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夢
永生與你
Chapter13 夢
母親死的時候,自己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了,她在醫院搶救失敗的時候,顏永彬趴在手術臺上大哭,自己站在急救室門口,傻傻地看着手術臺上不會再微笑的媽媽,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這一切,但他的心跳得很快,好像在掙紮着要從胸口跳出來。
一個比自己大兩三歲的男孩含着棒棒糖來到他身邊,有些不屑,又有些驕傲地問他:“你是裏面死掉的女人的兒子嗎?”
年幼的顏世昔呆呆地看着他,沒有回答。實際上他沒有聽到男孩在說什麽,他的世界都是心跳的聲音,“嘭”、“嘭”、“嘭”。
“我爸爸說她肚子裏有個小孩哦,可能是你弟弟妹妹。”
這次他隐隐約約地聽清楚了,不知如何回答。
“我爸爸和我媽媽說,你媽媽可能是被別人下毒害死的。”
男孩湊近他耳邊,小聲說道。
他當時只聽進去一些零落的詞,什麽“媽媽”“害死”,也聽不明白,記得最清楚的是男孩黑色的大大的瞳仁,邪惡得像魔鬼一樣的笑容。
幾年後,他來這間醫院看病,意外地看到了那個男孩,想起了那些話。
男孩已經忘記他了,只是不耐煩地醫院轉悠,看到比他年紀小的孩子,都要湊近別人耳邊講一些似是而非的話,看孩子被吓到之後,嘴角翹起邪惡的弧度。不過,有一次,有個男孩喊着“你胡說”,擡手就打了他一拳,看着吓唬別人的男孩捂着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他當時直接笑了出來。
笑過之後,他開始努力回憶小時候的點點滴滴。
用心的話,尋求一個真相并不難。
他讨厭嘴上說着愛卻一點也不用心愛着母親的顏永彬,也讨厭把母親和未出世的弟弟害死的孔瓊珊,未達到痛恨的地步,但也絕不原諒。給孔瓊珊下藥之前,他也想到了世安,那個可憐的小女孩,但他得把自己的事情解決了,才好去關心別人。
他從不認為自己做的事情是錯的,只是有時候,心髒伴着疼痛着跳動,好像在可惜什麽丢失了,不見了。
Advertisement
葉蓁醒來的時候,發現左手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形态古樸,色澤光滑圓潤,散發着一股似有似無的香味,看不出有多名貴難得,但帶着身上就心裏就放佛安靜立于佛像前虔誠膜拜一般沉穩安定,去掉了不少凡俗的煩躁之氣。
“醒了?”三少就坐在旁邊,目光溫柔,把一杯溫開水送至葉蓁唇邊。
葉蓁坐起身來,把杯中的水都喝完,才揚了揚左手,“哪來的?”
“昨天寧姨給的,”三少把水杯放好,鑽回被子裏摟着葉蓁,“說是我外公傳下來的,媽媽結婚前才拿下來的,一直放着,前段時間才翻出來。昨天晚上忘記給你了。戴着吧,可以安神定氣的。”
葉蓁閉上眼睛,含糊地應了一聲。
“睡吧,再睡一會兒。”三少擁着他,聲音溫和。
葉蓁漸漸地落入夢鄉之中。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以第三視覺看待這個夢境。
他看到了少年時期的昔,他站在一棵樹下,穿着正式的黑色西服,裏面是白色的襯衫,沒有打領帶,精致的五官還未完全褪去稚氣,唇角勾起的弧度恰好到處,漆黑的瞳眸有細碎溫潤的光澤,如星如雨。随風飄落的粉紫花瓣讓他看起來如真如幻,美好得像個錯覺。
葉蓁下意識地向伸手觸碰他,卻發現自己在夢中什麽都做不了。
一個穿着破爛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向少年的昔走去,臉上髒兮兮,一臉懵懂,一雙大眼睛卻像溪水一樣清澈到底,閃爍着流動的光芒。
他看着小男孩走到昔面前,昔不知道說了什麽,最後把小男孩抱了起來。
葉蓁意識到這是童年時期的自己。
畫面一轉,便看到昔抱着小男孩從汽車上下來,一步一步走進顏家大門,眼神溫和,但很堅決,放佛世間一切困難都阻礙不了他向前的腳步。
畫面又一變,他看見年幼的自己坐在昔的大腿上專心致志地看畫冊,三少的臉幾乎完全褪去了稚氣,一雙烏眸深不見底,他接過一份文件仔細地看着,臉色漸漸地變得蒼白,眉頭也皺起來,似乎遇到了什麽難事,最紅也只是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葉蓁想親吻他的眼睛,把他的眉心撫平,可是年幼的自己卻捧着畫冊不放,絲毫沒有注意到昔的情緒變化,葉蓁恨不得打那時候的自己一下。
把文件呈上來的人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他似乎也很為難,“那……怎麽處理?”
昔把文件扔到茶幾上,神情平淡,“就這樣吧。”
“可是,”青年看着的人竟然是年幼的自己,“就一直不告訴他嗎?”
“時候到了,他自然會知道。”昔說道,愛惜地摸了摸小葉蓁的頭發,小葉蓁愣了一下,放下畫冊,在昔的嘴唇上吧嗒地親了一口。
青年便不再說什麽。
葉蓁認得他,他叫易語天,管家鐘伯的外甥,在顏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至今逢年過節也會回來住幾天。他也是昔的心腹,無論公事私事,稍微有點不能公之于衆的,昔都會交待他去辦。
他正想着是什麽事情,夢境變化了,昔坐在沙發上,手中捧着青瓷蓋碗,白煙飄渺,在他面前站着的是鐘伯,鐘伯依舊整整齊齊一臉嚴謹,稍微彎着腰,說,“老爺去世了,葉蓁少爺何時……”
“語天果然告訴你了。”三少含着笑,說道,“但他已經和我在一起了,你想要他做什麽?”
鐘伯的頭垂得低了一點,“三少不可一錯再錯。”
“那為何不在我開始錯的時候就糾正我?”三少反問。
鐘伯不語。
三少又說,“如果他知道了這件事,你說他會如何選擇?”
鐘伯說道:“自然橋歸橋,路歸路,不會再與您糾纏在一起。”
三少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放下蓋碗說道:“他肯定不願意這樣做的,那我就替他做個選擇好了,”他看向鐘伯,“讓他永遠不知曉這件事。”
突然,夢境轉換,葉蓁看見三少捧着他慣用的那個精致的蓋碗,一面輕輕地滑動杯蓋,一面輕輕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永生不再相見吧。”他面前并無一人,那麽,他看向的人莫非是不知何時落在夢境中的自己?
葉蓁焦急無比地想要說話,發現自己失去了聲帶般說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