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為給秦遇唯挑禮物, 盛蕊好幾個晚上沒睡着，她失眠了，實在想不到秦遇唯喜歡什麽。
他好似什麽都可以, 沒有特殊的喜好，連厭惡都不曾在她面前展露。盛蕊問過龐意, 他除了說些吃的外也沒個重點, 這就難辦了，難不成讓盛蕊去當一天廚子, 給他做頓飯？
18歲，怎麽都得隆重點。
于是乎盛蕊把主意打到了她小叔身上。
盛連淵新購入一家會所, 裝修新潮，參考了部分盛蕊的建議, 她從未來而來, 總能抓住幾個流行趨勢, 分主題做不同的餐廳、包廂，吸引的人群也廣。
會所環境不錯, 很适合大夥聚在一起湊熱鬧。
盛蕊想借會員之利, 邀請秦遇唯和他兄弟們來慶祝生日, 不過她想的周到, 并沒有用自己的名義去邀請。
龐意成了她的首要之選，他家條件好，向來豪氣大方, 邀請兄弟去玩, 沒人會懷疑。如果是盛蕊，她估計秦遇唯會第一個拒絕。
兩人家庭背景懸殊，說什麽不在意，不現實。
盛蕊比他們任何人都想的長遠, 遠比其餘同齡人要想的多。
別人在考慮成績、高考，盛蕊更多的是在想她與秦遇唯的未來。
盛連淵的會所靠近津北路，盛蕊坐車路過，心血來潮想去看看，司機将她放在門口，前臺帶她去盛連淵辦公室等他，盛蕊好奇的在會所轉了一圈，懷裏抱着一堆零食準備去他的休息室坐坐。
盛連淵會享受，休息室有一套完善的影音設備，盛蕊一直想來，不過沒機會，好不容易放月假，她得先體驗一把過過瘾。
效果雖然不比以後，但對于她這種小白來說，盛連淵的設備算是頂級，環繞立體聲，特效都逼真。
舒舒服服看完一部電影，盛蕊又小睡了半天，拉開休息室的門時正巧聽到門外的說話聲。
門外就是盛連淵的辦公室，他背靠着辦公桌與人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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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聲音很熟，盛蕊聽了開頭就知是她爸爸。
盛康偉與盛太太出國兩月有餘，盛連淵留下來照顧盛蕊并處理津北路的産業，盛家沒了大家長掌管，盛連淵又好幾次撞到秦遇唯送盛蕊回家，便笑她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典型。
“津北路的店鋪進展如何？”
“原店主擡價太高，正想辦法解決，問題不大。”
說的都是工作上的事，盛蕊不好冒然出去打斷他們，半只腳縮回來，耳畔響起她的名字。
“盛蕊呢？”
“在我這看電影，睡着了，估計最近學習太用功。好在成績都上去了，就讓她放松放松，你別催太緊，她也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主張與想法，不能過多幹涉。”
這話在理，盛蕊愛聽。
随即嘴角上揚。
盛康偉卻說：“你就護着她，這麽點分數還想考清大！”
擺明了看不上。
盛連淵勸他，“大哥，還真被你說對了，那小子比任何家庭教師都管用，蕊蕊誰的話都不聽就聽他的。”
那小子，秦遇唯嘛！
“有什麽用？遲早的事。”
“你覺得他是在故意向你證明，蕊蕊離不開他？”
“沒有人離不開誰不能活，盛蕊太小，以為愛情最大，怎麽可能呢？這世上哪一樣感情不比她幼稚單薄的感情重要？等她長大了就會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
盛連淵沉默着。
盛康偉又繼續，“我在m國遇到秦章，也不算巧，說起來是他有意登門拜訪。你也知道秦章的為人，這些年靠見不得光的法子狠狠賺了一波，如今想洗白，還想起自己有個兒子了。”
“他想要回秦遇唯。”
如此肯定的答複，盛蕊眼睫輕顫，雙手不自然的捏緊。
什麽叫想要回？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你猜的沒錯，秦章想讓他兒子到m國生活，你也許不知，他當年逃出國轉而攀上望族，老婆不能生育，他這輩子也離不了婚，只能領養一個女兒僞裝家庭美滿，這麽多年過去，他心底總有隔閡，放着親生兒子不管像話嗎？再說諾大的家業也需要人打理，平白交給他人，不像他要強陰險的性子。”
