少尉軍銜，但是，他們三人，都沒有畢業就進入了軍隊。

薇薇安能得到一個中士的軍銜，還是因為在擊退星際海盜狼骁裏的出色表現才給的晉升，蓋爾和範倫丁都是下士，其他的五個人全部都是一等兵。

這已經是第九軍獨有的待遇了，銀星軍團中哪怕是第七軍也沒有新兵全部都是一等兵的優秀程度。

而所謂的士官級別，也就是個小班長的概念，要到尉官才算得上排級，算是真正的軍官。

但薇薇安并不在意這個。

作為第九軍四營下的第十一小隊，他們是很特別的，第四營是前鋒營，被編入第四營的他們，都是被其他新兵以同情的目光看的。

這種同情并不是沒來由的，前鋒營每一年的新兵死亡率都是一個相當可怕的數字。

事實上，就住在蓋爾隔壁的應振明已經哭過好幾次了，蓋爾不是有意發現的，這年頭的單人休息室隔音效果是相當好的，在裏面大哭大鬧也不用擔心隔壁的戰友會聽見，但是吧，蓋爾在門口碰見他的時候，看着他微紅的眼圈，猜都猜得到這小子一定是哭過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下子就進入前鋒營的待遇的。

這裏的晉升不是最快的，卻是最危險死亡率最高的，對于新兵來說，幾乎可以稱之為噩夢了。

可是，既然進了軍隊，那上級來的命令必然要服從。

被扔進前鋒營的新兵基本上都被看做沒有任何背景的倒黴蛋，哪怕蓋爾、範倫丁和薇薇安的履歷再漂亮，他們“毫無背景”這件事卻不會因此改變。

星河歷1271年3月21日，前線的威廉明娜基地冷到令人發指，哪怕這顆原本根本不适宜有人居住的小星球經過了人類的改造，卻依然從它的星球深處透出刺骨的寒意來。

這裏離最近的一顆恒星距離都相當遙遠，日日都是黑夜，連星空都仿佛帶着幾分冷冽。

前鋒營到達這裏已經是第三天，蓋爾呼出一口冰冷的空氣，感覺呼出的水氣都要立刻結冰了。

範倫丁站在他的身旁，“還有兩天。”

“嗯。”

他們在等消息，如果軍部的消息還不來的話，他們這一趟很可能會無功而返，但對于很多人來說，或許反而是一件好事。

整個基地的警報聲拉響，平板的電子音在耳邊響起，蓋爾的心中一沉：來了！

他的G還沒有制造出來，應該說，他和範倫丁的節奏一下子被突如其來的戰争打亂了，只是初具模型的G是無法使用的。

所以，蓋爾用的是制式的軍用機甲，不過有小G的存在，使得他和這架軍用機甲的融合度實現了最大化，這也是為什麽智能體如此昂貴的原因之一。

融合度超過了百分之五十，蓋爾已經相當滿意。

“軍部有令，攻克蒼瀾星系瑪蒂爾達前線基地！”

他們這一小隊有一艘單獨的輕型戰艦，第四營作為前鋒營，共有七百艘戰艦同時升空而起，在這浩瀚星空裏看起來尤其壯闊。

單單前鋒營，就有接近五六千人。

在這樣浩蕩的艦隊中，蓋爾他們這一艘并不特別顯眼。

範倫丁在新兵訓練上就有操作戰艦的課程，當然，對于他而言，那些課程十分簡單，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戰艦的隊列中和別人保持一致。

蓋爾是充分信任範倫丁的能力的，他相信有範倫丁在，他們這一個小隊的生存能力都要比別人高不少。

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在艦隊升空的剎那，應振明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其他四個人中，也就一個神色如常，其他三位臉色都有變化。

畢竟真正視死如歸的士兵是少數，尤其是他們這樣的新兵。

事實上在以前，新兵是根本不可能被分進前鋒營的，但是現在前鋒營的死亡率太高了，不得不用很多新兵來填充。

在很久以前，在蓋爾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是根本沒有辦法想象這樣的戰争的，在浩瀚星海之中，艦隊如此壯闊卻又如此渺小！

蒼瀾星系的瑪蒂爾達前線同銀河系的威廉明娜前線遙遙相對，但是這個遙遙相對是針對現今的距離來說的，用眼睛看，是根本不可能看得到的，艦隊出發，航行三個小時，就可以到達瑪蒂爾達前線，這是蒼瀾星系相當重要的一條防線，向來防守嚴密，但是銀河系必須要拿下它，否則誰知道辛西會不會發瘋，命令銀翼軍團通過瑪蒂爾達前線繞過威廉明娜，進入銀河系的人口密集程度排名第七的星球烏極星大肆殺傷平民？

畢竟，他連毀滅一所學校的事都做出來了。

柯頓當然不是那種弄了人才來再将人家直接損耗在危險的前線戰争裏的人，他們十一小隊的位置幾乎是處于前鋒營的中間部位，應振明他們或許看不出來，薇薇安心中卻一清二楚。

他們是在前鋒營，卻是在前鋒營中相對最安全的位置，這既能讓他們在戰争中得到最大的磨練，也不至于就真的讓他們在刀尖上跳舞。

“要開始了。”薇薇安喃喃說。

蓋爾輕輕“嗯”了一聲，範倫丁半支着腦袋，對于他而言，操作這樣一艘戰艦是毫無壓力的，甚至露出了點兒閉目養神的悠然神态，“小心。”

