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或轉
那天梨香的失态,被兄妹倆心照不宣地壓在了心底。享受完一場聽覺盛筵,過了一個愉快的周日,兩人都仿佛忘卻了那些悲傷絕望的、令人不安的故事。
寒冬來襲,柳生比呂士戴上了妹妹給他織的圍巾。
到了十二月十八,是梨香的生日,柳生一家自然是替她同樣慶祝。一頓美妙的晚餐後,女孩舒服地泡了個熱水澡,然後穿着浴衣,沒什麽形象地趴在榻榻米上翻着一本雜志。
身着墨綠色家居服的柳生比呂士,一進書房就見到女孩懶洋洋的模樣,伸手推了下眼鏡:“在看什麽?”問着話,他将手裏的禮物盒放到了旁邊——除了那幾年妹妹不在國內,每年女孩的生日,他必然是親手送上禮物的。
梨香沒擡頭,答道:“說星座的。”
柳生比呂士坐到妹妹身旁:“你什麽時候相信起星座說了?”
“無所謂相不相信,只是看着好玩。”女孩随意地回話,翻開到天秤座的那一頁,指着一行話對兄長說,“這裏寫着:‘天秤座很容易太寵着射手座……’”她揚起臉,笑盈盈地看着少年,“難怪哥哥和仁王前輩關系那麽好,我沒記錯的話,仁王前輩就是射手座吧。”
少年輕笑:“怪不得梨香總愛跟哥哥撒嬌呢。”他的妹妹同樣是射手座的。
“哥……”女孩果然撒嬌着拉長語調。
柳生比呂士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梨香繼續翻着雜志,若有其事地說道:“嗯,天秤座與雙子座,還有水瓶座最速配。”便是笑開了,“看來将來的大嫂搞不好會是這兩個星座的啊。”說罷,她興致勃勃地往後翻了兩頁,“不知道射手座……”
“不要看看生日禮物嗎?”少年忽地出聲,截斷了女孩的思緒。
梨香愣了下,立刻抛開雜志,雙目炯炯地盯着兄長,那熱切期待的模樣,惹得柳生比呂士好笑不已。他拿過禮物盒,遞給女孩,讓她自己拆。
一塊Casio手表,表盤精美雅致,棕色牛皮表帶古樸簡潔。正是兩人一起看演奏會那天,經過一座精品屋時,梨香在櫥窗前停足欣賞的那款表,因為價格不便宜,自己也有手表,她最後便沒有買下。
“謝謝哥哥!”梨香有些意外之喜。
“喜歡嗎?”少年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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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女孩抿唇微笑,因為心情極好,眼眸晶亮晶亮的,臉頰紅撲撲的,顯得格外的嬌俏明豔。柳生比呂士見她這副可人的模樣,不由得翹起嘴角。
轉眼過了冬至、聖誕,到了冬假;慶賀完一個新年後,又下了兩場雪,就是一個新的學期;兩個月的新學期一結束,便是迎來了春假,學生們都升了一級。柳生家的兄妹,期末考依然是年級前茅,尤其是柳生梨香,入國中後從不曾自榜首跌下過。
國二開始時,梨香接到校長的通知,說是每年春季會挑選優秀的國二生去外校交換學習,時間是一整個學期。當然被選中交換生的,有好幾個人,分別去幾所不同的學校。梨香覺得多嘗試不同的教學方式、感受不一樣的校園環境,是很不錯的想法,自然沒有拒絕校方的推薦。
幾所學校都不在神奈川縣,斟酌考慮一番後,梨香選擇的是聖魯道夫學園:東京離家不遠,來回方便,而且聖魯道夫是寄宿制,她不必擔心住宿的問題。
父母知曉後,都是一番鼓勵,女孩自小獨立懂事,之前又跟祖母在國外奔波,倒沒太擔心。柳生比呂士則是一陣沉默,随即也是一通囑咐,比起父母的安心,他顯得有些顧慮。梨香覺得好笑,內心裏卻是溫暖感動,便軟言地安撫了他幾句。
新學期第一周,女孩辦好了手續,換上了聖魯道夫的校服,登上了去東京的電車。
聖魯道夫是教會學校,學院給人的印象是莊重而不刻板、瑰麗卻不浮誇。梨香在校園走過一圈後,與立海大不太相同的風格,并不讓人排斥,第一感覺很不錯,便對自己的選擇越發滿意了。
學校宿舍的環境很好,舍外有樹林與花園,室內裝潢典雅,基礎設施齊備。宿舍為四人間,梨香的宿舍卻只有三人。她住進後才發現,室友都是和她一樣,來自外校的交換生,人數落單了。
兩位室友,一個名叫池田純惠的女生,來自冰帝學園,另一個是松平千和子,是四天寶寺的學生。這倆女生的性格都偏向外放,梨香這樣性格被動的人,與她們相處,也不容易冷場。短暫一日下來,三人給彼此的感覺都不錯。
上完一個星期的學,梨香自覺适應良好:與立海大不太相同的課程與授課方式,讓人覺得新鮮有趣;學校整體氛圍上佳,同學們的素質都不錯,對于外校來的交換生既不會孤立,也不會過于探尋;她還加入了新社團,因為只是短暫幾個月的時間,這次音樂社的邀請她沒再拒絕。
周五結課後,與兩位室友道別,梨香帶着幾許迫不及待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一到家,她有些意外地發現兄長已經回來了:雖然路上耽誤了一些功夫,但她可是三點半一下課就出發的,現在時間也不過五點半。
柳生比呂士坐在客廳裏,正低頭翻着書本,一聽到門口的響動,擡頭看去,語氣平淡地招呼了聲:“回來了。”
“嗯。”梨香笑眯眯地坐到少年身邊,“哥哥是在等我嗎?”
