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塞上曲7 阿狼是我們方家的人
“不記得了。”阿狼幹脆利索地回道。
方楚楚湊過來:“阿狼的腦袋受傷了,把自己給撞傻了,什麽都忘了,你問也白問。”
方戰狐疑地打量着阿狼。
阿狼神色平靜、目光清朗、直視着方戰:“姑娘救了我的命,我非忘恩負義之輩,自會盡我本分,報答姑娘。”
方楚楚過去用小鞭子戳着阿狼,數落他剛才惹事生非。阿狼的個子很高,方楚楚又格外嬌小玲珑,她擡着頭、仰着臉在那裏唠唠叨叨的。
阿狼微微地低了頭,安安靜靜地聽着,耐心十足。
方戰看了又看,總覺得有似乎哪裏怪怪的,但他又捉摸不到那個點,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搖頭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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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光破曉,從東而來,照耀着北山大營,天氣十分晴朗,營地裏也開始熱鬧了起來。
校場的正中間搭起了一座寬大的擂臺,旁邊立着一根高柱,上面挂着兩匹素色棉布和一吊錢,那就是今天的彩頭了。士兵們聚集到了擂臺下面,興高采烈地議論着。
光着膀子的大漢在臺邊敲響了擂鼓,越來越急促,隆隆的鼓聲傳遍了整個軍營,令那些年輕的士兵熱血沸騰了起來。
馬上就有人爬上了擂臺。
這場比武也沒什麽太多規矩,方戰怕這群人下手沒有分寸,命令不許動用兵器,只看拳腳工夫,誰能在擂臺上挺到最後,誰就是勝者,能得到那兩匹布和一吊錢的彩頭。
前頭大家都在觀望着,上去的不過是些三腳貓,不斷有人被扔下臺、接着有人爬上去,越到後頭越激烈了,士兵們開始興奮了起來,臺上拳來腿往、臺下大聲呼喝,就像沸開了一鍋粥。
太陽升得老高了,方楚楚睡得飽飽的才施施然過來,阿狼跟在她身後。
鄭朝義見了楚楚,把旁邊的人都推開了,殷勤地給她騰出位置來:“楚楚,來,這邊看得清楚。”
那位置就在擂臺正前方,視野絕佳,可以清楚地看到臺上激烈的打鬥。
方戰就高坐在擂臺旁邊的棚子裏。
不過方楚楚什麽都沒注意到,她一過來,目光就被柱子上挂的那兩匹布和一吊錢給吸引住了。
她用火熱的目光看了很久,哀怨地道:“那是我家的東西。”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扭頭看着阿狼,眼睛亮晶晶的:“阿狼,你說過你會打架是不是?”
“是。”阿狼不假思索地答道。
一個打擂者剛剛被打了下來,勝利者正得意洋洋地在臺上叫道:“還有誰?上來,和我過兩招。”
方楚楚咬了咬手指,幽幽地道:“我家的東西,好想拿回來啊……”
鄭朝義聽見了,拍着胸脯道:“這有何難,楚楚,你等着,我去給你取回來。”
他存心要在方楚楚面前表現一下,當下一縱身,躍上了擂臺。
鄭朝義還沒站穩,旁邊人影一閃,有個人幾乎和他同時躍上了擂臺。
那卻是阿狼。
鄭朝義皺起了眉頭,不客氣地道:“喂,你上來做什麽?這裏不是你這種下等人胡鬧的地方,還不快點下去。”
阿狼面無表情:“姑娘說那是我們家的東西,要拿回來。”
什麽“我們家”,鄭朝義要酸死了,怒道:“楚楚的東西,自有我替她去取,你一個奴隸,也想在這裏出風頭,簡直荒唐。”
下面已經有人叫嚷開了:“喂、喂,上面那個大個子,不是我們北山大營的人,沒資格上臺,那是誰啊?快下來!”
方楚楚不服氣了,大聲叫道:“阿狼是我們方家的人,怎麽沒資格了?方校尉,你說,他有沒資格?”
方戰摸了摸鼻子,裝死不作聲。
衆人聽見方楚楚的聲音,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好、好,姑娘說行就是行,那就打一場看看呗。”
不過負責裁判的書吏卻不樂意了:“那也不成啊,一個一個上,你們兩個一起上來是怎麽回事,自己說,誰先下去?”
