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敞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的睡覺習慣跟關浔截然相反, 晚上什麽姿勢躺下的, 第二天早上還是同一個姿勢醒來。他睡的很安穩。關浔就有點慘了,在夢裏被妖怪困了一宿, 翻身都翻不動, 黎明時很生氣的醒過來, 握在一起的手還在被牢牢固定着。
他醒的時候路敞還在睡。看清楚狀況以後, 想把手抽回來又怕會把人給吵醒,就無聊地盯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
天才蒙蒙亮。兩只裹得嚴嚴實實的蠶寶寶并排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沒過多久, 鄰居家傳來幾聲嘹亮的打鳴聲。穿透力很強, 隔着院牆都能聽見。
路敞擰着眉頭往被子裏縮了縮, 用空出的那只手捂住了耳朵。
關浔被他的反應逗樂了, 不安分地用指腹刮了刮他的手心,威脅道,“五秒鐘之內你不睜開眼的話, 我就要對你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了。”
路敞眯着眼剛睜了一半, 聽見他這麽說幹脆又閉上了。
“......我都看見了好嗎。”
關浔哼了一聲。見他醒了, 很嫌棄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都多大的人了還得牽一只手才能睡覺?”
牽就算了,還只牽一只。“另一只呢?你這樣讓另一只怎麽想?”
“我夠不着。”
路敞說, “要牽的話,你得離我近一點。要躺在我被子裏面才行。”
“......”明明是很正經的回答但總是讓人覺得有那麽一絲色氣是怎麽回事。
“起床。”
關浔坐起來猛地打了個冷顫, 穿上一件後撈起衣服丢到旁邊的蠶寶寶身上。
“這麽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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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敞摸索着從自己外套口袋裏找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五點十分。”
“這意味着我爺爺已經起床十分鐘了。”
關浔一邊拉扯着把毛衣套在頭上一邊說, “如果現在不起來,待會兒就只能看着他‘路過’進來站在床頭不停念叨直到你起床。并以此為樂。”
路敞掙紮着坐起身,看他被高領毛衣卡住腦袋半天鑽不出來,默默地幫忙拉了一把。
關浔拽了拽領子,長舒一口氣,“等吃完早飯帶你去村子裏轉轉。今天你回去嗎?”
“我還不确定。”
路敞也開始穿他自己的衣服,“我昨天給宋發了短信,但說了留下在這過夜,沒有說具體回去的時間。”
“你希望我留下嗎?”
“你想走就走,問我幹嘛。”
關浔蹭到床尾開始穿鞋子,背對着他說,“不過你要是留下的話也行......我就可以帶你去更多的地方走一走什麽的。還有你要是今天不走的話,我明天說不定就會跟你一起回去。”
路敞在心裏把他的話翻譯了一下,有點開心,“所以你是希望我留下的對不對?”
“......我勸你克制一下自己的表達欲。”
關浔朝他揮了揮拳頭。“畢竟我們皮孩惱羞成怒的時候是會打人的。”
穿好衣服推門出去的時候,正好遇到打算敲門的關爺爺。他原本都擺好了架勢打算過來叫人起床,見兩人都已經穿戴整齊的時候還挺失落,搖頭嘆氣地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冬天村子的景色實在是乏善可陳,到處都是蕭條冷落的,即使是在白天也很安靜。關浔帶着路,參觀了幾個比較有歷史意義的景點。
“這條湖我在裏面淹過,還是我們家狗子救的我——生物學意義上的狗子。雖然現在已經幹成小水溝了。”
“這道小土坡我爬過,第一次把小屁孩揍哭就是在這兒。誰讓他搶我妹棒棒糖來着——搞得她都有心理陰影了,從那以後就再也不願意跟我一塊來鄉下玩了。”
“這棵樹就有意思了。擡頭,左邊數第二個樹杈看見沒,我第一次爬樹就是從那兒摔下來的。”
轉了一圈下來,關浔覺得并沒有什麽可看的。路敞卻覺得,這些有他的童年生活印記的地方,處處都充滿了趣味。
中午的餐桌上依舊只有大魚大肉。路敞發射出不解的信號,關浔順利接收,“別想了。就這老爺子,讓他吃口蔬菜跟吃藥似的,讓他去買點兒綠色食品他都能給你捎回兩罐雪碧。”
“到我這個歲數,當然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人生樂事。”關爺爺被勸過太多次,總是不以為意。
“還樂,你那血壓血脂都高成什麽樣兒了。”
“我血壓高,也比不上某些人脾氣大呀。”
關爺爺說着又突然一樂,對着路敞開始叨叨,“今兒上午我去買菜,你猜我碰見誰了?哦你肯定猜不着——我跟你說,老吳!”
“......”路敞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能乖巧坐着保持微笑。
“這名字我怎麽聽着有點耳熟。”
關浔的直覺告訴他應該打斷這段對話。但扛不住他家老爺子比他還能叨叨,祖傳話痨,“可不是得耳熟嗎。前幾年,就因為一點兒破事,你把人家寶貝孫子揍得夠嗆。把吳老頭氣的,我們兩個老頭子都差點沒絕交。這就忘啦?”
“......我現在就準備忘了。”
關浔說。
路敞有點好奇,“因為什麽事?”