這兩個字是送給蓋爾和薇薇安的，範倫丁很清楚蓋爾的實力極限，同理薇薇安，這一場戰鬥他們只是普通士兵，跟着上級的命令走就行了，所以，他并不認為這一場攻克戰會是多麽難以完成的任務，因為柯頓調動了銀星軍團的第七軍和第五軍，再加上第九軍的主力部隊，在蒼瀾星系的大部分力量在西線被雲輝星系的星輝軍團拖住的時候，沒有道理拿不下這座基地的。

炮火襲擊瑪蒂爾達前線的第一道防線堡壘，在璀璨明亮的星空中看來，就像是淺綠色冰原上綻開的絢麗煙火。

刺耳的鳴笛聲響徹夜空！

防守在瑪蒂爾達前線的銀翼軍團立刻反應過來，因為這裏是前線，他們并沒有多少突然受到襲擊的慌亂，而是有條不紊地組織起防禦和反擊。

“反應真快啊。”薇薇安感嘆着。

每個小隊的聯通頻道只有本小隊的人聽得到，其他人雖然聽到了，卻都沒有吭聲，蓋爾聽到薇薇安的聲音，雖然知道對方看不到，仍然笑了笑回答說：“再快也是我們占了先手！”

話音剛落，上頭已經下了命令，他們直接從高空跳下，密密麻麻的機甲群開始在艦隊炮火的掩護下向着冰原降落。

再也沒有比真正在各種危險的光射彈和猛烈的炮火中穿梭更有戰争感覺的事了。

蓋爾靈巧地躲過一發光射彈，粗壯的淺金色光線直接在他身後的冰原上留下一片焦黑痕跡。

每一條指令清晰地從耳邊傳來，蓋爾冷靜地朝着既定方向奔去，有薇薇安不時給他矯正方向，作為他們十一小隊中真正的前鋒，蓋爾幾乎從頭到尾都站在隊伍的最前列。

可在他的面前，還有許多其他小隊的機甲，蓋爾不大明白戰略的布置，可是只憑眼睛看也可以看得出來，他們這一小隊，絕對是在相對最安全的地方。

當然，在戰場上是沒有真正的安全的，所以只是相對而已。

瑪蒂爾達的防禦堡壘已經可以看得相當清楚，對方的第一批戰鬥機器人被放了出來。

前鋒營一向是只是用輕型戰艦的，這種輕型戰艦除了載機甲之外，能裝配的火力有限，頂多也就是三波的爆能重火彈，或者是壓縮光爆炮，第一波就送給了這大片的戰鬥機器人。

稍稍清理了前路之後，蓋爾他們已經沖到了堡壘下。

這個年代的堡壘和蓋爾理解中的堡壘是完全不一樣的，與其說是堡壘，不如說是相當巍峨的鋼鐵高塔和堅硬的巨型金屬建築，乍一看去，那是相當有視覺沖擊力的，在這個年代的士兵看來或許不算什麽，但每每蓋爾看去，都覺得異常震撼。

爆破彈從空中落下，但同時，他們一方也付出了兩架輕型戰艦的代價，看着戰艦在半空中被地對空的壓縮光能導彈穿透，化作一片耀眼的光華，就知道駕駛戰艦的那兩名士兵肯定無法幸存。

第一道鋼鐵建築已經開始損毀爆破，蓋爾看着漸漸轟然倒塌的金屬高塔，跟着身邊的其他軍用機甲一起往裏沖去。

這只是瑪蒂爾達前線外圍的第一道防線而已，甚至他們還沒有碰到瑪蒂爾達的防禦士兵。

戰艦中的範倫丁游刃有餘地操作着戰艦規避飛來的散彈，卻忽然坐直了身體。

他習慣性地開啓着自己寫的程序做的小玩意兒，可以攔截一些上頭發送的訊號，而這一道，是軍部發給第四營的最高指揮官的。

第四營是前鋒營，它的指揮官在短短的一年多裏就已經換過七八個了，現在的這個叫羅迪森，他十分年輕，今年才剛剛過二十九歲，以他的年紀而言，能混到這個位置，已經可以說是晉升很快了。

這是一條柯頓元帥直接發給羅迪森的軍事指令，紅色指令，最高安全鎖碼，範倫丁敏感地嗅到了不尋常的氣味。

幾乎沒有猶豫，他換成了純粹的精神力操作戰艦，将雙手解放出來，立刻開始解碼。

一道鎖了二十一層密碼的指令。

範倫丁用了最快的速度，只花了六分鐘，解開了二十一道鎖。

指令的內容很簡單，“主力部隊無法到達，這是一個針對我銀河系的圈套，前鋒營已成孤軍。”

範倫丁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而很快，就來了第二條第三條指令，同樣來自柯頓，鎖碼程度和前兩條一樣。

“好消息是，瑪蒂爾達的防禦力量比平時要薄弱一倍，預計支援要在三天之後才能到達。”

“堅決執行命令，以為銀河系戰死為殊榮，羅迪森大校，請戰鬥至最後一刻，不許撤退！”

……

範倫丁垂下了眼睑，防禦力量薄弱一倍？

這仍然是一座各種防禦工事配備十二分齊全的大型前線基地啊！憑借五六千人的前鋒營就想拿下它？

這完全是癡人說夢！

可如今怎麽辦呢，蓋爾和薇薇安，正陷在面前那座冰冷而又炙熱的戰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