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公元前1756年
伊絲塔的姐姐, 艾裏伽爾小姐,比伊絲塔大了十來歲,只見過小時候的伊絲塔。
她出嫁時母親薛西斯夫人年紀還不大, 自然談不上繼承權的問題,早早地就帶着家裏給的陪嫁嫁到了巴比倫去。
艾裏伽爾嫁給了一個穆什欽努,算是跨階層的婚姻——姐妹倆的父母當年曾為此相當猶豫。
但是古伽蘭那家中世代侍奉王室,後來古伽蘭那本人也成為王室雇傭的官員, 社會地位和家庭財富都有顯著增長。這樁婚事在艾裏伽爾小姐的家鄉漸漸被傳為美談。
誰知這十年後,艾裏伽爾送回消息說:她其實沒嫁!
田莊和作坊裏的老人們:這就是在睜着眼睛說瞎話!
大小姐的心思昭然若揭:
以前田莊出産稀薄,作坊生意慘淡的時候,大小姐對家裏完全不聞不問;
現在田莊的土地狀況神奇地轉好,作坊的生意越做越大,一直做到了巴比倫去,大小姐卻聲稱自己從未出嫁,要把這些産業都奪回自己名下。這難道不是冷不丁在背後捅了二小姐一刀?
所有人都在為伊絲塔小姐憤憤不平,伊絲塔小姐卻一切如常,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阿普每天跟在忙前忙後的小姐身後, 苦着一張臉問:“小姐啊, 您難道就一點兒也不擔心?”
伊南轉過身,奇怪地問:“為什麽你看起來竟是比我還擔心的樣子?”
阿普說:“阿媽說過, 大小姐的性子不太好。她要是回來使喚阿普,阿普三天兩頭就要挨罵挨打。”
伊南心想:這可能是保姆嬷嬷吓唬阿普的話,但是也從側面可見,艾裏伽爾是一副什麽樣的性格。
于是伊南反問她:“但是擔心有什麽用呢?你就算是再擔心,姐姐如果想回來就還是要回來。”
這句話戳中了阿普心中的真正恐懼, 小姑娘頓時一咧嘴, “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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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只得哄:“上次那個禮官來時我問了他, 關于繼承權的裁定,巴比倫那邊提出投訴之後,一年之內才會做出決定。”
“姐姐不會在短時間裏回到家裏來的,她在等着我去巴比倫跟她争産呢。”
伊南心知肚明:艾裏伽爾應當早已習慣了巴比倫大城市的繁華生活,根本不習慣回到烏魯克附近過簡單清淨的日子。
從禮官轉述的情況看,在短時間內,這個大姐,是不會大費周章地跑到烏魯克來“宣示主權”的。
因此她還有一點點時間,把田莊和作坊再好好經營一下。
在這段時間裏,伊南表面上毫不在意,實際上加強了對田莊上農奴們的思想和技術教育。農奴們漸漸開始有意識地去探索土地和作物之間的關系,讓“種田”變成一項需要思考的事。
作坊那裏,伊南則一再啓發工匠們進行技術提升,把手頭現有的玻璃産品做得更好。
管家波安奇怪地問伊南:“伊絲塔小姐,您……越是努力地把家業做大,萬一……到時候豈不是越便宜了大小姐?”
