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二天在學校見面,兩人權當前一晚的事沒有發生過,誰都沒再提起,似乎多出了點心照不宣的默契。
畢竟是一起經歷過世事的男人。關浔偷偷摸摸打量了路敞一上午,心裏小算盤敲得噼裏啪啦響。
午休時兩人都沒睡覺。他趴在桌子上,寫了個小紙條揉成團丢到桌子另一頭。
路敞拿起來展開,上面寫着:“在嗎同桌?”
“......”
他的字并不十分規範,但一撇一捺都神采飛揚的,跟人很像。
路敞看了看紙條上的內容,又看了看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同桌,心想這可能也是當地人民的一種特殊的聊天開場習慣。
本着入鄉随俗的意願,他提筆在下面老老實實地回複完丢過去。
“在。”
收到反應,關浔刷刷寫道,“你看我們也挺熟了是吧。是不是能團結友愛一點,互相幫個小忙什麽的?”
這個閱讀理解就很好做了。路敞很快反應過來問,“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事嗎?”
“嗨呀,就是一點點小事。”
教室裏很安靜。關浔擡起頭來看了看前排,大家學習的學習睡覺的睡覺,外面也沒有巡查老師出沒。他的目光又回到紙條上,“你看你長得這麽好看,肯定得有些照片什麽的記錄一下是吧?”
“給我一張呗。”
紙團丢出去的剎那,關浔內心感受到一絲似有若無的羞恥。
他活了快二十年,還是第一次幹當面要人照片這種事。這種搭讪一樣的行為,如果對象是個女孩子,雖然有點不要臉但也算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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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向跟自己一樣的老爺們兒說“能給我一張你的照片嗎”,也實在太他媽詭異了。
關浔想起前天晚上關潼賣萌不成惱羞成怒,反出陰招逼他就範的情形。
“如果拿不到他的照片那我就只能就把你賣了。”她惋惜地說道。“其實也不是很難抉擇的事情呀。畢竟我們家有好多你各種時期各種造型的——”
她的話在這裏戛然而止,帶着意味深長的暗示,“你懂的。”
“......”
關浔:我的妹妹是個狠人。
她并沒有明說自己參與的畫人比賽主題是什麽。關浔想到自己厚達三本相冊的黑歷史,最終決定為了保全自己,犧牲同桌。
乍一看見這個請求,路敞也覺得哪裏怪怪的。“謝謝你的誇獎,但我并沒有保存自己照片的習慣。”
“現拍也行啊。”
關浔在桌子底下晃了晃藏起來的手機,“等會兒下課咔嚓兩秒鐘的事兒。”
“放心,我對你沒什麽特殊的想法,也不會拿它做什麽奇怪的事。”
這麽一解釋反而更詭異了。路敞猶豫片刻,決定維護自己的肖像權,“抱歉。”
被拒絕已成習慣的關某人毫不氣餒,按照plan b開始套路,“這麽着,我們打個賭怎麽樣?”
他挑釁的語氣透過紙條上的文字傳達出來,帶着躍躍欲試的意味,“下午體育課,咱倆去單杠上比賽拉引體向上。等我贏了,你再把照片給我,行吧?”
“等我贏了”。
他的語氣非常篤定,仿佛已經勝券在握。路敞把這幾個字反複看了兩遍,問,“如果是我贏了呢?”
“那不可能。”關浔自信滿滿地回答道。
“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
**
路敞不知道比賽的輸贏跟他父親有什麽關系,但這并不妨礙他被關浔激起了勝負欲。
下午第三節 課,在例行公事繞着小操場跑完兩圈後,1班隊伍原地解散。兩人如約來到了單杠前。
關浔脫了外套,簡單做完拉伸準備後深呼吸雙手把杆,上臂的肌肉線條隐約顯現。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上杆吧我的朋友。”
這腔調有點滑稽。跟路敞對話的時候,他時常得提醒自己克制着突然冒出一句“噢我的上帝啊”的沖動。
“等一下。”
路敞飛快地從口袋裏抽出張濕巾來拆開,把橫杆上摸得到的地方擦了一遍。
“……”
回頭看見關浔的表情,他又抽出另一張來,“你要嗎?”
“不了,沒這麽講究。”
路敞點點頭,學着他的樣子脫掉校服外套搭在一邊,“來。”
關浔看着他上杆,喊了個三二一,兩人同時發力。
路敞一絲不茍地做着規範動作,确保每一次引體向上都達到下颌過杆的标準。他的身體腰部以下自然放松,在單杠上高高低低的起伏。少年胸背上的肌肉被單薄的校服短袖裹着,顯出漂亮的線條來。
耳邊傳來“喔——”的嬉笑起哄聲,男生女生都有。圍觀的學生聚集得越來越多,關浔用餘光關注他,調整呼吸放松小臂和手掌,同時挺胸收背加快了引體向上的頻率,在心裏默默數數。
“19,20,21......”