少年推了推眼鏡,含糊其辭地應了聲:“啊。”
女孩頓時笑得甜膩,扒拉着兄長的胳膊輕輕搖晃,言語坦誠:“好幾天沒見哥哥了,真的好不習慣。哥哥呢,有沒有很想我啊?”她戲笑地問。
柳生比呂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淡淡地說道:“這次去學校前,記得帶手機。”
“好的。”梨香這回沒有拒絕,又道,“不過我總是忘記充電。”
“每天我會打電話提醒你的。”少年如是回。
梨香嘻嘻笑道:“我不在家,哥哥果然也一樣不習慣吧?”說來奇怪,前些年她在中國,長年不回日本,也沒那麽想念哥哥的,思來想去,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有祖母在吧!
柳生比呂士的回答,是再次捏了捏妹妹的耳朵,故意多使了一份力,惹得女孩誇張地哇哇叫。
短短幾天的分離,再次見面,兄妹倆的感情好似多了一絲熱度。梨香倚着兄長的胳膊軟語笑言;柳生比呂士則靜靜地傾聽,不時問一句妹妹在聖魯道夫學習的情況。
晚上兩人在書房各自看書,梨香不小心将書本碰掉地上。一紙淺藍色的信箋,飄落到書桌對面少年的腳邊。
柳生比呂士俯身撿起信。梨香這才猛然發現情況,連忙蹿到兄長跟前,略顯粗魯地一把搶過信箋。
少年的手還是微舉起的,待見到妹妹通紅的臉頰,他緩緩放下手,目光隔着反光眼鏡,落在女孩臉上,面上依舊是沒有表情。
忽覺自己大驚小怪了,梨香有些不好意思,對兄長腼腆一笑:“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這解釋顯得欲蓋彌彰。
柳生比呂士沉默地點了頭,如她所願,沒有過問。
直到夜深了,兄妹各自要回房休息時,梨香臨出書房的門,輕扯了扯少年的衣袖,有些心虛地小聲道:“哥,我剛才沒別的意思。”她感覺到哥哥的心情有些陰郁,心知先前自己那副急着争搶的模樣,實在有一種不信任對方的意味,便忍不住地解釋,“這信裏的內容很……”一個“傻”字沒說出口,“我怕給哥哥看到,太丢臉啦。”
柳生比呂士神色微有緩和,輕撫着妹妹的頭發:“我不看。”語氣略頓,似有猶豫,“不過有些事,不願意的話,要和人說清楚。”他含蓄地說。
梨香松了口氣,重重地點頭:“我當然會說清楚的,只是這信我一開始沒發現,現在扔了或撕了都不太好,就想着下周回學校再還給別人。”
“要是遇到解決不了的,就告訴哥哥。”少年囑咐了一句。
“嗯。”女孩笑應,心裏卻覺得微妙地古怪:總感覺別的男生追求她,她找哥哥解決,好像有些奇怪呢!不過想到哥哥對她的事,向來上心的很,便是釋然了。
“快去睡吧,”柳生比呂士低頭在妹妹的額上吻了一下,“晚安。”
梨香笑着踮腳,在兄長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晚安,哥哥。”
青少年的生活,總歸是平靜安寧的,其後的日子,梨香過得算是順風順水,在聖魯道夫的每一天,和在神奈川時區別不太大,比較不同的地方,是她多了兩位交情不錯的好友。性格再孤僻的人,融入了集體生活,總能變得開朗一些的。
于是課外時分,梨香不全然過着宅女的生活,偶爾會被兩個室友拉着游逛東京,推辭幾番不成後,倒也是得了幾番樂趣,和同齡女孩們玩在一起,她整個人總算多了些許少年人的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