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唱白臉
實驗室看起來比上次來的時候整潔了不少。到場的除了葛名遠王磬等四人，還有好些珂冬不認識的人。
“前陣子我、胖子和小凱張羅了招新。”葛名遠壓低嗓子對珂冬說，“不太成功，沒幾個人願意來。”
珂冬理解地點了點頭。同一批大學院計劃的研究生這周已經陸續報道了，唯獨葛名遠這個隊除了珂冬外再沒有人來了。其他幾個院的教授大多不樂意手底下的學生耗費時間在這樣摸不着盈利看不見未來的隊伍。
王磬把珂冬帶到前頭，領她認識其他成員：“好歹是把uagm必須的幾個角色補齊了。踢掉了幾個不幹實事的老隊員，又補入了幾個新鮮血液，接下來的運作應該會比以前好。等這邊差不多安定了，就可以請劉教授過來幫我們篩一篩ideas。”
黎松找了張椅子坐到角落裏，安靜地倚着實驗臺，目光不動聲色地追随着珂冬。
正看得怡然自樂，忽然旁邊有只肉乎乎的手臂捅了捅他。
黎松收回目光，側頭瞥見了一臉詭秘的胖子曾凱威。
“你倆還不是一對兒吧？”胖子小聲說。
黎松挑了挑眉。
胖子嘿嘿地笑了：“我能看得出來，你們之間的氣場還處于暧昧階段。”
“你還看出什麽了？”黎松似乎很感興趣。
胖子來勁了：“我還看出來，你特別喜歡我們陳同學。”
“很明顯？”黎松閑閑開口。
“那是，你眼睛都快黏到她身上了。”胖子得意地比劃着兩指插眼的動作，“你們這些風吹草動哪能逃過我胖爺的法眼。”
黎松問：“那你能看出來，你們陳同學對我什麽感覺嗎？”
胖子一雙小眼滴溜溜一轉：“啧，陳同學一看就不是個會體察兒女情長的人。松哥你任重道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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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松轉回了腦袋，不準備再聽下去。
“不過松哥你還是很有機會的！”胖子急忙道。
“怎麽說？”
“松哥不是我們a大學生吧？”胖子問。
黎松答：“不是。”
“我說嘛。”胖子一拍大腿，“一看你的氣質就是個成功社會人士，現在的小女生最吃這一套。松哥在哪裏高就？”
黎松瞥了眼胖子，笑了：“我還沒找着工作，待業。”
胖子愣了愣，繼而努力挽回：“家裏有沒有開個廠子啊什麽的？或者有一大筆家産等着你繼承？”
“沒有。”
胖子有些哀愁：“看你的樣子，不像啊……”
黎松問：“你覺得我像什麽？”
“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
胖子話音剛落，就聽“啪”地一聲，一疊厚厚的名單敲在了他的後腦勺上。與此同時，葛名遠的大嗓門在他頭頂炸響：“後期負責項目展示的美工是你招的吧？”
胖子抱住腦袋瑟瑟發抖：“是啊，怎麽了葛爺？”
“人呢？”葛名遠瞪眼。
胖子戰戰兢兢：“還沒來嗎？”
“姚菲芓？”胖子提高了嗓音，“美院的姚菲芓來了嗎？”
無人應他。
“大概……在路上吧？”胖子讪讪。
葛名遠老大不高興：“這得遲到快一個小時了吧？擱路上幹什麽呢？”說罷又敲了胖子一記後腦勺。
“也不能怪我啊，美工多難招啊，難得有一個願意過來的……”
“你嘟嘟囔囔說什麽呢？”葛名遠喝了一聲。
胖子立馬正襟危坐：“葛爺您今兒真帥。”
“啪”，又是一記毫不留情的後腦殺。
站在展示臺邊的王磬頭也不擡：“我把這個名字劃掉了啊……”
正要落筆，實驗室的大門砰地被人從外頭甩開來。一個梳着雙馬尾的女孩子從門口跑了進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迷路了。”女孩子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大家好，我是姚菲芓。”
仿佛春風拂面，又似桃花吐豔。
一屋子男生瞬間沒了聲音。
珂冬轉頭，與姚菲芓對個正着。兩人都愣了愣。
很快，珂冬就認出來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正是那日她幫着白白點名時第一個上臺作展示的那位。
姚菲芓也認出了珂冬。那天珂冬的“生命”理念展示太讓人印象深刻。
葛名遠率先回過神來。他掩飾地咳嗽了一聲，說：“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連說話的語氣都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衆隊員安靜了下來。
葛名遠打開了幻燈，uagm的巨大圖标正投射在白布上。大賽的歷史、演變，以及歷年戰隊的榮耀都在ppt上展示了出來。葛名遠口才湊合，勝在情感真摯，把這一番開隊演講說得振奮人心。