“卧槽你幹嘛呢這是?”
17班這節課也是體育。林啓豐從隊伍中剛剛解散,正想到操場上轉一圈找找看自己那個在1班孤苦伶仃的小老弟躲在哪兒涼快,卻在發現他正在單杠上上下下被人圍觀。
關浔被他的大嗓門一個驚吓,分心之下不幸手滑脫杆了。
“......”
功虧一篑。關浔甩了甩手,無奈地低罵一聲,指着林啓豐說“你給我過來”。
林啓豐一見他氣哄哄要罵人的樣子,立刻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持續觀望。
慫了慫了。
路敞見狀也放開了單杠。他看了眼關浔又看向自己的外套,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聽見他指着不遠處的男孩介紹道,“這我朋友,17班的,林啓豐。”
“這我同桌,路敞。”
林啓豐被迫走近前來打招呼,“幸會幸會。”
......等會兒,你什麽時候處上同桌了?
在他發愣的當口,路敞禮貌地伸出了手,“你好。”
這都什麽時代了還有人見面要握手的。林啓豐想着還是意思意思握一下得了,剛擡起胳膊,卻見路敞又收攏手指,握成拳。
“......”林啓豐默默地跟他碰了碰拳頭。
他似乎以為這是什麽默認的打招呼方式。關浔在旁邊看着,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願賭服輸。”他說,“雖然我是被隊友拖累的,但輸了就是輸了。你有什麽要我幫忙的事盡管提,不然先記着也行。”
想到午休時候吹過的牛逼,關浔決定等下一回班裏就把那紙條銷毀掉,眼不見為淨。
“我們待會兒班裏見。”
他對路敞說着話,眼睛卻看着林啓豐,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我跟我的朋友有些事情要談。”
林啓豐:“......”
這個笑仿佛自帶“過來挨打”的bgm效果,他後背突生寒意。
委屈,想溜。
路敞點了點頭,“好。”
目送兩人離去,他從單杠上拉下自己的外套。剛抖開,就聽見身邊有人提醒他,“同學你東西掉了。”
路敞一低頭,看見自己腳邊躺着包巧克力。
他謝過了旁人的提醒,撿起來重新塞回自己口袋裏,又看了眼關浔離開的方向,才慢悠悠地往教學樓方向走去。
**
關浔也沒真的對豬隊友下手。他又想了想,覺得就剛才的表現來看,自己就算不被打擾贏的可能性也不大。
僥幸生還後的隊友林很快恢複了本性,追着他問,“你什麽時候有同桌的?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我是不是放個屁也得告訴你一聲?林奶媽?”
林奶媽并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語氣,苦口婆心道,“我跟你講,處同桌就跟處對象似的。你得對人家上心知道嗎。”
“好不容易才有個同桌,你得抓住機會留住他的心!不然下次月考完你又是孤家寡人一個。”
“我怎麽就孤家寡人了。”關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這不是還有你在持之以恒地奶我嗎。”
“請克制一下你的語氣。”林啓豐嚴肅地說,“畢竟我也是有老婆的人。”
“誰?”關浔問。
“新垣結衣。”
“......”
拉單杠比賽的結果跟想象中一點也不一樣。直到放學,關浔還在想着回去該怎麽向家裏的小魔女交差。
剛收拾完東西正準備離開,路敞卻突然叫住了他。
“你不是說要拍照嗎?”路敞說,“現在拍吧。”
關浔一愣:“不是說我贏了才......”
“是你贏了。”
“引體向上的比賽,一般都是以個數來算的。”路敞說,“你做的個數比我多。”
整個晚自習,關浔一直都有點悶悶不樂的,終于在聽到這句話時眼底又染上笑意。
“也是。”他才不會去糾結什麽細節,給了杆就立刻順着往上爬,“來來來看這裏。”
關浔用校服外套擋住手機,舉起來對着路敞數了個三二一。
路敞看着他,配合地微笑了一下。
關浔沒有多看拍下的照片,把手機塞進褲兜裏又坐了回去。
看着他的動作,路敞問,“你還不回家嗎?”
“你這不也沒回嘛。”
晚自習結束,班裏小一半的人留下來聚在一起三三兩兩地讨論白天未解決的難題,還有人在繼續埋頭苦讀。
關浔壓低聲音,一邊說着話,一邊挪了挪凳子離路敞近了些。
“你上次不是說不想回家太早麽。今天晚上作業都寫完了,我陪你聊會兒。”
林奶媽的話也并非全無道理。關浔想大家都是朋友了,多了解一下也沒什麽不好的。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好奇。”他說。
“剛開學你坐最前面那排的時候,為什麽突然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路敞:他那麽努力地想要到我的照片,我怎麽能不讓他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