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門悄悄地被打開.
空氣中花朵的香氣沒有愛情的濃烈，清洌地讓人進去後有一剎那的恍惚.
對面的床上有個人在安睡.
很靜.
靜的讓人心慌意亂.
連窗外的浮光掠影都煩得想讓人歇斯底裏.
霍俊的眼睛幾乎舍不得眨一下.
他至今記得心裏的那張臉.
終于長成了如今的模樣.
輕輕關上的門隔絕開了外面的喧鬧，她雖然緊閉着眼睛，卻在他心底熱烈的燃燒起來.
他小心地翼翼地過去.
怕驚了她的好夢.
怕她醒了就走，只要有他的地方.
連多留一刻都不肯留.
只是她不知道荼蘼過後，人間再無芬芳.
外面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她的臉上，一頭黑發發亮的令人感到光亮的無常，額頭上的血襯得她臉上的白失盡了形容.
十年前，自己遠離她，十年後，她又遠離了自己.
哪怕自己現在站在她的面前.
茫然間，她臉龐的影子漸漸地在自己的眼間中融化，跟夢中一樣的模糊.
依稀躺在他面前的不是潑辣的女人，還是夢中一樣只餘溫暖的少女.
盡管外面是鋪天蓋地的閃電和雷響.
曾經他以為這不過是一個局，卻拗不過命運的公平.
他的沉默有一段時間埋葬了防空洞裏過往。
害得她不得不離家流浪.
可是卻令他在久遠的時間裏一直灰暗着心情.
或許這就是命運的不偏不倚.
又或許良辰美景奈何天.
他猶豫了半晌，俯下身幾近渴望又恐懼地看着離自己只有一指尖距離的睡顏.生怕變成泡沫，戳破後現實無處可逃.
如果沉默能令相處的時間更久一點，又何必驚醒.
快要炸裂的心慢慢地平複，甚至膽怯了起來.
慢慢地縮回了手.
像那年那天一樣，不管如何想停留，那道門還是被人揭開.
面前的明媚突然黑暗了起來.
那年的缭亂着錯位的熱情，淺灰暗灰說不清是她的怨恨，還是他暗怨的臉.
那個洞裏的黑暗，是以為不能永恒的無知.
卻是這些年裏他腦海裏一直斑斓的色彩.
站在床邊默然地看着她，她的頭發鋪滿了頭部的上方，象初初染在紙上的墨一樣，青澀而幽暗。
觸手可及，他的臉頰開始熱了起來，她的長發像藤蔓一樣蜿蜒地鑽入眼睛裏。
他的手掌再次要伸下去，她突然轉了個身，他停住了手，仿佛呼吸都從此停住.
又似乎把他全身的勇氣撕裂的無影無蹤.
但是他的心裏還是有一點點的歡喜.
沒醒，就可以多看她一眼.
自嘲地笑笑.
他不是應該的心裏很難受.
一門之外到處是走動的下屬，聲如絲，步如雨，他壓抑着呼吸的感覺，看着她的胸口一下一下緩慢地起伏.
不期然想着他的掌心曾在那年接觸過的溫熱，旖旎地令人想融化.
他突然心裏一動，手慢慢，緩緩地移了下去.
風從窗的縫隙中嗚嗚嘶嘶的擠了進來，打破了似是變得緩慢的時間.
放在幾上的手機響起了鬧鈴.
伸手可及，可是卻永遠無法接近。
他的心口劇烈地跳動，卻又不得不轉身離去.
房間又變得空空蕩蕩.
江小婷在床/上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聽到外面有走動聲.
她疑惑地看了一下床邊，恍惚間好像有人來過.
但也有可能是錯覺.
她起身坐起來捶了一下頭.
那裏有些隐隐作疼.
拷！早知道不砸得那麽用力.
反正都是自己動手，力度明明可以控制的.
這時門口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鄧特走了進去.
江小婷一見他，連忙用手指梳了一下頭發後下了床站起來.“你是誰？”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今天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鄧特立在原地.“你好，我叫鄧特，新來的業務經理.”
江小婷瞠目結舌，然後大笑.“我拷！原來你是新來的經理啊！！！”然後大吸了口冷氣，捶胸口，“我真是笨蛋，那麽好的工作，聽到一個名字就放棄了！”
她神秘兮兮的伸過頭問.“鄧-經-理，新來的助理要不要走？”今天早上的場面太血腥了，說不定新來的助理受不住要走人了.
鄧特搖頭.
“知道我的運氣就沒那麽好！”她哼了一聲，“我今天早上的事算不算工傷？有沒有賠償？”如果黃雅瑩敢說不關她事的話，她就展露一下什麽叫光腳不怕穿鞋的定律.
霍俊隔着玻璃看着，江小婷置身其中毫無知覺.
他聽見腳步聲從耳邊擦過的聲音，但是沒有回頭，眼睛盯着裏面那位像草地上春芽一樣的女子，淺淺淡淡，細細柔柔的鑽入他的心間.
背後有急促的呼吸聲.
“霍俊，我終于找到你了.”
黃雅盈亂着頭發站在他的身後.“把鄧特弄走.我什麽條件都答應你.”
霍俊看着她，不想說話。
黃雅盈讨厭他這樣若無其事。
“我要訂婚了.你明知道我跟他不可能了.你為什麽還要帶着他出現在我的面前？”她質問.“難道他以為只要纏着我，我就會心軟嗎？”
突然她站在玻璃前定住了.
陽光把房裏江小婷的臉龐照得透明而又鮮活.
鄧特的手伸了過去，看似親密地替她拂掉頭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塵.
霍俊此時轉頭對黃雅盈微微一笑，“看！你根本不用擔心他會纏着你.”
驚愕得不能自己的黃雅盈失态地狂奔過空蕩蕩的走廊，蕩起的風像刀子一樣刮着她的眼臉，卻刮不走她臉上凄清的淚珠子.
得不到的永遠在心痛，就不必演出這場無所謂的戲.
不是所有被埋葬的愛情，都能起墓碑.
霍俊就着眼前剌亮的光，看着遠奔而去的黃雅盈，她飛起的長發像在嘲諷他在原地無謂的留連.
誰又比誰更可憐！
窗外太陽依舊燦爛.
遇上窗臺上的青竹，然後相遇容易，卻永遠隔着一道玻璃.
在被門隔開的一片孤寂的海洋中，江小婷的臉微微轉動，霍俊恸然地承受不住她看見自己後厭惡的眼神，像黃雅盈一樣狂奔了起來.
最暧昧的少年時光，結局只是怒言相對.
卻是他此刻都求不來的相對.
夢裏相對的時光，夢外現實篡改了劇情.
在他無法忘記前，就糊塗這一次.
容許自己憐憫地在夢裏面繼續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 太文藝了，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