鄭朝義怒視阿狼:“你,下去。”
方才的擂臺勝者不耐煩了:“你們兩個,快點、快點,別磨磨蹭蹭。”
“不磨蹭,很快。”阿狼如是回道。
他踏步向前,出手如電,扣住了前頭勝者的雙臂,手腕一翻,一下就将那人舉了起來,一抖手,摔了出去。
“砰”的一聲,臺下一片塵土揚起,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勝者被扔了下來。
這一切,不過是在須臾之間,阿狼的動作實在太快,莫說旁人幾乎沒有看清楚,就連趴在臺下那個人自己也暈乎乎的,不曉得怎麽就下來了,他呸呸地吐了兩口沙子出來,哀叫了起來:“怎麽回事,哎呦,誰,快來扶我一把,我的腰快斷了。”
鄭朝義反應算是快的,當即大喝一聲,朝阿狼沖了過去。
鄭刺史對這個兒子也是寄予了厚望,自小就延請名師教他武藝,不是鄭朝義自誇,他的身手在北山大營也是數得上的,他對自己很有自信。
他已經沖到了阿狼的面前,那麽近的距離,他甚至看清了阿狼的眼神。
冰冷而倨傲,那本不是一個奴隸應該有的眼神。
一個模糊的念頭在鄭朝義心中一閃而過,但還沒等到他捕捉到這個念頭,他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被人倒提了起來,像麻布袋一樣丢了出去。
“吧唧”一聲,鄭朝義同樣落到了臺下,先前那人還沒來得及起身,這下正正好被鄭朝義砸個正着,他“嗷”的一聲,叫得十分凄慘。
衆人趕緊上來,七手八腳地把兩個人都扶起來了。
鄭朝義在旁人的攙扶下站定了身子,甩了甩腦袋,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麽會被扔下來。
因為阿狼的力量和速度根本讓人無從抵抗,如猛獸、如鷹隼,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鄭朝義呆呆地擡頭望去。
阿狼俯視着臺下衆人,神情冷漠。雖然他的衣服破舊,甚至連兩只鞋子的顏色都不太一樣,然而,他身形高大挺拔,巋然如山岳青松,日光正盛,落在他的身上,竟然有些耀眼,他立于高臺之上,沒有絲毫違和之處,仿佛他原本就該在那裏。
原來連勝兩場的人不是沒有,但這麽幹淨利落的還實在是讓人吃驚,下面觀戰的士兵們都交頭接耳地議論了起來。
方楚楚興奮了,漲紅了臉,揚起手對着臺上叫道:“阿狼你好厲害啊!”
阿狼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但他的目光柔和了起來,露出了一點微微的笑意。
鄭朝義憤怒了,指着臺上,大聲道:“兄弟們,給我上,今天誰能把這小子給我打下來,我另外給他三吊錢做賞金。”
鄭校尉財大氣粗就是不一樣,這下人群更加沸騰了,年輕氣盛的士兵們嗷嗷叫着撲過來,個個都想沖上臺去。
負責裁判的書吏大叫:“排隊!排隊!一個個上,不許一窩蜂!”
阿狼冷冷地道:“無妨,一起上,省事。”
他都這麽說了,士兵們更不與他客氣了,橫豎這是鄭校尉出的彩頭,不必遵守方校尉的規矩。這一大群人轟然湧上了擂臺。
書吏見勢不妙,抱着頭趕緊跑下了臺。
方戰又氣又笑,站了起來,高喊道:“你們這群兔崽子,要造反嗎,快給我住手。”
底下的人又叫又笑,這時候,也沒人聽見方戰在說什麽了。
方楚楚大叫:“你們這群壞蛋,不許欺負我家阿狼,聽見沒有,我叫我爹打你們大板子!”
一窩二十幾個人圍住了阿狼,主要是因為那擂臺不夠大,也只能容得下這些人了。
方楚楚都看不見阿狼了,急得在下面一直跳。
很快,有個人被高高地抛起,從臺上摔了下來,砸在人群中,砸倒了一片人。被砸到的人還沒來得及怒罵,那人“哇”的吐出一口血,可把旁人吓壞了。
拳腳帶起的風聲呼呼作響,臺上的士兵像下餃子一樣不停地被扔下來,看得出來,阿狼對鄭朝義算是手下留情了,而這會兒,這些被打下來的人個個面色如金紙,半晌都爬不起。
方戰的面色漸漸凝重,站了起來。
北山大營的士兵們被一個外人打成這樣,個個都激起了好強鬥勇之心,更多的人沖上了臺,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亂哄哄的,突然,轟隆一聲巨響,擂臺塌了下來。
“阿狼!”方楚楚忍不住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