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年關将近, 許多遠在地方任上的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全都拖家帶口的回京述職來了。
別看這些人一個個的都是封疆大吏,與京官比起來, 遠離皇帝,遠離政治中心, 想要在皇帝的面前表現自己都找不到機會。
以前的皇帝還能在秦折上說好話,拍拍龍屁, 時不時的刷一下好感度,維持一下君臣之間的關系。
興寧帝與之前的幾位可不一樣, 早在登基之後不久,興寧帝便下了明旨,奏折, 只能奏報與公務相關的事情,溜須拍馬的字眼,一個也不許讓他老人家看見!
在狠抓了幾個明知故犯的出頭鳥後, 再沒有哪一個敢頂風做案了。自此, 每年年底的返京述職就是一個可以在皇帝面前刷好感度的機會了。
每到這個時候,這些人都要千方百計的返回京城,即使不能在興寧帝的面前刷存在感,和京城的友人,同窗, 同年, 同鄉們聯絡一下感情總是要的, 萬一哪天出了什麽缺了,有個能夠提醒他們的人也是好的。
如果能和幾位簡在帝心的大人搞好關系,就更好了。
只需要在他們的任期滿了後,哪位大人能在興寧帝的面前提上一提他們的名字就值了。
因此, 每年的這段時間,榮國府和寧侯府都是人來人往的,送禮走人情的人,絡繹不絕。
尤其是榮國府,這府裏不僅有榮國公,還有一位手握重權的忠瑞親王住着,只要攻略好了其中的一個,就能得到另一位的支持,完全是出一份錢,得到兩份好處!這種一舉兩得的好處,誰不願意做呢?
這也就造成了榮國府前賓客絡繹不絕的盛況。
門檻都要被踩爛了。
這麽多人往榮國府湊,除了幾個避不開的人外,賈赦一個也沒見。
“老爺,甄家的大老爺遞了拜貼來,說是明日會過府拜見老爺和王爺。”林之孝捧了一張描金的拜貼往前遞了遞。
賈赦挑眉,并沒有接過那拜貼,只是不解的問道:“往年他們進京,不都是往忠肅王府和忠誠王府去的嗎?來榮國府時,去的也是榮慶堂和二房,找的是老太太和政老二,最近這兩年,甚至連寧榮街都沒踏足過了,今兒怎麽想起上咱們這了?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
自從史氏和王氏,一個失了管家權,一個被送到賈家家廟後,甄家和賈家的關系就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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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聽說甄家的太夫人——奉聖夫人發了話,說賈赦不孝生母,不友愛幼弟,不是可以深交之人,讓甄應嘉和榮國府疏遠了,反倒和賈政那一房的關系拉近了。
這幾年一直和他們走得極近,連帶着和忠肅親王府的關系也近了。
賈赦對此樂見其成,甄家的老太太于太上皇有恩,太上皇願意捧着她,甚至愛屋及烏,對甄家多有偏愛,興寧帝對他們家卻是不買賬的。
那位奉聖夫人尚在,興寧帝念在對方的恩情上,對甄家的所做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理會他們,若甄家有眼力見兒,抓住這個新舊皇帝之間的權力交接,真正投靠向興寧帝,或許興寧帝還會對他們網開一面。
奈何,甄家人對自己太過于自信了,把興寧帝對他們的和善寬容視作理所當然,在某些事情上依舊我行我素,同樣的,對興寧帝心腹之臣的賈赦和徒钰是十分的看不上的,今天這是突然開竅了?
徒钰道:“前兒暗組接到消息,甄家的奉聖夫人病重,這次怕是要不好了。”
賈赦恍然,難怪了,靠山要倒了,自己又立不起來,可不就抖不起來了麽?
“那麽,他們這次是不是還打着什麽主意來的?”
徒钰點頭:“甄家出美女,這點從甄太妃身上就能看得出來,不是嗎?”他點到為止。
賈赦挑眉:“哦?那他們這次是準備讓甄家的女孩兒和誰家結親?”
徒钰道:“這次甄應嘉夫人帶了三個甄家的姑娘來,依暗組打聽來的消息,其中一位是甄應嘉的嫡幼女,生得有幾分甄太妃當年的風采,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稱,年紀正好和大外甥瑾之相仿。
第二位是甄家旁支的一個女孩,應是沖着賈蓉填房的位子去的。最後一個是甄應嘉兄弟的女兒,也是嫡出的孩子,今年不過十三歲,明年正是大選之年,那孩子是要參加選秀的。”
“啧,我就奇了怪了,紅樓世界裏,不僅是賈家的女孩比男孩強,其他幾家也不遑多讓啊。他們家的男孩子們都死絕了不成,一個個的,都把家族的興榮,全都壓在幾個女孩子的身上,丢人!”