“這個我是真不記得了。”
關浔想了半天沒想起來,轉頭問他爺爺,“是因為什麽來着?”
“我哪記得。”
關爺爺說,“左不過就屁大點事兒,擱別人身上說過去就過去了。你可不,你脾氣多燥啊,一句話說不對都得挨你白眼。惹不起惹不起。”
“......有那麽嚴重麽。”關浔回憶起不堪回首的日子,心虛得音量都降低了點。
這祖孫倆都特別能聊,湊在一起整頓飯都安靜不下來,還一言不合就拉着要跟人家談心。于是關爺爺又拍了拍路敞的手,指着關浔語重心長道,“這孩子以前皮的愁人啊,還差點走錯了道。現在好不容易改過自新了。你呢,看着就是個好孩子。在這個學習上啊,生活上啊,能互相幫助是最好的了。”
“哎哎哎老爺子,幹嘛呢,說這個幹什麽。能不能給你寶貝孫子留點面子了還。”
關浔說,“我還是有自理能力的好嗎。”
“你要個屁的面子。想當年我跟我那幫兄弟上山趟河,同吃同住連褲衩都換着穿。好哥們兒之間有什麽不能知道的。”
關爺爺說着又惆悵起來,“現在都不在喽。走的走散的散,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我喽。”
關浔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你少吃點肉多吃點青菜,再多活個百八十年不成問題。”
“......”
氣氛突然緊張。路敞清了清嗓子,負擔起救場的重任,“關浔......他的成績挺不錯的,上課也很用功。其實不需要我怎麽幫助就很好了。”
“是吧。”
聽見這話,關爺爺眼睛又眯了起來,“腦子好使,随我。”
這次關浔倒是沒再反對,只是小聲嘟哝了句“臉皮厚也随你吧?”被路敞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沒再說出來。
午飯後關爺爺去找朋友打牌,兩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本來是好好兒的坐着,看着看着就抱到一起去了。關浔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人已經躺在路敞大腿上,正懶倦地打着哈欠。
既然我沒有印象,一定不是我先動的手。
這麽想着,他翻了個身,心安理得地抱着自家男朋友的腰蹭來蹭去,舒舒服服睡起午覺來。
很久沒有過這麽悠閑懶散的時候。路敞也難得放松下來,意識裏電視機的聲音漸漸遠離。再醒來時,天色都已經昏暗了。
竟然睡了一下午。
還是傍晚時打完牌回來的關爺爺把他倆叫醒了。他們倆是抱在沙發上一起睡的,剛醒的時候還有點緊張。但關爺爺對“是好兄弟就要換褲衩穿”的概念根深蒂固,看他們這樣的親密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麽。
關爺爺打了一下午的牌還意猶未盡,晚飯後就又被老夥伴叫走了。路敞跟關浔一起收拾碗筷,剛整理停當,一轉身,看見他從房間裏抱了床毯子出來。
“這是要幹什麽?”
“帶你去登高望遠。”
說的地方就在村子後面,是個不過幾百米的小山坡。但爬到頂上時确是能使得視野開闊不少。晚上的風貼着臉頰劃過去,涼嗖嗖的。關浔把毯子抖開披在身上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展開一邊手臂抖了抖,示意他過來坐。
路敞緊挨着他坐了下來,跟他一起裹在毯子裏吹冷風。
“怎麽想要突然來這兒?”
“下午睡得太久了。反正待在家裏也睡不着,不如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關浔仰着臉望天,感慨道,“鄉下裏的天空比我們住那地方好看多了。”雖然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哪兒不一樣,反正看着就是舒心。
他心裏不怎麽痛快的時候,就喜歡來這兒待着。看看星星什麽的。這裏跟那些高樓大廈城市化的建築明明也就隔了幾十公裏,卻好像是逃到另一個世界。
“你看那邊。”
關浔突然從毯子底下伸出手,指了指天空,“特別亮的那幾顆,是獵戶座。冬天特別好認。”
路敞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問,“應該怎麽認?”
“一共有七顆。”
關浔轉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意外他居然會不知道。“通常是用排成一直線的腰帶三星來當做辨別的指針。參宿一,參宿二,參宿三就是獵戶的腰帶,三顆亮星由東向西連成一線。就這一個星群,就可以認出獵戶座。”
“看見沒,那顆是獵戶的頭。右肩和左肩分別是參宿四和參宿五。參宿六和參宿七是獵戶的右膝和左膝。再跟腰帶連起來看就是了。”
關浔認認真真給他指完,突然又感慨,“當初知道這些的時候,我就想着,以後有機會說不定能用來約個會把個妹什麽的。想想還挺浪漫。”
路敞笑着起來,饒有興趣地看他,“現在呢?”
“現在就厲害了。”
關浔驕傲地說,“沒想到小姑娘還沒找着,居然給我追到一個小哥哥。”
“追?”
路敞想了想,問,“不是我追的你嗎?”
“不是字面意義上那個的‘追’。”
關浔以為他問的是漢字的含義,解釋說,“也有表白的意思。”
“那也沒錯。”
路敞說,“那天晚上下雪了,雪落的聲音太大我沒聽見。”
“所以應該是我先的。”
“......”
還有這種說法?關浔聽得目瞪口呆。
還挺不要臉的。
我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浔:行吧。你說是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