誰知伊南搖搖頭,笑着說:“我和姐姐之間的財産紛争,犯不着牽扯進田莊和作坊的經營。”
“你替我給大家帶句話吧:将來無論是我還是姐姐擁有這些産業——這些産業都是你們賴以為生的家園。将它們經營得更好,就意味着你們的生活能過得更好。你們的家人、鄰裏……甚至整個烏魯克地區,都會因此而受益。”
伊南鄭重地托付波安。
她就是有這樣的野望:
她想要以自家的田莊為原點,漸漸地影響周圍的農莊,讓這片土地有更豐富的産出,讓人們自己探索出怎樣能更有效率地種田。
她想讓玻璃作坊蓬勃發展,在烏魯克形成一項産業,讓這一帶已經習慣了貧寒與冷清的工匠們恢複對手工業的熱情,帶動整個地區,恢複過往的榮光。
“這些産業與其說是我的,更不如說是你們的。”
波安瞪大眼睛,望着小姐,半晌說不出話。
最後他淌眼抹淚地離開,口中喃喃地說:“小姐在這種時候……考慮的還是大家。”
在田莊的管家波安把伊絲塔小姐的話傳出去之後,整個田莊和作坊,甚至鄰裏們,都被震動了。
人們紛紛站出來,願意為伊絲塔作證:
“當初艾裏伽爾小姐出嫁的時候,我們都是親眼見證的。”
“是啊,當時作坊還停下了所有的活計,為小姐打制了全套陪嫁的首飾,連夫人的不少舊首飾都熔了重新打,都給小姐帶到了巴比倫去了呢。”
田莊上的瓦爾杜和阿姆圖都沒有資格為主人的婚事作證;但是作坊裏的工匠們都是阿維魯,可以作證。甚至鄰居也都表示,伊絲塔但有需要,盡管開口,哪怕要他們去一趟巴比倫,這個忙,他們也還是會幫。
而伊南這時候終于開始着手為前往巴比倫做準備。
她先是去烏魯克的裁縫作坊裏,訂制了各種顏色、各種裝飾的帕拉裝。為了這些衣服、布料和用以搭配的首飾,她又不得不額外訂制了幾只用上好松木打制的木箱。
然後她在作坊裏放了話,要選兩名工匠陪她一起去巴比倫,在巴比倫建立一個玻璃作坊的“分號”。
所有人都知道伊絲塔小姐這次去巴比倫前途未蔔,原本屬于她的財産沒準很快就會另屬別人。
但是工匠們出于一腔義憤,人人都争着要陪伴伊絲塔小姐前往巴比倫。也許最終作坊真的會易主她人,但是他們也覺得能追随伊絲塔小姐才是正确的選擇。
伊南只得笑着向他們擺手:“大家別太緊張,我真的只是想在巴比倫建個作坊的小分號而已——專門做售前和售後。”
售前和售後——這些都是啥?工匠們都面面相觑。
最終伊南拍了板,選了兩名年輕、家累不重的工匠跟随她前往巴比倫。
這兩名工匠,一個擅長吹制各種玻璃器皿,另一個擅長打制各種金屬首飾,現在漸漸有些無用武之地。伊南就把他也一起捎帶上,一起去巴比倫。
同去的還有管家波安夫婦,貼身侍女阿普,還有幾個做粗活的瓦爾杜和阿姆圖。
他們随身攜帶的,除了伊南帶上的衣服和首飾,一部分工具和材料之外,還有大約五千舍客勒的白銀。
按照波安的說法,他們一行人就這樣上路,就像一塊香噴噴的烤肉被叉在叉子上招搖過市——這個時代大致算是太平,但是帶上這麽多的財物上路,總會惹人眼紅。
最終還是中間商阿布替他們找到了解決方法:巴比倫有一個大商人從作坊訂制了一大批玻璃杯。因為這種貨品又珍貴又易碎,這個商人派了大量的瓦爾杜前來烏魯克取貨,并且親自押運。
經過阿布牽線搭橋,伊南一行最終得以與這支商隊同行,一路上即便有小股盜賊出沒,看到他們這麽多人這麽大的陣仗,也就不敢打他們的主意了。
因為玻璃制品易碎,商隊在路上走得極為緩慢,走了将近二十天才到巴比倫城外。
“小姐,您看,前面就是巴比倫的城牆了。”
波安伸手為伊南指點,伊南身後的小侍女阿普倒是先“哇”的叫了一聲,驚羨之情,溢于言表。
伊南也感到挺震撼——在上一個時代,吉爾伽美什帶着全流域上萬民夫建起來的烏魯克城,已經被後世譽為“萬城之母”。
而眼前這座巴比倫的城池,比當初烏魯克的規模還要大上好幾倍。
城市由一道城牆環繞,這座城牆的高度比原先烏魯克的城牆高上兩三倍。它的建築材料已經不再是陶磚,而是高大堅固的花崗岩——建城者從別處鑿下岩石,千裏迢迢地運來,再耗盡心力堆成這樣巍峨的城牆。
而城牆的城門至少有十座以上,将城內與城外有效地聯系起來。從城門中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
而巴比倫城外,鱗次栉比的房屋也一一建起來,小小的市集正在形成——伊南知道,這是城市人口的“溢出”效應:不止巴比倫發展成了一個繁榮的大都會,這裏的人口也正在向城外延伸。
在這裏買地,買房子——應該是個非常好的選擇。
巴比倫,我來了!
