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 葉傅轶角度
我的這半輩子,沒有做過什麽很傷天害理的事——在遇到第一個出軌對象以前。
我寫這個絕對不是為了贖罪,也不是為了洗白我自己結了婚還出軌又出櫃的。
我覺得人生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沒必要給自己開脫,重要的人都不在了,開脫的意義也就沒有了。
雖然我是有後悔,後悔沒有早一點和何殷離開,這樣也許風眠并不知道我家裏的事,我們也不至于鬧得這樣僵。
不過他不愛我我是知道的,沒确定關系之前他對我就是生理需求,我對他其實也是,确定關系之後我才慢慢動心,但是他一定是沒有的。
可能這也是我最終并不強求這一段關系能圓滿下去的原因,如果他對我有愛的成分,我倒不知道怎麽辦了。
讓一個不愛你的人離開,不難,時間撫平一切;但是讓一個愛你的人失望,會讓我的心很痛。
二十多歲的時候,我在專業裏的成就就已經比普通人要高了,所以我一路考研讀博,然後很順利地在後來的學校遇到了何殷。
何殷當時不是和我一樣的學生,她是導師的朋友,我那個導師并不比我大多少,所以何殷也不比我大太多,性格上我們還是合拍的,也有些話聊。
由于讀書時光過于刻苦,一直沒有遇到過什麽所謂的愛情,甚至沒接觸過什麽女人(起初我讀的法醫,沒見過女人,只見過女人的屍體,最後考研跨了專業,讀研究生的時候又太忙了,沒機會接觸,接觸的女同學都是有男朋友的了)。
直到讀博士做研究的時候,我媽提了一嘴說,你差不多得結婚了吧,畢業了也該想想成家的事了,我才發現,好嘛,這一下子我就要三十了,好像是該結婚了。
于是我才去思考這件事。
恰好那個時候我認識了何殷,所以我覺得這算是緣分,我對她挺心動的,她知性漂亮,符合結婚标準(這麽評判不對,我知道,我只是陳述一下客觀事實),而且比我大上幾歲,她家催得更緊了,她也在找結婚的人。
所以讀博士那兩年我就一直在追求她,估計她是知道最後會和我結婚,所以多磨了一點,我博士畢業便和她在一起了,然後半年結婚,順理成章的。
結婚頭幾年,我們相處得挺愉快的,生了一個兒子,不過我當時挺忙,她也是。
我剛剛進入醫院,很多事情還在适應階段,而且我一開始進的就是私人醫院,沒去公立的,總感覺那種醫院不好掌握話語權,再加上錢院長開出的條件很優越,我沒理由不去工資起點高的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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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養家。
忘了說,何殷本來是一個老師,高中教語文的,她挺知情達理,也像一個老師,溫溫和和。
我有時候會想,我可能喜歡做老師的人,喜歡聽他們在我面前教書一樣地說話,所以最後才會喜歡上蘇風眠。這是後話。
不過生了兒子,何殷和我商量着就幹脆辭職,先好好地帶兒子,她說她是搞教育的,非常清楚孩子要怎麽教,不能随便丢給保姆奶媽,又說我太忙了,父母兩人不能都缺席孩子的成長,她至少得陪着。
總之她這麽說,我也就應了她。
她帶孩子帶了七八年,直到孩子上了小學。
那時候我都是早上七點準時出門,晚上早則七點晚則半夜才能幹完活回家,為了升職站穩腳,我還要去大學做一些課題研究,拿一些獎項,非常忙碌,但是我從來沒有不對這個家庭付出,我一直覺得,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庭。
何殷她起初是理解的,也無暇顧及我,她忙着給兒子報各種輔導班,不過孩子上小學之後,她忽然閑下來了,除了周末,每天白天不需要照顧兒子了,有了大把的時間。
