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世英雄

第27章

蓋爾他們當天就收到了消息，當所有的學生再一次彙聚在一起,登上來時坐的飛船返回奧斯維德的時候,再沒有來時興奮的心情，哪怕是之前被蓋爾他們狠狠打擊的負組A營的那些家夥都幾乎将之前的失敗抛在了腦後。

戰争對于他們而言,原本是相當遙遠的。

哪怕這些年銀河系一直注重軍事的發展，軍費逐年增長,就算是普通人也知道如今世道不太平,但畢竟沒有真正進入戰争狀态。

辛西政變,蒼瀾星系的辛西元帥直接掀翻了蒼瀾政府,自個兒當了老大。

比起銀河系這些年至少內部的和平,蒼瀾星系要亂得多了,而這種亂,本來就是蒼瀾星系的很多人默許的,否則蒼瀾星系的銀翼軍團論實力比銀河系的銀星軍團還要強一些，怎麽就會維持不住一個星系的和平？

可就是這樣混亂了十年的蒼瀾星系，還是沒能真正到那個臨界點，瓦爾克·辛西終于忍不住了。

事實上，他也等不下去了，如今這個世界，雖然人類的壽命已經大大拉長，平均壽命兩百歲并不算很稀奇，但瓦爾克·辛西已經一百六十七歲了，就算是以這個時代的年紀計算，他也已經步入了暮年。

所以，他的耐心有限。

銀翼軍團的實力，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它只比英穹星系的銀鷹稍遜一籌而已，哪怕是銀星，也是比不過它的，但是在蒼瀾政府流亡到達銀河系的時候，柯頓元帥卻接收了他們，旁人不知道柯頓究竟打得什麽主意，但是當雲輝星系發了通告對辛西元帥進行嚴重警告譴責的時候，很多人都明白了。

柯頓元帥一定是同星輝軍團的丁柏元帥聯合了，在如今的四個星系中，英穹星系位于中央，但因為其得天獨厚的條件，四周星際環境複雜，與三個星系接壤的地方幾乎都是易守難攻。反而不論是銀河系還是雲輝星系，都同蒼瀾星系多多少少有點邊境摩擦，尤其是雲輝星系，因為實力略遜于蒼瀾星系，受它欺負也不是一兩天了，而銀河系和雲輝星系因為中間有一條相當危險的星礁海，這是一片相當恐怖的宇宙空間，布滿了黑洞、隕石和類似大海礁石一樣的暗礁，雖然也有幾顆偏遠的行星在，卻幾乎屬于三不管地帶，因此，銀河系和雲輝星系幾乎沒有任何利益沖突。

蓋爾想不通的是，那個辛西元帥不會腦筋這麽不好用吧？他應該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這麽幹了，銀河系和雲輝星系一定會聯合啊！

在這種都是人的地方，蓋爾又不能打開戒指翻出範倫丁私人圖書館裏的歷史書來查看。

很多學生都很心神不寧，休息室裏都是一簇一簇地坐在一起，小聲地讨論着，臉上都帶着些許不安的情緒。

這些學生雖然近些年被明顯的軍事化傾向影響，才會到奧斯維德讀這些與軍事相關的專業，但是，本質上還是從和平中成長起來的，驟然聽到戰争就要來臨的消息，當然是會忐忑的。

薇薇安一邊吃着新鮮的灰椿肉排，一邊翻看着課本，因為這年代的課本只是薄薄一張類似于芯片的玩意兒，觸碰解鎖變成薄得通透的平面，不管怎樣，這種虛拟的玩意兒都是有點傷眼睛的，所以她戴着一副護鏡，黑框，看上去顯得愈加文靜清麗。

範倫丁也很從容，他本來就不大喜歡這裏的夥食，只吃了一點就又開始寫程序，偶爾蓋爾也會有點兒愧疚，因為範倫丁除了必要的吃飯睡覺上課的時間，其餘幾乎都被寫程序給占據了，而寫的這個程序，是做給自己的機甲……

不論範倫丁的性格怎樣，蓋爾還是分得清好歹的，也很知道感恩，就像當年父母過世之後，雖然嫂子對自己不算好，但仍然和大哥一起資助他上完了大學，所以，在他的心裏，哪怕兄嫂二人後來不再願意和他有什麽往來，蓋爾卻還是感激他們。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如今，再沒有人比範倫丁對自己更好了吧？

所以，不管範倫丁的脾氣怎樣古怪糟糕，蓋爾都覺得不算什麽。

“不如再吃點沙拉？”于是，出于這種心理，看着頭也不擡的範倫丁，蓋爾關心地問。

範倫丁瞥了他一眼，“這麽難吃的東西也只有你喜歡。”

蓋爾：“……”

早知道就不問了！

哪裏難吃了，其實……挺好吃的啊？

霍奇森和沙遜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似乎不管什麽時候，這三人永遠是這這樣淡定的模樣，永遠不會有什麽事讓他們變了臉色。