伊南在心中默默地說。
在城門前,伊南向一路護送她到此的商人致謝。商人為她介紹了一座城裏相當不錯的旅店,兩支隊伍就此分別。
伊南他們随着往來不息的人們進入了城市。
此前從未離開過烏魯克半步的阿普,這時候覺得眼睛都用不過來了。她生平第一次見到街道上有這麽多的人,還有這麽多有趣的店鋪。
小販們叫賣着,人們站在店鋪跟前讨價還價,騾子在主人身邊發出叫聲……耳邊滿滿都是嘈雜,人們說話都不得不湊近了甚至高聲叫喚——阿普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繁華”的魅力,她終于明白大小姐為什麽選擇嫁到了巴比倫,而不是留在老家嫁一個門第相當的阿維魯。
而伊南卻是這條街上所有人眼中的風景。
她端坐在馬車上。她的車駕因為道路不通暢只能緩緩前行,這給了人們欣賞她美貌的機會。
“好一個異域風情的美人兒!”有人大聲感嘆。
“什麽異域風情,她身上穿着的是帕拉裝呀,她就是咱們巴比倫王國的人。”
如今的巴比倫王國,蘇美爾人與阿卡德人雜居在一起,已經不再像一千年前那樣區分彼此。
“可為什麽,她身上的衣飾明明不是最時興的,卻這麽漂亮——漂亮到我挪不開眼……”
“是呀,她戴的首飾也不是城裏頭流行的……呸呸呸,城裏頭流行的都是些什麽呀,和這姑娘穿戴的一比,全都得比下去。”
确實,挪不開眼的人太多了。甚至有人走着走着,就撞到了別人,連聲道歉。
漸漸地,圍攏在馬車前面的行人越來越多,讓伊南的車隊幾乎再難以前進半步。人們競相看着、望着,甚至還有些人是“慕名而來”,直接造成了交通擁堵,把一條還算是寬敞的街道堵得水洩不通。
只見伊南緩緩地站了起來,沖面前的人微微一笑。
攔在車駕面前的許多行人,見到了伊南的笑,竟然也都像是着了魔一樣,一起向她報以友好的笑容。
“能麻煩各位讓出一條道路嗎?”伊南問,“我第一天到巴比倫,現在特別想找一間旅店休息休息。”
說來也奇怪,她這一句話剛剛說完,竟有人回過頭去,完全照着伊南剛才說的,沖着身後的人又把話重複了一遍:“能麻煩各位讓出一條道路嗎……”
回頭轉述的人越來越多,街道的另一端,人們終于動了起來,向兩邊退去,讓出來一道能夠讓車輛通過的道路。
“謝謝,謝謝……”
馬車前進的時候,伊南不停地向周圍的人點頭致意。路人們就都像是沒了魂魄一樣,喃喃地說:“不客氣,別客氣……”
他們也沒做什麽事,就能得到這麽美的姑娘真心實意地感激。這真是……
伊南身後,阿普不覺什麽,只管沖着她平生見過的最大“人群”傻笑。來過好幾次巴比倫城的波安卻在心中感慨:這下子終于見識到什麽叫做“颠倒衆生”了。
原本小姐在烏魯克的時候一直都很低調,甚至一直到十六歲之前連面紗都沒有摘過。
可是這次到巴比倫來,小姐反而一改常态,高調起來了。這是為什麽呀?