末了，葛名遠激動道：“……雖然現在我們的境況不盡如人意，但是你們每一個人就是整個隊伍最值得驕傲的財富。我，隊長葛名遠，向你們承諾，你們在這裏的每一天都不會虛度，我們隊伍一定能把a大的标志刻進荷蘭總決賽的紀念碑！”
大家興奮地鼓起掌來。
珂冬坐到了黎松身邊，歪過頭輕聲問：“他的承諾能兌現嗎？”
黎松摸了摸下巴，側眸看她：“你覺得呢？”
珂冬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副隊長王磬的發言要平實得多，簡要介紹了每個人未來的分工以及接下來将會開展的工作。他的發言時間連葛名遠的一半都不到。
“還有誰有想要說的嗎？”王磬看了看下頭坐着的隊友們。
“我！”
姚菲芓站了起來：“我想問一下考勤的問題。請問每周的出勤次數有要求嗎？”
王磬推了推眼鏡：“具體的制度還沒制定出來，但相應的出勤是每個隊員最基本的義務。”
姚菲芓咬了咬嘴唇：“可是我很忙诶，可能沒辦法抽出很多時間在這裏。我負責的是後期美工展示這一塊，到時候如果時間排不開，可以郵件聯系嗎？”
王磬皺眉：“那麽請問你可以拿出多少時間在我們的項目上？”
“我也說不準啊，要看我接了多少約稿。”姚菲芓說，“如果接的稿子比較多，這邊的設計肯定就只能往後推。但我可以保證，我一定會保質保量地完成任務。”
王磬沉默了半晌，道：“等我們的出勤表出來了，再細讨論這個問題。還有誰想發言嗎？沒有的話……”
“有。”
王磬腳步一頓。他視線一轉，看到了站起身來的陳珂冬。
珂冬繞過一排排椅子，走到了臺上的白板前。她對着臺下道：“在座的大部分還是本科生吧？”
過半隊友點了點頭。
“我來簡單講一講這個項目當前的性價比吧。”珂冬拿起了馬克筆，在白板上畫了個表格。
“這個比賽的等級屬于國際級，如果能拿到名次，所獲得的發展分是普通比賽的五十倍。也就是說，你們要參加至少五十個大大小小的其他比賽才能獲得與它一樣的分數。”珂冬在白板的表格裏填上數據，“我們再來做一個加權平均數算法。”
馬克筆飛速地在白板上滑動。
“如果今年能拿下這個比賽，你們的綜合素質分會相當漂亮，未來的保研、工作、各項獎學金評定以及其他榮譽獲得也都将往前走了一大步”
“當然，前提是我們能贏。”珂冬繼續說，“下面來看看我們的贏面。”
“我們最先參加的是省內小組賽，拿下這個賽級我們就能拿到20%的發展分。看看省內有哪些高校與我們競争——”
珂冬唰唰地寫出了一串校名。
“咚”地一聲，她把馬克筆扔回了筆槽中。
“這就是我們省內小組賽的對手。”她羅列，“普通重本、普通一本、還有幾所二本院校和高中學校。”
“和這些人競争，你們覺得，a大的贏面如何？”
一時間，實驗室裏響起了小聲讨論的嗡嗡聲。
“然而并不是我們每個人的名字都可以寫入最後的參賽名單，所以大家的貢獻度很重要。”珂冬淡淡說道，“比如考勤。”
所有的嗡嗡聲突然消失了，教室裏陡然安靜了下來。衆人不約而同地扭頭去看姚菲芓。
胖子情不自禁地揪住黎松的胳膊：“哎喲松哥，你看你家這姑娘，性子太直了多得罪人啊！”
珂冬說完了，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回位子。經過王磬身邊時，聽到他輕笑了一聲。
後頭再也沒有人發言，于是葛名遠發了號令，衆人都散了。
珂冬落在後頭，幫着王磬整理材料。王磬走了過來，盯着珂冬看了半天。看着看着，他又笑了起來。
“笑什麽？”珂冬瞥了他一眼。
“多謝啊。”王磬說。
葛名遠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謝個屁！陳珂冬你怎麽回事，明明這麽高尚的團隊合作，怎麽被你講得滿是銅臭啊？還發展分……”
王磬卻道：“你才懂個屁。你剛剛說那一大通，還不如珂冬上去五分鐘講的有用。”
有多少人真正懷有這份熱忱？
情懷能頂一時激昂，唯有切身利益才能支撐團隊走得長遠。
“你可消停點兒吧。”王磬說，“珂冬一個人把白臉都唱完了，平白給我倆做了墊腳石。”
葛名遠撓了撓他的刺猬頭，沒吭聲。
珂冬沒在意，收拾完了東西，利落地甩上背包：“我走了。”
門口，黎松雙手插兜等在那裏：“好了？”
“嗯。”珂冬點點頭，走上去與他并肩。
工程訓練中心外頭已是晚霞漫天。
珂冬忽然放慢了腳步。她一邊走一邊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剛剛那樣不大好？”
黎松側眸，正好看見她細茸茸的發頂。
“哪裏不好？”他說，“我覺得很好。這個隊伍太散了，及時敲打比迂回地等到矛盾大範圍爆發再處理，要高效有用得多。”
她霍地擡頭，眸子清清亮亮，仿佛盛了一灣小小的清潭。
他笑了：“況且我覺得——”
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下半句話，于是問：“什麽？”
“沒什麽。”他彎了彎唇角。
況且他覺得，她做什麽都是好的。那句老話怎麽說的呢？
——情人眼裏出西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