蓋爾一擡頭就看到徑直在他們旁邊坐下的霍奇森和沙遜，頓時有點兒驚奇。

在來特訓之前，他們身旁幾乎就是真空地帶，偶爾也就和他們一個宿舍的蘭馥會坐一坐，這種真空不僅僅是因為布尼爾帶來的冷遇為難，某種程度上，也是他們三本來就交不到什麽朋友。

這麽說吧，薇薇安上的幾乎都是“貴族”的指揮系，同學中十個裏有八個都是軍二代官二代，雖然性格“不錯”，但要人家跟她做朋友卻不大可能。

範倫丁——那還是算了吧，他那個系大部分都是悶頭研究的技術宅，更別說範倫丁本身就是優秀到沒朋友，連老師對他三番兩次的為難都能頂回去的，能比得上他水準的根本就沒有，再說範倫丁也沒什麽和這些家夥交朋友的興趣。

至于蓋爾……他倒是很想交朋友的……性格也是交得到朋友的，上輩子窮成那樣還有好幾個哥們兒呢，但是，他的通用語聽寫水平不錯，口語卻怎麽都比不得這些從小就說這個話的同學，遵循範倫丁的建議，他的原則是少說少錯，于是，雖然他在機甲系那是相當聲名赫赫，也有那麽幾個同學願意和他親近，但無奈蓋爾那種少話的高冷作風和喬知崇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壓根兒交不上朋友啊！

呃，幾乎只持續了一個多星期的特訓，倒有人往他們旁邊坐了……

“薇薇安，你怎麽看？”霍奇森直接說。

薇薇安擡起頭來，唇角帶着微微的笑，“什麽怎麽看？”

沙遜忍不住，他雖然沒有從頭跟着薇薇安，但是看過他們第一戰的視頻，又跟着薇薇安打了第二戰，對薇薇安隐約也是服氣的，畢竟他不是霍奇森那樣優秀的人才，連霍奇森都服了氣，他更沒有什麽驕傲的資本，“就是要打仗的消息啊！”

“打仗，那是軍隊的事。”薇薇安慢條斯理地說，“既然與我們無關，那就不要操那麽多的心，好好做我們能做的、該做的就是了。”

霍奇森皺起眉來，正想說什麽，就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真叫人失望，就你這漠不關己的模樣，虧得羅莎大校如此看重你！”

蓋爾一側頭，就看到站在一旁的沃茲沃斯。

霍奇森當然也看到了沃茲沃斯，好吧，雖然他原本也是想說這話的，但是吧，比起沃茲沃斯，他還是對薇薇安更親近一點，有些話他可以說，但是平時就叫他看不慣的家夥來說，他就不爽了，于是，這個一貫被寵壞還沒來得及在特訓中治愈的中二少年張口就是嘲諷：“就算我們在這裏說得天花亂墜又如何？就憑你這兩戰都輸的沒用家夥，有什麽臉站在這裏說‘真叫人失望’，你以為你是誰啊！”

蓋爾險些沒笑出聲來。

沃茲沃斯的臉色卻當場難看起來，又不好向霍奇森發作，他可以踩薇薇安一腳，卻只能對霍奇森敬而遠之，特別現在時局亂了，霍奇森這種家世的同學，他還真不敢惹。

說穿了，沃茲沃斯也是屬于指揮系十個裏八個軍二代官二代之外那兩個中的典型，如果不是本身能力出衆，恐怕根本壓不住出身很好的弗裏曼、索佩玲他們，只是就算如此，他的家庭到底還是比薇薇安要好多了，至少家中有個兄長也是參軍的，但只是個少校，算不上成氣候。

事實上，沃茲沃斯是打算趁着這次特訓好好努力一把的，也好真正弄一點班底，在指揮系的如果沒有班底，一切都是白搭，就算從奧斯維德畢業，結果回頭只能做個普通士兵，那在指揮系裏學的東西就全無用武之地了，哪知道這個計劃被薇薇安破壞殆盡，又見現在連霍奇森都維護薇薇安了，也難怪他對薇薇安說不出的嫉妒恨。

“關注時局本來就是教授們平時經常和我們說的話，分析一下局勢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就算知道不能太得罪霍奇森，沃茲沃斯仍然忍不住反駁他。

霍奇森冷笑，“是啊是啊，不過戰争的根本就是要講究實際，現在什麽消息都沒有就要來分析局勢，怪不得你輸得這樣慘，恐怕就是分析來分析去分析多了吧！”

他說話還真是毒，一把把的刀子往沃茲沃斯身上插。

沃茲沃斯氣得簡直要吐血，別說是霍奇森，在第二次任務結束後，連弗裏曼他們都不大肯太親近他了，雖然他們都承認沃茲沃斯的能力，但是任誰都不會喜歡一個總是輸的指揮官的。

“你們太吵了，要吵架的話可不可以去那邊說？”正在寫程序的範倫丁忽然擡起頭來說。

霍奇森和沃茲沃斯都噎住了。

蓋爾看得更樂不可支，但他仍然很真誠地給了他們一個建議：“現在還是務實一點好。”