終于,車輛通過了擁擠的街道,抵達了商人推薦的旅店。
旅店老板早已經得到了消息,迎了出來,點頭哈腰地歡迎伊南一行人,揮手招呼夥計幫助他們安置行李與車輛。
阿普則去攙扶伊南,小心翼翼地幫助她從馬車上下來。
下車的時候,伊南自然向堵在旅店門外圍觀的人們展現了一下她毫無瑕疵的雙肩和美背,以及從裙裾中露出優美曲線的長腿。
旅店外面盡是吸氣的聲音。
等到安頓下來之後,伊南叫來波安:“你去問問阿布,這城裏有沒有做帕拉裝比較出名的店鋪,如果有,問問他們,我們帶來的那些衣料和衣飾他們要不要收購。”
“另外,把烏魯克那些産衣料的作坊,和裁縫成衣鋪子的地址告訴他們,讓他們知道那裏還有存貨,可以前去訂購。那裏會是他們的最佳貨源。”
波安恍然大悟:原來伊絲塔小姐進城如此高調,竟然是為了推銷帕拉裝,在巴比倫城裏帶動帕拉裝的風潮。烏魯克的紡織業沉寂已久,如果真有巴比倫的商人前去進貨,肯定能拯救他們的生意。
伊絲塔小姐,随行帶上那麽多的衣料與首飾,可根本不是什麽愛慕虛榮。她這是在以實際行動,實踐她的承諾啊。
到了晚間,伊南随身帶的大部分衣料和新買的帕拉裝都賣了出去——
至于城裏的裁縫鋪和成衣作坊,也許他們到現在也還都是懵的:反正在半天之內,他們收到的帕拉裝的訂單像是小山一樣堆了起來。
幸好從烏魯克來的大戶人家随行帶來了多餘的成衣和衣料,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甚至還向他們推薦了烏魯克的供貨商。
眼看這巴比倫人對這種大膽而熱烈的衣飾熱情突然高漲,這一火,不僅僅會影響王城中的作坊和鋪子,連遠在烏魯克的人們也會因此而受益。
但這一天過去之後,伊南就再也不考慮衣服的事了:她已經盡力做到了她能做的,剩下的就只能靠烏魯克的作坊們自己努力了。
她在旅店的房間裏,盤腿坐在床榻上,手指沾了一點兒茶水,一面聽波安說話,一面在面前的茶幾上用手指畫畫。
波安替她打聽了城裏和城外房地産的行情。
這位忠心耿耿的瓦爾杜也沒有料到,伊絲塔小姐到了巴比倫,非但沒有打算去見一見姐姐艾裏伽爾小姐,反而張羅着要買房置地。
“伊絲塔小姐,我只是想提醒您一下,萬一艾裏伽爾小姐争産争贏了,那您現在買下的這些土地和房産,就都要轉到大小姐名下。”波安好心“勸說”自家小姐。
如果艾裏伽爾最終争到了繼承權,那麽伊絲塔名下的所有動産不動産,都要轉給艾裏伽爾。伊絲塔現在買下的這些房産和土地,就相當于是為艾裏伽爾買的。
這還不如把銀子都留着,找個妥當的人保管,等這一場“争産”風波過去了再說呢。
伊南笑笑:“沒關系,這些産業,就算是轉到艾裏伽爾名下,也還會是由你們在打理,它們會成為你們的生計,讓你們衣食無憂。”
她說到這裏,波安心裏立即起了波瀾:原來小姐依舊是這樣的無私,一切都是為了他們這些卑微的瓦爾杜和阿姆圖考慮……相比之下,艾裏伽爾小姐根本就是冷血無情、六親不認——人比人,真是差距太大了。
作為一個瓦爾杜,他寧可世世代代為伊絲塔小姐做農奴,也不願為艾裏伽爾小姐服務。
