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關浔懵逼許久,連視頻通話裏聊了什麽都不怎麽記得了。
按理說這時候他應該大大咧咧地問一句——原來你也在pp這個小破網站有賬號啊?要不要加個好友?但像是某種直覺, 他心裏浮起異樣的違和感, 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太對。
兩人下了車往宿舍走,晚自習留堂的學生也陸陸續續地回去睡覺了, 路上很冷清。
路敞難得地感慨了一句, “日本離這裏很近。”他媽媽正在那裏出差, 但只停留一天。這時候就算請假過去, 出去來回飛機上花費的時間也沒有多少個小時能見面。索性等到下個月回去參加婚禮的時候再好好團聚。
關浔回過神來,問, “你想家了嗎?我說美國那邊的。”
“有一點。”他說, “但也只是想我媽媽而已。能見一面就好了。”
“你要自己回去參加婚禮?不跟你爸一起去嗎?”
“他的工作很忙。”路敞笑了笑, “但準備了一個很大的紅包給我, 托我轉交。”
這樣的場合,前男友什麽的如果出席好像是有點奇怪。關浔理解地點點頭,又聽見路敞說, “我還從沒聽你提起過你爸爸的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沒爸。”他毫不猶豫地說。
“我是石頭裏蹦出來的。哎不對, 我是從石頭裏蹦到我媽肚子裏被生出來的。”說完還自己點了點頭, 肯定道,“這樣比較合理。”
“......”
路敞露出嫌棄的表情,“我已經把《西游記》看完了。”
“唉呀。”
好端端地說這個幹嗎呢。關浔想了想, 反問他,“你覺得你爸是個什麽樣的人?”
“工作很忙, 不太愛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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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敞說完,結合實際情況又加了一句, “不挑食。”特別是宋準備的食物,一定會吃完。
“你呢?”
“我爸啊。”
關浔笑了一聲,說,“是個傻逼。”
**
回到宿舍後照例是路敞先去洗漱。剛才的話題不太愉快,關浔在後半段路上都很沉默,走到宿舍門口時突然問能不能用他的手機放點什麽音樂聽。
路敞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挑了個自己喜歡的歌單打開外放列表循環,自己拿了換洗的衣服去浴室關上了門。
于是獨自待在外面的關浔開始了他的表演。
回來的路上之所以沉默,并不是因為觸碰了多麽難過的話題。天長日久的,他早就明白無論再怎麽傷心都只是為難自己,并不會讓情況有所改善,所以也不會難過了,心裏剩下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厭煩。
他沒說話,是在想該怎麽印證自己心裏大膽的猜測——那條pp的消息出現的時機實在過于巧合,會不會他處了那麽多年的網友,其實就是每天晚上跟他同屋共寝的人?
這思路過于沙雕,但讓人沒法兒不在意,必須得想辦法搞清楚才行。
關浔注意着對面床上正在外放音樂的手機,打開了pp。
大家在學校時,手機調的都是靜音狀态,鮮少能聽見消息提示音。但在外放時收到消息,歌曲中會有明顯的消音停頓。
關浔在對話框裏輸入“晚上好”發送出去。幾乎是同一時間,對面床上的歌曲聲突然弱了兩秒,又恢複正常。
“......”
他難以置信地反複試探。
“在嗎?”
“......”
“在嗎我的朋友?”
“......”
“親愛的朋友你在嗎?”
“......”
手機裏的音樂聲忽強忽弱,跟他發送消息節奏吻合的剛剛好。怎麽看都不是什麽“巧合”能解釋的事情。
過于沙雕的直覺居然成真了。意識到這點後,關浔的腦子空白了兩秒,回過神來的第一反應是瘋狂探索pp的撤回功能在哪。
他從前都瞎bb過些什麽?過年時候bb了些什麽?前幾天晚上又bb了些什麽?!
不敢想。
路敞洗完澡出來時,他已經換完睡衣在床上躺下了——實在心情複雜難以面對,于是選擇裝死。
以為他心情不佳,路敞沒忍心叫醒他,默默關了燈上床,打開手機看到某人一連串的“深夜問候”。
“現在我在了。發生了什麽事?”
黑暗裏,兩人背對背兩個方向地躺着,各自被窩裏透出一點亮光來。關浔看着聊天界面上的詢問,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總覺得現在不管說什麽都非常......羞恥。
“先來回答你之前的問題吧。你的男朋友下周過生日而你不知道該怎麽為他慶祝,對嗎?”