于是我對她說,我呢,也挺累的,一個人的收入支撐一個家庭,還有房貸車貸,雖然足夠,但是希望她既然沒事做了就可以去工作,一起分擔一下,這樣對我們都好,她也不至于無所事事。
可是我們因為這件事吵架了,這是第一次我和她吵架,她不願意去工作,她說,我既然對這個家沒有時間上的付出,至少得有金錢上的支持,連她都不願意養了,我還能做什麽。
雖然知道這是她氣頭上說的,不過她完完全全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很無奈。
盡管最後我還是妥協了,我實在是懶得和她理論。
她如果樂意,我養着也沒關系,只要她不抱怨生活枯燥就好。
我知道沒有工作的生活一定是無聊的,人生還是要找一些事情去填補打發空白多餘的時間。
偏偏她愛抱怨,也變得越來越暴躁,不愛收拾自己,不愛出門。
所以我每天下了班,回到家,都是聽到她在發脾氣,偶爾把脾氣撒在沒寫完作業的兒子身上,偶爾是我。
我有時候就和她吵幾句,大部分情況我都懶得說話,工作太累了,再加上那個時候,我又買了一個房,挂在我媽名下,我沒和她說,本想當做驚喜,但是,她連工作都不願意,我也就不可能和她分擔房貸,出于自私的人性,我就沒告訴她了。
縱然至今我都不明白,既然生活如此不高興了,她為什麽不去工作。
明明她有工作的那幾年,我最開始認識她的那幾年,她是最完美的女人。
也就是那段時間,我們的關系開始往下坡路走,關系冰冷到極點的時候,是我第一次出軌。
兒子讀書讀得早了些,十七歲參加了高考,十八歲出國。在他高考那一年,我出了個差,喝了一些酒,和我一起出去的同事,不是什麽好人(我現在也不是了),帶我去見了一些所謂的“圈子裏的朋友”。
其實都是小姐之類的,我知道,不過那一次我沒有把持住,我和何殷很久沒有過了,所以還是半推半就地就了。
也就是一個晚上的事,最後沒有聯系過,我甚至不知道對方是誰。這種高危性行為,不能有下一次了。
本想着何殷千萬別知道,我已經很後悔了,提心吊膽的,沒整出什麽病算我走運。
但是何殷知道了,她鬧得不可開交,好幾個晚上,我聽她在我快睡着了的時候來那麽幾句,你已經厭倦了吧,之類的話。
很煩人,我只想睡覺。
我不搭理她,她就和我提了離婚。
其實這件事真的嚴重到要離婚嗎?我個人不這麽認為,我認為她只是找一個導火索和我提離婚,我們的感情其實有點名存實亡了。
大眼瞪小眼的,每天見面時間不多,而且見了面也就只是見面。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同不同意,她又撤回了離婚合同,她說兒子要高考了。
我那個時候心裏百般不是滋味,因為我發現想離婚的欲望比她強烈得多。
她說不離了的那一瞬間,我真後悔沒有早點簽了名。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知道,我真的在沒有愛和欲望的家庭裏一秒也待不下去,我就不怎麽回家了,住在新房子那邊,還沒裝修完全,也就将就着住。
何殷倒是可以住下去,因為她有兒子,有寄托,我呢,我沒有,什麽也沒有。
兒子,我很關心他愛他,但是肯定是沒有何殷愛得深刻的。
我反而覺得,愛兒子,就更應該離婚,不能讓他在不健康的家庭裏成長。
因此我在他十八歲讀大學的時候送他出國了。這個何殷意外地同意,估計她也覺得,得讓兒子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受限于他的父母。
兒子出國讀書,何殷又沒有工作,偶爾回家我也不見她蹤影的。
我卻要更加努力工作供兒子讀大學,拿獎金,還好我已經走到了教授的位置了,大大小小的手術也經歷了很多,事業上還不算困難。
可是人是有欲望的,這個不管我拿多少獎金我都不能解決欲望的事。而且……我不敢找小姐,怕惹上病。
所以我第一次接觸約炮,也就是那個時候。下了好幾個同城熱聊軟件,約過一兩次女人,但是都被何殷知道了,我壓根不知道她怎麽知道的。
她好像對我身邊有女人這件事異常敏感。