徒钰道:“安逸太久,子孫不孝,只知道躺在祖宗們的功績上混吃等死,不指望女孩兒們嫁個好夫婿幫襯家裏,又能如何?”
他看了賈赦一眼,不客氣道:“若不是師父的出現,現在的你,不也該到了賣女兒的時候了麽?”
賈赦只覺得心口一痛,紮心了!
甄家和賈家是老親,即使再不待見甄家人,面還是要見的,這是賈赦逃不掉的,他也是無法。
第二天,甄應嘉就帶着妻子,長子和三個姑娘來了榮國府。
榮國府裏沒有女主人,賈赦也不打算讓他們去見史氏。反正大啓都知道他賈赦不愛美人愛藍顏,這麽多年,榮國府和忠瑞親王的夫人外交都是由他客串的,大夥兒都習慣了,賈赦幹脆也不避諱了,把一堆人全都聚在了花廳裏,倒也省事。
為表示對甄家人的重視,賈敷和徒钰也在榮國府裏做陪,算是給了甄應嘉一個極大的體面了。
甄應嘉自然也是知道這三位親自執行他所表現出來的誠意,心下得意極了,面上卻不顯。
甄應嘉果然是來請賈赦當媒人的。
“我這女兒和侄女,都是相貌出衆,可堪當一族當家主母的。早些年為了好好教導她們,我還從太妃娘娘那兒讨了兩位出宮榮養的嬷嬷來教導她們。前兒我見了林家大郎,果真是位風流俊俏,文采出衆的好郎君。當時我們剛剛從金陵入京,我這女兒遠遠的見到了,自此便魂不守舍的。雖說她這般是不合規矩,到底是養了十多年的孩子,看她為情所困,我卻是不忍心的,無法,只得求到國公爺這裏了,給兩個孩子牽牽紅線,亦是好事一樁不是?”
甄應嘉抵達京城已經多日,他說的這些話,也都不是作假,之前他并沒有想過要求到賈赦這裏來,畢竟林如海是賈赦和賈政的妹夫,能做媒的人并不只有賈赦一個人。
賈政之外,還有史氏呢,那位才是林如海的正經岳母,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那位在,這親事,林如海答應便好,不想答應,他也得答應。
他雖然知道賈赦和賈母賈政等人的關系不好,卻并沒有放在心上。一個是生母,一個是胞弟,差又能差到哪裏去?
也是這些年甄家人一直偏安金陵,在金陵當着他們的土皇帝,對京城的一些風向不甚關注,和他們有往來的賈母和賈政又有意隐瞞,錯過了知道真相的機會,只以一般人的思維思考賈赦和賈母賈政之間的母子、兄弟之情,卻不知錯得離譜之極。
所以,當時他是直接找上賈政的,在和賈政接觸過幾回後,甄應嘉終于悟了:賈政在賈林兩家的當權人眼裏,就是個弟弟!
眼看着到林家提親的人越來越多了,而他因為是甄家的家主,早就失了興寧帝的信任,之前林如海在揚州任巡鹽禦史的時候,還和對方結了仇,甚至賈敏的死都有他的一份功勞在,如今想要去林家提親,卻是無甚門路,只能捏着鼻子,帶上厚禮,乖乖踏上了一直和他不對付的賈赦的榮國府的門。
賈赦掃了一眼坐在甄夫人下首的三個含羞帶怯的小姑娘們。
見為首的那個坐姿端正,俏臉板着,一副很端莊娴雅的樣子,模樣嘛,生得的确出色,有幾分甄太妃年輕時的影子在裏面,卻又過于豔麗了。
這樣的長相,并不是那些大家族當家主母會喜歡的兒媳人選。她生處為般模樣,卻板着張俏臉,努力做出一副端莊的樣子,有些不倫不類了。
而且賈赦十分确定以及肯定,這位甄姑娘,絕對不會是林瑾會喜歡的類型。
他搖頭失笑:“若是之前,如海還沒回京時,我或許會幫那孩子操心一下終身大事。如今如海回來了,我這個當人大舅舅的,就更不會插手孩子們的親事了。應嘉兄的信任,我只能辜負了。”
甄應嘉完全沒是那個以,他都已經低聲下氣(自以為的)到如此地步了,原以為賈赦即使心裏再不願意幫這個忙,表面上也該應下才是,哪裏想到,賈赦竟是完全想都不想,直接就給拒絕了呢?
甄家衆人相當震驚,尤其是那位甄家姑娘,先前還能保持端莊的姿态,安穩的坐着聽大人們說話,聽着聽着,眼圈突然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