沃茲沃斯氣得臉都紅了，這明顯又是給他插了一刀。

霍奇森倒笑了起來，原本想問薇薇安的話也不問了，優雅地站起來矜驕地點點頭，“說得對，我想起還有點功課沒有溫習好，先走了。”

薇薇安微笑着，既親切又不顯得過于親昵地說：“嗯，這學期會有《星際地理解析與暗礁原理的具體策略》這門課，我有做一點筆記，霍奇森、沙遜，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讨論下。”

如果是在特訓之前，霍奇森肯定會對薇薇安的這個提議嗤之以鼻，但是現在，他見識到了薇薇安紮實的理論和實踐水平，立刻眼睛一亮說：“好！”

這門課的難度哪怕是在優秀學生彙聚的奧斯維德都是出了名的，霍奇森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他很想看看薇薇安的筆記究竟是什麽內容。

至于沙遜更是猛點頭，仿佛霍奇森的小跟班一樣跟着走了。

沃茲沃斯則是完全被無視，見蓋爾三人沒有再理會他的意思了，甩袖就離開了。

要蓋爾說，沃茲沃斯這家夥，指揮的水準很不錯，心眼兒就有點太小了，不夠大氣啊……

見他們走了，蓋爾率先填飽了肚子，才打開星網開始浏覽，星網是兩種模式，一種是拟真接入模式，一種就是類似于他熟悉的那種網絡模式，忽然，蓋爾眼睛一亮，“範倫丁，看這個！”

虛拟機甲平臺即将舉辦第三十九屆機甲大賽，獲勝者将得到浩瀚星雲獎杯和由奧康納機甲協會提供的獎金……

薇薇安也看過來，當然，這三位對于星網上機甲愛好者奉為最高榮譽的浩瀚星雲獎杯半點兒興趣都沒有，他們看到的是針對前三名設定的高額獎金。

“可惜，一個人只能報一項。”薇薇安有些遺憾，不然倒可以報個3V3玩一玩，但是她很清楚，憑借她和範倫丁的能力，個人賽入圍前百強或許有可能，要進前三，那是根本不可能。

範倫丁倒是對這個機甲大賽挺熟悉的，事實上到十六世紀，機甲大賽的傳統依然沿襲了下來，只是項目比現在要豐富得多。

“當然要報3V3了！”蓋爾理所當然。

以範倫丁看，他們三人之中，最适合參加這個比賽的只有蓋爾，他和薇薇安的機甲實力确實不錯，但是在整個星際而言，卻算不上頂尖的水準，蓋爾他——

純屬開了挂的，不能以常理論之！

薇薇安卻聳了聳肩，“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可能會很忙啊，我覺得戰争開始，對奧斯維德肯定有影響，不抓緊學點東西是不行的。”

她的指揮風格是很有亮點，但是連她自己也知道，她所缺乏的就是實打實的理論知識，很多時候戰争不是攻打一座基地那麽簡單，指揮系的課程第一學期基本都是打基礎的，也只講到基地戰而已，星際的環境複雜極了，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指揮官，薇薇安要走的路還很遠。

範倫丁直接說，“我也沒時間，必須要抓緊功夫把程序弄好，你直接報個人戰就好了。”

“我也報個名玩玩好了，不過估計不會排到太前。”薇薇安笑着說。

蓋爾有些喪氣，“個人賽？”

“對，個人賽。”範倫丁的護目鏡鏡片一閃，“如果沒有拿到前三，我覺得這個定制機甲也不用做了！”

蓋爾：“……”

卧槽，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對了，虛拟機甲平臺也是可以導入數據的，雖然我現在寫的程序要真正成為現實中的定制機甲還遠遠不夠，在星網上卻可以試試，剛好作為調試的途徑讓我補正修改，所以，有我給你準備的虛拟機甲，你還勝不了的話，趁早讓我歇了這份心，省得浪費時間和精力。”範倫丁冷冷說。

蓋爾：“……”

那什麽，他知道這兩年範倫丁一直很辛苦，所以他也一直努力對範倫丁更好一些。

所以這一回，他沒有什麽不滿的模樣，反而鄭重地說：“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見他這樣認真，範倫丁反倒覺得內心某處有那麽點兒癢癢的。

他喜歡這樣純粹堅定到近乎可愛的蓋爾。

恐怕蓋爾一直覺得自己這樣辛苦是為了他，但是沒有人比範倫丁自己更清楚，他只是有——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标後，就一定要完成的那種偏執症，而且，他喜歡這樣一點點進度往前的成就感，當年，他為了得到一份數據就可以隐忍那麽久，數年如一日，直到摘取最後的果實。

如今也是這樣，在這個實驗上，他對自己提了一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要求，只是這一次的果實，不僅僅是一份實驗數據，還附帶一個人——

只是，範倫丁越來越搞不清楚，究竟實驗數據是他真正想要的，這個人只是附帶品，還是，他想要的正品，其實是這個人，實驗數據反倒成了附贈品？

天平越來越傾斜，不過嘛，也沒什麽差別。

反正——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