總之她知道了,就會和我吵架,讓這個脆弱的感情雪上加霜,但是她不提離婚,也不起訴我。
我并不想和她吵,也不想每次約都讓她知道,真他媽的煩人。
鬼使神差,我想着如果我和男人鬼混,她是發現不了的吧。
這種想法一旦滋生了,就無法收回。
可能是我書讀得比較多,見識不算窄,又是學醫的,所以我并不抵觸和男人發生這種關系,相反,我可能比一些純的同性戀更知道要如何做事前措施,因為我是醫生。
于是抱着試一下的心态,約了第一個,并不差,何殷也沒有找我麻煩,所以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滑到了蘇風眠。
我見到蘇風眠的時候,只感覺他是我約過的人裏面,看起來、相處起來最舒服的。
看起來不像和我年齡相仿的人,像是三十來歲,不太成熟,但是也比二十多歲的好多了,他們太鬧騰,又要求多,淨給我添麻煩。
所以和他一來二去的,也就算是固定了。
和他固定之後我沒有再約別人,一是沒時間,二是,确實對其他人的興致降低了。
他身上有一種說不清楚的特質,讓人感覺忽遠忽近的,我想靠近。
後來,也就是和他吃西餐的那個晚上,我看他心不在焉,本想逗逗他,問他要不要試着和我在一起,沒想到他答應了。
我是真沒想到,因為他看起來沒有這方面的需求,我以為他就是出來玩的,他甚至不允許我在他身上留下一點吻痕之類的印記。
在一起後,起初我很不自在,很難說這種不自在裏到底有沒有喜歡一個人而産生的害怕擔憂。
畢竟我也不是小年輕了,随随便便地就心動了也不大可能。我不自在的是,我發現我并不擅長處理純粹的擁抱和接吻,純粹的關心和等待。
同居的小段時光裏,他買了很多奇怪的東西放在家裏,我那個房子本身很空,但是一下子多出來好多小玩意兒;下班了回去,面對的不是空蕩蕩的冰箱而是他煲好的高湯,或者什麽也沒有,只是一個擁抱和一個吻,不會抱怨我回去晚了,也不會埋怨我陪他少了。
非常純粹的,擁抱,接吻,好像連做愛也很純粹,他不要求我做什麽,但是會像貓一樣,一直陪着,撒嬌也沒有強烈的目的性,都是單純的想接個吻,想和我多待一會兒,而不是為了買什麽或者要什麽。
其實這大半年以來,我的擁抱接吻關心等待都是為了和不同的人上床,很坦白地說,我有時候想,我當初對何殷的關心問候,也是為了和她結婚,想得到這個結婚對象,好像目的都不純粹。
但是如今我已經有家庭了,我不可能和蘇風眠結婚,他也不需要和我結婚;而且如果為了欲望,我沒必要和他在一起,我大可以提分手。
所以我和他,這段不幹淨的關系反而好像很幹淨,有欲望,卻不至于深切到非要在一起才能做愛,可是我不想分手,當回普通的炮友。我和他有時候像精神上的互相需要,雖然最後我都沒有把持住,還是和他以肉體欲望實現精神共鳴。
我不知道他明不明白,總之我能看出,他很孤獨,和我一樣。
我前幾個所謂的“男朋友”,小情人,都是為了做愛或者錢而在一起的,沒有談過心。
可是我知道和蘇風眠不行,他說他以前沒有戀愛過,也就是說,我有責任給他一個美好的初戀。我也挺樂意的。
很奇怪吧,這種責任感。
所以我現在想,我一開始就喜歡他,想和他親近(不是說身體上的),才沒有和他提過分開。
哪怕最僵硬的時候,他從我家搬出去,我兒子回國休息的那段時間,我也沒有想過和他分手。
我知道我這是在一條路上走到黑,何殷遲早會發現的,在她發現之前,我得做點什麽。
雖然,蘇風眠并不愛我,從他看我的眼神就知道,沒有期待。
怎麽說好,他對我好像是沒有期待的,我不管做什麽,他都全盤接受。
那天晚上我告訴他我有兒子了,他表現出來的一點點失望和最後說的“也不會讓你兒子知道”,讓我也很失望。
我以為他至少會因此難過或者詫異,種種,至少都能說明,他對我有期待,希望我能對他好,希望我能滿足他對愛的幻想。
可是沒有,他好像一直很無所謂。
除了對于季知非。他看季知非的眼神不對勁,我雖然不是學心理學的,但是我讀過法醫,學過……犯罪心理學,對人的行為舉止還是有了解的。