盛康偉明裏暗裏都在諷刺秦章。
秦遇唯的親生父親是什麽樣的存在，盛蕊一概不知，結婚多年，她連他的母親都只見過幾次面，她不上心，他更加不會惹她不快，那是一段多麽畸形的婚姻，而造成這種局面的卻是她。
盛蕊過得渾渾噩噩，哪裏還會顧得上他的父母，在她眼裏，他就是個孤兒，冷血、溫柔、到死還在耍浪漫。
只是她沒懂。
盛連淵按掉座機擴音鍵，下意識往休息室看去，門原封不動，他若有所思朝那處走，門就在那刻從裏拉開。
“蕊蕊？”
盛蕊打呵欠走出來，揉揉眼，是還迷糊的狀态，眼眸也是異常的水潤，“小叔，你這效果太好了，以後我還來這看電影。”
“來，想什麽時候來都可以，想看什麽就跟我說，我提前給你備好原聲正版。”
“好。”盛蕊點頭應道。
她往外走，轉頭笑容散去，一行眼淚輕易的滑下來。
未來，很遙遠的詞。
一旦真的經歷過，十年都能眨眼而逝。盛蕊一直将她的未來和秦遇唯綁定，有她的出現，他必定不會缺席，所以她從未将他撇棄，直至重來一回，找尋他，改變他，都是她的最終目的。
那……然後呢？
盛蕊從未問過他一句，“秦遇唯，你是否願意與我一起。”
要是他不願意呢？
或許，她的未來本該與他平行。
秦遇唯生日前一晚，天氣預報說第二天晴。
好似上天也知道這天必定非比尋常。
18歲燦爛盛大，與少年分開，與成熟相遇，就連上天都得為他讓路。
盛蕊捧着禮物特意繞回了他家，就想提前給他一個驚喜。
秦遇唯家院門沒鎖，客廳的燈亮着，粗暴的聲線從房內傳出，盛蕊蹑手蹑腳走到院中，聽到聲響下意識藏在廊柱後。
“小唯，你聽爸爸一句勸，這裏不适合你，總有一天你會感謝爸爸帶你出去……我不求你回報，就希望你能好好地照顧自己。”
“我可以。”
“你怎麽可以？你能鬥得過盛康偉那只老狐貍？爸爸都不是他的對手，你又怎麽能成功？你傻啊，你與他打賭，那就是跳進了他的火坑，你以為他想讓你和他閨女在一起？跟你玩呢，懂不懂！盛康偉早就選好了聯姻對象，他怎麽會讓盛家的千金嫁給你！”
盛蕊走了什麽運，接二連三聽到人說秘密，每一次都是關于她。
手心到指尖的溫度逐漸變涼，她退後時不小心碰上腳邊的花盤，發出清脆聲響打斷了房中的對話。
秦遇唯陡然停下，“你趕緊走吧，我媽今晚回來，我不想她看見你。”
“好好好，我這就走。”
不過是身子往外傾斜，話語仍在繼續。
“你是不是真喜歡盛蕊？兒子，別在一棵樹上吊死，你出去看看，多轉幾圈就會發現比她好的姑娘千倍萬倍多的是！”
“出去！”他在極力隐忍着不願爆發。
他爸絲毫不在意，本就對盛康偉厭惡至極，更別提那還是盛康偉的女兒，可秦遇唯一副鐵了心要與對手女兒在一起的模樣，秦章痛心不已，這個節骨眼上，又不能與他對着幹，不然刺痛他，往後連回國看一眼的機會都折騰沒。
秦章面上服軟，“小唯，你與盛康偉打賭不過是想證明你有多喜歡她，你喜歡誰爸爸不反對，如果你能接手我的事業，盛康偉還敢瞧不上你？他試試！”
“你出去！”秦遇唯終于爆發，聲音炸開，晃的盛蕊腦仁疼。
她以為他在維護她其實不是，因為他下一句便是，
“你錯了，我與他打賭并不是想證明我有多喜歡盛蕊，而是想告訴他，是盛蕊離不開我。現在我贏了他，的确很有成就感。”
的确很有……成就感。
這就是他的賭約心得啊。
盛蕊嘆口氣，眼裏沒了神采。
“但我與你不同，秦先生，從頭至尾我都沒想過去攀上富家千金，我不像你抛妻棄子投奔國外，你過得風生水起也好，與我皆無關。”
“可我能讓你站在金字塔尖，當你的同學還在為學業煩惱，你已經贏在起跑線，你的未來光明耀眼，前途無量！有這樣一條捷徑，為什麽不走，你知道有多少人削尖腦袋都進不來！”
秦遇唯冷冷笑道：“他們是羨慕有個有錢的爸爸，誰羨慕你便去找誰當你兒子，不喜歡再抛棄，正好是你擅長的領域。”
“爸爸是糊塗，你是怪三年前那場事故，如果我早一點給你挪到那筆錢，我們的隔閡也不會越來越大，可誰能知道當時資金周轉出現問題，爸爸不是故意不轉你錢，是當時的情況實在是沒辦法。”
“是沒辦法，秦先生，我理解。”笑着說的理解，滿滿都是嘲諷。
秦章急了，“錢的重要你比我懂，如果不是因為錢你的同學不會躺在手術室外涼透，如果不是因為錢你現在早和盛家的千金在一起，秦遇唯，你成年了，你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這世上有什麽比錢重要，比權勢地位重要！男人要想頂天立地，沒有這些物質支撐，誰都能踩你一腳，你又靠什麽出人頭地！我們老秦家說的好聽，書香門第，有個屁用，樹倒猢狲散，踩在我頭上拉屎撒尿的多了去了，是老子求爺爺告奶奶殺出一條路，人這一輩子，有得必有失，被感情左右難成大事啊！”