“如果實在沒有方向,或許你可以直接向他提問。”路敞看着屏幕,嘴角一點一點翹起來,“說不定他心裏已經有想要的東西了。”
關浔裝死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句,“......好。”
正準備睡覺時突然看到回複,路敞先是一愣,接着悄悄直起身,看見對面床上一坨被子底下透出模糊的的亮光,心下了然。
既然沒有睡,就說點正經事好了,“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對嗎?”
關浔被這樣嚴肅的語氣問得突然緊張:“是的。”
“我想也是到了該見面的時候。”路敞逐字逐句地輸入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中國。離你很近。”
按照籌謀已久的計劃,他問,“這周末你有空嗎?”
關浔:“......?”
“我想跟你見面。”
**
對于被提前劇透了面基對象的關浔來說,這是格外艱難的一周。
起初,他想用學習來麻痹自己——後來才發現,不存在的,根本學不進去。
說過的話一直在腦子裏翻來覆去,關浔感到一陣絕望。
觊觎男朋友的肉體倒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但是以八卦的語氣直接告訴他本人是真的黑歷史了,被道以後說不定隔段時間就會被翻出來笑一次。
他對男朋友的觀察力一無所知,以為自己是提前獲得劇透的那個人,還在捂死馬甲逃掉面基和硬着頭皮跟網友牽手成功這兩種選擇之間反複橫跳糾結。想得太入神,冷不防被什麽東西輕輕敲了下腦袋。
書桌前,路敞推了推眼鏡,筆在手指間轉了一圈,又作勢舉起威脅道,“專心一點。”
關浔嘆了口氣,看着面前攤開的試卷揉了揉腦袋,“我居然讓一個外國人來幫我補習語文?”
“......”
“看書太久了對眼睛不好,休息一會兒。”
他随手拿起桌邊擺放的音樂盒擰了幾圈。是上次回家時順便帶過來的,叮叮咚咚地響起來讓人莫名放松。
關浔用拇指摩挲着木質的音樂盒,想起之前無意間的發現,又倒過來看了看底部的刻字,只有一個花體的字母“E”。
他問,“你的英文名是什麽?”
“Evan Hansen。”路敞翻着桌上的卷子随口答道。
pp網的昵稱默認只顯示前三個字母,而關浔從來沒去翻過網友的個人資料。他對網絡另一端的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不關心,一直以來都只是想找個可以随便聊天吐槽對的陌生人而已。
誰能想到老天爺這麽有興致,給他來一段兒這麽感天動地的緣分。千裏姻緣網線牽。
“說到國籍這件事,我上次回去的時候已經跟家裏讨論過了。”
剛回國的時候,路奕鳴曾經提起過,說會尊重他的決定。路敞說,“我打算把國籍換成中國。以後留下來生活會更方便。”
今後聊天,關浔就再也不能用“你們外國人怎樣怎樣”的句式來揶揄他了。想想還挺期待的。
“啊。”
關浔沒想到話題會轉到這裏,“挺好的......怎麽這麽突然?”他好像總喜歡用這種波瀾不驚的語氣宣布一些人生裏程碑式的大事。
“其實前段時間就已經想好了。不過打算等到18歲生日的時候再說出來,覺得比較有紀念意義。”路敞摘下眼鏡,揉着眉心低聲笑了笑,“本來應該等下周再告訴你的,突然忍不住就說了。”
“走程序辦理需要一段時間。但想一想,以後的日子裏受到同樣法律的庇護,好像我們離得更近了一點。”
這麽一說還挺浪漫的。
關浔想他這麽小心謹慎的性格,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就不會再動搖了,更何況對這樣的結果還是挺讓人覺得喜聞樂見的。
“我們本來就已經離得很近了。”關浔說着,額頭抵在他肩膀磨蹭,試圖逃避晚上的補習,“這樣的好消息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要不今天晚上就不學習了吧。”
他要是想偷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能找出“慶祝”的理由來。路敞心裏有些好笑,剛要開口說話,又聽見他突然驚醒的聲音,“等會兒,你說你多少歲生日來着?”
路敞:“18歲?”
“你比我小啊。”關浔說,“可你看起來比我還……穩當。”定得住性子。
路敞點了點頭,“我知道。”
“......”
“我之前跟你跟你說什麽來着。”關浔勸道,“不要臉是會傳染的,你小心一點。”
路敞笑起來,“沒關系。這樣也很好。”
“那要這麽說的話,我之前不是一直在跟一未成年人談戀愛麽。”他一想,又嘆氣,“罪過罪過。”
“這個也沒關系。”
路敞下意識看了眼被自己擱在床底下,封的嚴嚴實實的快遞箱,語氣意味深長,“馬上就不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愛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