他說季知非是他老同學,可是他們并不熱絡,對對方的态度看起來冷冷清清的——不熱絡沒關系啊,大概關系不好罷了,不來往就行了——可他們還是會聯系,吃飯,相處,以一定的頻率接觸。
這不讓人覺得奇怪都不行。
我第一次産生危機感,就是在商場和蘇風眠一起見到季知非那一次。
那一次我真的蠻生氣的,我吃醋了,我知道,所以我想看看蘇風眠是什麽反應。可他沒有什麽反應,他說他想回他家。
所以蘇風眠問我情人節有沒有空,我也不想說我有空。
其實也是真的沒有,何殷之前就說了和兒子吃頓飯,為了兒子,我想,那就吃吧。而且我也做好了和兒子坦白,和何殷提離婚的準備了。
不算是為了蘇風眠,但是也的确有蘇風眠的原因在。沒有蘇風眠,我可能不會那麽早提。
總之早點離婚,還各自一個自由,兒子也出國了,成年了,該懂事了,不舍的成分有,是對這個本來挺好的一個家庭,不是對何殷的。
但是那一頓飯之後,我再也找不到蘇風眠了。
他就像突然從我的聯系人裏消失了一樣,不接電話不回微信,但是,會發朋友圈。
我思來想去,找不到原因,最後還是去他學校找他了。
我能想到的理由有兩個,一是他膩了,不想和我處下去,不過在此之前,我和他也沒有鬧什麽矛盾,可能正是沒有矛盾才是最大的矛盾;二就是,他知道我的事情。
我不知道第二個假設為什麽要算進去,可能是我做賊心虛。
後來我去他學校找他,也确認了是第二個問題。
他知道我沒有離婚,怎麽知道的,不清楚,不重要了。
那天,可能是我人生裏為數不多的,非常後悔的時刻。我後悔沒有早一點和何殷離婚,也後悔和蘇風眠開始。
說白了,我是後悔把一切搞得這麽糟糕。
都說擊垮人的從來不是事業,生活,而是感情。
感情上的打擊真的讓人承受不了。我知道我和蘇風眠沒有可能了,所以我答應了季知非和他去吃個大排檔。
那天晚上挺冷的,季知非倒也很坦然,他就是告訴我,他知道了我和蘇風眠在一起,也知道了我和蘇風眠為什麽分手,他就說他知道這個知道那個。
我只是喝酒,不想和他說話,然後他突然就告訴我,其實他很喜歡蘇風眠,喜歡了很多年。
他當時說的是喜歡,沒和我說“愛”,可是我知道他不好意思說而已,喜歡一個人十多年早就不是喜歡了。
我沒有別的情緒,只想拿酒瓶子砸他,出于社交禮貌,我忍住了。
不過,我對他還是挺羨慕的,不為別的,就只為他能有一個一直想要的人。其實很難得的,人這一輩子都很難遇到一個心動的人,遇到了也很難心動一輩子。
如果我能遇到,我大抵也會一直堅持下去,有些人就是這樣的,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蘇風眠對我遠遠沒有蘇風眠對于季知非重要。
我想,那就算了吧。
我也沒有和季知非多說什麽,只是跟他說如果你們在一起了,就告訴我一聲。沒在一起就算了,他這個沒種的家夥我也不樂意認識。
那之後我就辭職了,沒有和蘇風眠聯系過,別的我不懂,我只知道,當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是不給他未來的現任添麻煩,所以我沒必要再出現,蘇風眠也不會和我在一起。
我老家在西北,我回老家前,打算再見一次蘇風眠,之後應該不見了,回不回北方還不一定,可能回了大西北我爸媽知道我和何殷離婚後,他們得被我氣壞,我好像還挺多事情沒處理的。
但是我那天一直等,都沒有等到蘇風眠,中途給他打電話,沒有接。
最後六點左右,我兒子來了機場。
他大概是從何殷那裏知道的,我要回老家,所以他給我打電話,我說那好吧,我六點半前得走,他就六點半前到了。
見了他之後,時間也差不多,我就走了,我還是沒有見到蘇風眠,他應該也只是不想見我了。
再往後,季知非跟我說他們在一起了,挺好的,蘇風眠和季知非在一起肯定比和我要開心,畢竟,我也說過,在沒有愛和欲望的家庭裏,一秒也待不下去。
祝他幸福吧。
作者有話說:
沒啥,就是想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