院外一聲響，似打碎了東西，驚的兩人向外探去。
秦章踏出大門，秦遇唯就不讓他進門了，他堵在門口始終不給他的父親一點好臉色，“我媽不想看見你。”
便是下了逐客令。
“小唯，你仔細考慮爸爸的話，爸爸不會害你。”
“不送。”
秦章三步兩回頭，消失在院門外，秦遇唯皺眉走到破碎的花盤前，蹲下來就看到被臘梅大花盤遮住的盛蕊，她蹲在地上，手邊放着紫色禮盒，她身形瘦小，隐在臘梅樹後不容易被發現。
盛蕊努力擠出笑，盡量忽視掉自身的狼狽，“驚不驚喜！”
兩人視線相對，笑容都變尴尬。
秦遇唯應該問她什麽時候來的，又在這呆了多久，但沒問出口，房間隔音不好，一牆之隔什麽都能聽到，他說的話她又聽進了多少？
盛蕊站起身，手上捧着禮盒不知該不該露出笑臉，因為她覺得自己要哭了，在壽星面前哭寓意不好，所以她咬牙忍着。
“你家院門沒鎖，想特意給你個驚喜。”
結果真的是驚喜。
她說什麽他都沒反應，表情淡淡地望着她。
“明天上完課就放假了，聽胖子說你們要去新開的會所玩，他可真大方，我怕你們男孩子玩的瘋，顧不上我的禮物，所以我想提前送給你。”
她開始後悔為什麽要提前來。
盛蕊最會自欺欺人，只要她一天沒聽到秦遇唯的解釋，她便可以繼續欺騙自己。
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盛蕊把禮盒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從懷裏掏出打火機，點燃，火苗燃燒。
“我生日的時候分了一個願望給你，還記得吧，我說等你生日你也要分一個願望給我，現在是你還願望給我的時候了。”
秦遇唯依舊冷淡，目光裏沒有了光，如她一樣，暗淡。
不想說就不說了吧。
萬一真将那些成就感抛到兩人中間，盛蕊會更加無地自容。
幸好，在她離開前，他都沒有開口。
把她的所作所為當成一場默劇，也挺好。
盛蕊閉上眼，再睜開，“呼……”打火機的火苗滅下去，寒意撲來，“我的願望是，祝秦遇唯的願望都能成真。”
他望着她，逆光而立看不清臉。
天氣預報不準。
在他生日前一晚開始下雪。
初雪飄落，盛蕊沿着巷口的路回家，秦遇唯并沒有追上來。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沒關系的。她心裏默念。
但是忍不住去偷偷看他，一回頭，他就站在院門口，大半身子隐在暗處，他不來，她卻想迎上去。
沒關系的，盛蕊，沉住氣，這是最後一招了。
她在他面前表現的那樣可憐，卑微到骨子裏，如果這次還不行……盛蕊再回頭，他已經不在那裏。
盛蕊沒忍住蹲下來抱頭大哭，可不敢發出聲響，咬着衣袖哭到大喘氣。
到底是蝴蝶效應，還是他根本就沒有喜歡過她。
盛蕊徹底糊塗了。
她分不清秦遇唯的溫柔之下到底藏着怎樣的心思，成熟的秦遇唯有一個愛她的心，他時常表露卻叫人不信，18歲的秦遇唯說喜歡她、與她一起，她信了十分，卻從未想過他是不是把三分喜歡說成了全部。
到底是天生演技派，不拿奧斯卡影帝怎麽對得起他從小練就的好演技。
盛蕊重來，都不能揣摩透他的心思。
她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以為他的轉變真的是因為她，殊不知，他的成就感作祟，早已幫他贏得上風。
盛蕊默默的擦幹眼淚走回去，巷口已經鋪上一層薄雪，有人腳步沉重，沿着她走過的痕跡逐一覆上，好似如此，便能将心中未釋放的溫柔訴與她聽。
**
第二天，秦遇唯準時踏進教室。
他旁邊的座位換了人坐。
大眼妹妹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紅着臉拿起書遮住半張臉與他說話，“秦，秦遇唯，盛蕊與我換了座位，她在那。”
他視線向走廊邊移去，盛蕊就坐在靠近走廊的窗戶旁，與他隔了幾米的距離，掠過他探視的目光，投入到與後桌的說笑中。
沒有任何解釋。
宛如陌生人。
作者有話要說： 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