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以為莊籍不會再理自己了,夏榛心裏很難受,但一會兒後,莊籍又出現了,他手裏抱着一只漂亮的玻璃酒壇子。
裏面的确是梅子酒。
他把酒壇子放在了桌子上,說,“喝吧,難喝得很,是你自己要喝的。”
夏榛驚訝地看着他,莊籍打開了蓋子,瞬間酒香撲鼻,應該是濃香型五糧液的酒味。
莊籍去廚房裏找舀酒的東西,回到飯廳,發現夏榛抱着那個小酒壇子已經将裏面的酒倒在了高腳酒杯裏,而且倒灑了不少,整個飯廳都是酒味。
莊籍搖搖頭道,“這是65度的酒,你倒這麽多,你要喝完啊。”
夏榛道,“行。”
于是兩人對坐餐桌,開始一邊吃飯一邊喝酒,情形與情調這個詞完全不沾邊。
其實卷起袖子劃拳,才更配。
莊籍和夏榛碰杯,說,“多年不做菜了,這做的還能吃,你多吃點。”
夏榛喝了一大口酒,雖辣卻醇香撲鼻,就像莊籍的味道。
莊籍說這酒不好喝,其實不然,夏榛覺得很好,梅子的味道很濃,帶着果香和溫柔甜蜜的感覺,也像莊籍。
夏榛想自己的确喝多了,他看莊籍淺酌,嘴唇紅潤,簡直想撲過去抱住他,向他訴說相思之苦,想親他,想得簡直要魔怔掉。
不過即使喝多了,夏榛自制力也不是一般地好,他笑着說,“你做的菜,和我在任何別的地方吃的,都不一樣。”
莊籍看夏榛喝完一杯又倒一杯,有心要阻止他喝醉,但卻沒出手,只是問,“怎麽不一樣?”
夏榛說,“不一樣就不一樣。這像家的感覺,滋味和感覺在任何別的地方都體會不到。”
Advertisement
莊籍好笑地說,“你自己又不是沒家。反而是我,我沒家。我媽過世了,我就是一個人了。”
夏榛驚訝地看他,“你媽過世了?”
莊籍恍然地“哦”了一聲,端着白酒如品紅酒一般抿了一口,眼神有些茫然,說,“沒和你說過。我大二的時候,我媽過世的。說來很傷心,那時候我在學校,她倒在家裏了,沒人知道,我打電話回家,一直沒人接,我給她上班的地方打電話,得知她也沒去上班,我從學校跑回家,發現她已經過世好幾天了。我是不是很不孝?”
夏榛震驚同情又心疼莊籍,想說安慰之詞,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人已經死了,說什麽也都是沒用的。
莊籍又嘆了一聲,說,“要是我是一直在家裏,我媽暈倒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一定來得及送她去醫院把她搶救過來。生死就是這麽無常的事。”
夏榛道,“人已經死了,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你也不是一個人,不說別人如何,至少我是你的好朋友,你有什麽事,不會扔下你不管。”
莊籍剛才想勸夏榛不要多喝,此時他聽夏榛這種話,自己卻多喝了,幾口把杯子裏的高度酒喝完,又讓夏榛捧着壇子給自己再倒一杯,說,“你說這話,我是承你的情的。你爸也過世了,年歲尚輕時,就要送走親人,子欲養而親不待,是件傷心事,我們再喝一杯。”
夏榛把倒滿的酒杯給莊籍,和他碰杯,說,“嗯。喝吧。我爸死了,家裏留個爛攤子,作為兒子,只能好好地幹,畢竟幹系着集團裏數萬員工家庭的生活。”
莊籍倒是覺得奇怪的,“怎麽是個爛攤子了,你爸死了,夏氏又沒出事。”
夏榛在莊籍面前毫無防備,說,“怎麽不是。你不知道,自從我媽知道我爸有過外遇,就恨透了他,當初威脅我爸,要看着我爸創下的基業毀于一旦,讓他生不如死。後來我爸死前立遺囑,他沒有更多辦法,只能讓我媽先掌控集團,不然別人都節制不住我二叔三叔,他一死,集團就要被二叔三叔瓜分。那時候,我年紀小,要臨危受命是鎮不住的,所以我爸只能仰仗我媽。不過,他大約也覺得虧欠我媽,所以也會答應我媽的條件。我媽不喜歡我,你不知道,她一點也不喜歡我,他說她恨我爸,也厭惡我。還有我弟,她恨不得他死。”
莊籍臉上帶着酒後的紅暈,眼睛裏蘊着一層水光,靜靜看着夏榛,這是他第一次聽夏榛說這種話,他想,夏榛肯定是醉了,而且醉得不輕,不然他不會說這種話。
夏榛說完,又把杯裏的酒喝光了,然後繼續倒。
