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睡在他懷裏
楚暮自知失言,恨不得把自己舌頭給吞到肚子裏才好,怯生生對宋景曜說:“對不起,我不應該去問這種問題。”
誰知道宋景曜擺擺手:“我和他的關系,沒有你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他說到這,又伸手摸了摸楚暮的頭發。
楚暮嘟嘴,他很不喜歡宋景曜這種把他當做小狗逗弄的感覺,但又不敢反駁,誰知道宋景曜看他這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去掐他略帶嬰兒肥的臉龐。
楚暮趕緊躲開,兩個人嬉鬧了一陣宋景曜突然壓低聲音道:“宋安澤對于我……既是兄長,但更像是父親,我恨他拆散我的家庭,但同樣也感謝他拆散我的家庭。”
楚暮歪着頭有些不解,所有的詞語他都認識,可是合在一起,就變成了一種雲霧之間朦胧的感覺。
“跟你說你也不懂。”宋安澤伸出食指在楚暮額上輕點了一下,異常親昵。
楚暮紅着臉,有點不能适應這份親昵,低下頭小聲說:“那你可以跟我說說你的抱怨,你的負能量,反正我也聽不懂。”
宋景曜點點頭,覺得楚暮說得有道理,再次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楚暮再靠近一點。
“從小,我忘了是什麽時候,我就知道我爸有個私生子,年紀比我更大,于是我的媽媽就開始拼命不斷的要求我,要我做到最優秀。”說到這,宋景曜低頭嗤笑了一聲:“可是那個時候我怎麽會懂,我一直覺得父母之間的感情堅不可摧,我一點無傷大雅的叛逆根本不可能撼動分毫。”
“但是我錯誤估計了一個女人的嫉妒心,我的媽媽……因為那個私生子從一個優雅的貴婦變成了一個只會聲嘶力竭的悍婦。”
說到這宋景曜仰起了頭,夜幕低垂,偶有三兩顆繁星點綴在上頭,星空還是那片星空,可是星空下的少年卻早已不複當年。
“她開始采用極端的手段逼迫我要求我去做某些事情,最嚴重的一次,甚至打斷了我的小手指骨。”
楚暮身體一顫,下意識伸手去尋宋景曜藏在毯子下的兩只手。
“現在已經好了。”宋景曜聳聳肩,将左手遞到楚暮手間:“對生活已經沒什麽影響,只是不能提重物。”
楚暮眼前陣陣發黑,簡直無法想象宋景曜童年時的光景,他到底是怎麽熬下來的?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如果我能夠變得優秀,或許他們就不會離婚了。”
宋景曜一邊說着,一邊反手将楚暮軟糯的小手包裹在其中:“诶诶,不帶這麽碰瓷的,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楚暮吸了吸鼻子,羞赧的低下頭。
“我的母親,她生命中的最後一個月,開始變得偏執,易怒,動不動就會開始對我動手……”
宋景曜張開眼望着悠遠的星辰,記憶仿佛回到了那段最黑暗的時光。
他的聲音清冽,無悲無喜,像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講述那段歷史。
楚暮頓時母性泛濫,恨不得把宋景曜抱在懷裏好好安慰一番,在他看來,現在的宋景曜不過是在故作堅強罷了。
所有人都只會關心你飛得高不高,可只有那些真正将你放在心底的人,才會關心你飛得累不累。
“別說了別說了。”他哭着抱上宋景曜,眼角的淚珠浸濕他的外套,在上面留下一個深色的印跡。
楚暮深吸一口氣哽咽着道:“我……我來跟你講故事吧。”
宋景曜挑眉沖楚暮道:“你說。”
“從前在海底,住着一群美人魚……”這一瞬間楚暮大腦裏一片空白,只想着怎樣讓宋景曜從那段悲傷的回憶中脫離,竟然脫口而出這麽一個兒童故事。
他清晰的看到宋景曜嘴角玩味的笑變得僵硬,不由縮了縮脖子,害怕再次被嘲弄。
好在宋景曜也算是感受到了他的用心良苦,半晌之後方才憋出一句話:“繼續。”
楚暮松了口氣,磕磕絆絆講了下去,搜腸刮肚東拼西湊,終于把這個海的女兒講完。
“繼續啊。”宋景曜壞心眼的沖他眨了眨眼睛,這一瞬間楚暮就算明知道宋景曜不過是想看他出醜,但也不忍心拒絕他,只得咬咬唇接着講自己的兒童童話。
說着說着,楚暮覺得自己的上眼皮無法抵禦地心引力,只想和下眼皮重合在一起,就連腦袋也忍不住小雞啄米似的開始搖擺。
他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悠遠,楚暮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變得更清醒一點,然而一切都只不過是徒勞。
不過幾秒鐘的光景,他就腦袋一沉,一頭紮進了宋景曜懷裏睡得香甜。
鼻翼間全是那股清新的草木香,與山間的松木,潮濕的水汽融為一體,整個人就好像暢游在世間,無拘無束。
宋景曜還等着楚暮講出個什麽花樣好方便自己嘲諷他,誰知道幾秒鐘不到,剛剛還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人,腦袋一沉,睡成一只小豬。
他不自在的動動肩膀,想要把楚暮弄醒,但是看見懷中人蜷縮的身體,緊皺的眉頭,忍不住嘆了口氣,小心翼翼換了個姿勢,只為了讓懷中的人睡得更加安穩。
一陣微風吹來,吹動林間的樹葉嘩啦嘩啦發出摩挲的聲響,楚暮緊閉的眼睛不安地動了動,身體比神智先一步動作,等宋景曜回過神來時,方才發覺自己将身上的毛毯取下,全部蓋在了楚暮身上。
怎麽會這樣呢?
宋景曜接着微弱的星光,凝視着懷中人的五官,是那種纖細柔弱的美麗,似乎只要一個用力,這菟絲花般的人就會面色通紅停止呼吸。
怎麽就看不得他哭呢?當他眼淚落下的那一瞬間,就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雙手奉上。
宋景曜想了很久,也沒想通自己這段時間的反常到底是怎麽回事。
夜色靜谧,清涼的月輝映照在楚暮臉色,為他渡下一層聖潔的光暈,宋景曜低下頭,伸手輕柔地将貼在楚暮臉頰邊的那縷碎發撥開。
楚暮嘤咛了一聲,眼皮翻動卻沒有醒來。
宋景曜呆愣了幾秒,但很快又俯下身,湊近他那幼圓的耳畔輕聲道了句:“對不起。”
只是不知道這一聲抱歉是對自己不小心打擾他睡覺的魯莽,還是因為初見他時的刻薄與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