這位老資歷的管家忍不住偷偷低下頭,把眼角滲出的一點點淚水輕輕擦去,然後努力笑着對伊絲塔小姐說:“那我來為您講一下巴比倫各處房産和田地的行情吧……”
到巴比倫的第三天,伊南就拍板,在巴比倫買下了兩處房産。
一處是巴比倫城外的小田莊,可供耕種的土地不過二十多畝,現在還是荒地。但伊南想,這裏将來如果能種植供應巴比倫的蔬菜與水果,應當是一個不錯的基地。
另一處房産位于巴比倫城中,地段最好的鬧市區——前店後宅,前面是一間可以兼做店鋪的小作坊,後面是一處敞闊的宅院。
那作坊以前與陶器生意有關,因此陶窯、煙囪一應俱全。
宅院不大,但是格局很細致,自然區分出了做生意的見客區、賬房,和宅院主人的私宅、休息區和會客庭院等等。
這樣一處房産,極其适合伊南,但也因為地段太好而價格不菲。伊南帶來的白銀之中,大約有四千舍客勒的銀兩都花在了這份房産上。
這天,伊南在波安夫婦、阿普、阿布和兩個工匠的陪伴下,前往新購置的房産處簽訂契約,支付購房款,并且大致規劃了新房産的用途。
在那之後,一行人一道回歸他們暫住的旅店——很快他們就可以退掉旅店的房子,搬到新購置的房子裏去了。
回到旅店跟前,伊南還沒忘了向工匠們解釋她對新店鋪的構想:“我們把那座燒陶的陶窯點起來,你可以當着主顧的面燒制玻璃器皿,吹玻璃也可以……”她指着那位玻璃燒得很好的年輕工匠。
“而你可以在鋪子門口支一張小幾,修補稍有損壞的玻璃器皿……對,就是修補。你在咱們作坊裏修補的那些,我覺得就很好……”伊南指點另外那位金銀工藝相當好的工匠。
這就是她想做的“售前”和“售後”,讓主顧們親眼看見吹制玻璃的神奇,稍有損傷的玻璃器皿可以在鋪子裏修補。至于碎到不可修補的玻璃碎片,也可以考慮回收回來再利用的。
她說話之間,乘坐的車駕已經回到了旅店跟前。
阿普扶她下車——偏巧她今天穿着的,依舊是一身豔麗而火辣的帕拉裝。下車的時候,玉臂、美背,和修長的小腿都坦坦蕩蕩地暴露在空氣之中。
恰在這時,旅店裏走出一個黑袍客,正好與她們一行人打了個照面。
黑袍客的眼光飛快地從伊南雪白的肩上,小蠻腰和大長腿上溜過,最終落回伊南那張明豔動人的面孔上。
“希律大人,好久不見!”
伊南歡然招呼,臉上始終笑盈盈的,直接将希律那張陰沉得發暗的臉色徹底忽略。
早在兩人當初在烏魯克初見的時候,希律就提醒過伊南:“巴比倫不适合你。”
可是現在伊南不僅來了巴比倫,還來得如此高調——她在城裏略一招搖,就帶動了全城對“帕拉裝”的渴求。
她明知自己的財産正處于危機之下,到了巴比倫之後,她竟然照舊四處置産,買田置鋪子,唯恐自己名下那點兒財産不會被人惦記。
希律繃緊了臉盯着女人那張美到不可方物的面孔,眼裏有怒火,一小簇,幽幽地跳動着——
要麽是因為這個女人根本沒有聽從他的勸告,自作主張就來了巴比倫;
要麽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明明擁有讓連他都為之驚嘆容貌和身姿,卻一定要跑到巴比倫來,竟然讓整座城市的人……都看見她,為她傾倒。
為此他感受到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