莊籍在心裏嘆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夏家看着那麽光彩奪目,內裏如何,也只有身在夏家的人自己知道,莊籍勸他說,“你別想太多了,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媽就說說而已,哪裏有當媽的會真讨厭自己兒子的。我媽也說過讨厭我呢,但她對我比對她自己還好,什麽好的,都是留給我的。你媽也是這樣。”
夏榛是真喝醉了,莊籍估計了一下,他喝了恐怕有一斤多酒,他自己也有點暈,好在比夏榛好。
莊籍費了些力氣把夏榛弄到了客廳沙發裏去,一樓只有一間客房,但那作為了錢清的房間,莊籍很潔癖,不願意夏榛去睡錢清的床,但他又無法把沉重的夏榛弄到樓上去,就只好讓他睡沙發了。
莊籍擰了毛巾給夏榛擦了臉,自己就坐在了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他盯着夏榛發呆,這不是第一次看着夏榛睡覺,高中時候,夏榛經常上課睡覺,由莊籍為他望風,兩人是同桌,做什麽事都在一起。
莊籍發了一會兒呆,才覺得夏榛這麽睡要着涼,上樓拿了一床毯子下來,要給夏榛搭上的時候,夏榛突然坐起了身來,這把莊籍吓了一大跳,但夏榛的眼神是迷糊的,咕嚕道,“衛生間。”
莊籍像個老媽子一樣開始伺候醉了的夏榛,把他扶進衛生間,發現夏榛不會自己解皮帶,只好伺候到底了,莊籍在心裏罵娘,眼睛卻盯着夏榛那玩意兒多看了兩眼。
其實初中高中時代,兩人總是一起上廁所的,而且還一起洗過澡,夏榛這根東西,他也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了,不過這次卻有所不同,莊籍仔細審視了一番,覺得夏榛應該沒有過多縱欲,因為它還顯得鮮嫩。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問題之後,莊籍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他到底在想什麽,審視自己好哥們的命根子?太過猥瑣了。
尴尬在于夏榛放了一次水之後,就清醒了不少,他自己去洗手,從鏡子裏看着身後的莊籍,還叫他,“莊籍,你怎麽在?”
莊籍無語,道,“我扶你進來的。”他怕夏榛會記得自己剛才盯着他下半身看的事,心裏別扭,話便說得惡狠狠的。
夏榛兩眼就差轉問號了,迷迷瞪瞪出了衛生間,莊籍這次推他上樓,說,“你這樣子,我不指望你可以自己回去了,你到我房間去睡一晚吧。”
夏榛像個聽話的小孩子,被他推上了樓,然後進了莊籍的卧室,乖乖躺在了他的床上。
莊籍看他再次睡了,簡直覺得夏榛醉酒後,可愛得讓人想笑。
他胳膊撐着身體,欠身幾乎覆在夏榛身上,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夏榛是非常英挺的長相,再加上他總是一本正經,所以顯得穩重正直,氣質上佳,莊籍喜歡他這樣子,他看了他一會兒,就想親他,幾乎要湊上去了,夏榛卻動了動,莊籍吓了一跳,趕緊站起了身來,遲疑了一會兒後,就去洗澡去了。
夏榛早上醒來,發現這不是自己的卧室,撐着腦袋想了想,才記起這是莊籍家。
他四處看了看,卧室裏沒看到莊籍。
莊籍的卧室不小,不過當然沒夏榛的大,而且裏面裝飾十分簡單,顯得冷硬。
夏榛算是比較了解莊籍生活上的喜好的,知道莊籍其實是個實用主義,無用的,他很少納入生活,這間卧室就正是這種風格。
夏榛下了樓,發現莊籍睡在樓下客廳沙發上,身上裹着毯子,半側着身體,有半張臉都埋在枕頭裏,柔軟的頭發,白皙的耳朵。
夏榛進廚房倒水的時候,莊籍醒了,裹着毯子坐起了身來,眼神有些迷蒙惺忪,怔怔看着從廚房裏過來的夏榛,好半天沒有任何反應。
夏榛看着他,心想他肯定沒全醒,這樣子簡直是另一個莊籍,像個孩子一樣,是可愛的,而且絲毫沒有他平常的那種無處不在的優雅矜持從容,他此時是個可愛惹人的漂亮的普通人,不是明星。
夏榛沒說話,莊籍一會兒後就全醒了,說,“你起來了嗎。我昨天沒給你換睡衣,你衣服都皺了,換了我的衣服走,還是讓人給你送衣服來。”
夏榛說,“我看穿你的肯定會小,我打電話讓人送一套衣服過來。”
莊籍點點頭,“哦,好。”
又打了個呵欠,起身從夏榛身邊往廚房去了。
夏榛坐在了莊籍剛才睡過的沙發上,眼神變得很溫柔,然後又笑了一下,像是貓偷到腥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