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葉馳這兒剛說完就後悔了,後悔歸後悔,可話都撂這兒了,堂堂七尺高的漢子,一個唾沫一個釘兒,沒得還收回來的理兒,若是有個臺階還兩說。
這麽想着,瞧了時潇一眼,琢磨她要是覺着委屈了,掉兩嘀嗒眼淚兒或是可憐巴巴的望自己一眼呢,自己索性就坡下驢,反正這院裏也沒別人,自己上趕着說兩句軟話兒認個錯也沒人知道,總比這樣鬧僵了好,說下大天來,他不是舍不得嗎。
可哪想這個平常弱巴巴的丫頭,這會兒那心比石頭還硬,半點兒委屈的意思都沒有,聽了自己那麽多不着四六的難聽話,臉色都沒見變一下的,就這麽淡淡望着他,眼裏的清冷真能寒了人的心:“這樣便好,小王爺自去尋你那些相好的耍子去,小女子過小女子的清淨日子,兩不相幹,小女子手裏還有些活計,便不送小王爺了。”說着沒等葉馳再說什麽,一扭臉進屋去了。
葉馳氣的啊,臉都青了,走幾步追到門口,擡腳就想把門踹開,可忽的想起,踹開門自己能說什麽,剛把那絕話兒都扔出去了,難道自己還能死皮賴臉的賴着不成,縱他臉皮再厚,這會兒也走到頭了,罷了,你既無情我便休,做什麽拿自己的熱臉貼她的冷屁股,一回兩回成,長了也不是個事兒,這檔子事兒終歸得你情我願,他一個人剃頭挑子一頭熱,有屁用啊。
這麽想着,忽覺忒沒意思起來,縮回腳,轉身大步出了院子,走出院門,就見得祿牽着馬在外頭候着呢,葉馳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倒靈。”
得祿心說不是奴才靈,是小爺您入了魔怔,明擺着的事兒都瞧不出來,就今兒那丫頭一早的意思,得祿一瞅那就沒憋好屁,這麽些日子了,啥時候見那丫頭給過爺一絲兒好臉兒呢,這一忽然給了好臉兒,指定是惦記着使軟招兒趕爺走呢。
得祿心裏正巴不得,他們家小爺雖說以前也總在外頭不着家,可這連着好幾天也不成個事兒,昨兒府裏的小厮來說,老王妃哪兒可問了十來回了,這要是小爺一激動在這兒住個十天半月的,府裏還不亂了套啊。
可自己勸了幾回都沒用,那丫頭趕小爺走豈不正好,故此,得祿一早就備着馬在外頭候着呢,只等葉馳一出來就離開這破地兒,他們家小爺在這兒八輩子的活兒都幹了,可不能在這兒再待了。
這麽想着忙道:“剛封二爺使人送了信兒來,說哥幾個好幾天沒聚了,特意在雁來樓擺了席,候着爺過去吃酒呢。”
葉馳一翻身上了馬,帶住缰繩又不禁瞅了眼那院門,心裏頭跟自己說,哪怕她出來瞧自己一眼呢,自己也能有個留下的理由。
剛這麽想,就見院門吱呀一聲開了,葉小爺心裏那個歡喜啊,跟撿個金元寶差不離,都差點兒沒繃住笑出來,可人是出來了,就把手裏的包袱遞給得祿說了句:“你們家小王爺的衣裳。”就轉身進去,從頭到尾連一眼都沒瞄葉馳。
葉馳氣的臉色都不對了,從馬上一伸手,咬着牙道:“把那包袱給我。”
得祿一見爺那臉色,哪敢不依,忙遞了過去,葉馳接在手裏,是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惱恨,手一抖把那包袱抖開,拿出那衣裳來,兩手一裂撕成了兩半丢在馬下,喝了一聲:“走。”一夾馬腹狂奔而去。得祿瞅了眼地上兩半兒的衣裳,跺了跺腳,也忙跟着跑了。
等這主仆都走了,時潇才從院子裏出來,看着地上的衣裳發了會兒呆,終是嘆了口氣,撿起來剛要回去,就聽有個人喚她:“時家妹子。”
時潇看過去,見是潘寡婦的二閨女秀娘,忙把手裏的衣裳往伸後頭一藏,道:“秀娘姐姐今兒怎這般有空閑?”
潘秀娘走過來,目光在她身後轉了轉道:“我娘讓來給你送花樣子,說妹妹是福星呢,上回妹妹去了我們家鋪子之後,我娘就接了幾個活兒,這回不光要做衣裳,還要包頭,帕子,鞋襪全套都要,花樣兒也都特意交代了,有個五福捧壽,有個福壽雙全,還有個四合如意的,我娘一個人做不來,想着時妹妹手裏的活計好,便想讓妹妹幫着做些,卻這幾日不見時妹妹往鋪子裏去,怕來不及,索性讓我送了過來,讓妹妹好歹幫着做些,省得誤了主顧的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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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潘秀娘今兒還真沒打謊,她娘最近接的活多,做不來,便想起時潇,可等了幾日不來,今兒一早就讓她閨女走一趟。
潘秀娘先開頭不樂意動,一大早的也沒個車馬轎子,雖說不遠,也得走差不多兩刻鐘呢,如今日頭大,不定就曬黑了,拖了會兒,她娘惱了,指着她罵道:“白養活你個閑吃飯,你若是伸伸手幫娘一把,娘何至于指望人家,你倒好,針都不拿一下,這會兒讓你跑一趟,你還推三阻四的,既這麽着,娘這鋪子也不開了,關了門兒咱娘倆幹耗着得了,娘可告訴你,再想穿什麽鮮亮衣裳,戴什麽新式樣的花兒,可甭想了,沒了進項,就等着喝西北風吧。”
潘秀娘見她娘真惱了,便也不敢再推,拿過那花樣子嘟囔了一句:“誰說我不去了,怎也得等我先洗了臉梳了頭發吧!沒得這般蓬頭垢面的出去,讓人見了豈不笑話死。”
她娘哼了一聲,掃了她一眼道:“趁早換了你這身衣裳 ,你瞧哪個良家女子,打扮的你這般去街面上走動的,咱家也不是那些宅門大戶,你穿這麽件綢緞衣裳出去,回頭讓人見財起意,把你當個富家小姐劫去,可冤不冤呢。”
好說歹說着,潘秀娘才換了身半舊衣裙,鬓邊那朵鮮亮的牡丹花卻無論如何也不深的拿下來,就這麽來了,一路上可沒少招眼兒。
到了井水胡同,剛要往裏走呢,就見那天進她家鋪子的那位公子跟前的使喚小厮正擱院門前牽馬立着。
潘秀娘眼睛一亮,琢磨自己今兒又遇上那位公子了不成,便沒急着過來,躲在那邊兒牆根兒底下瞅着。
眼瞧葉馳出來上馬,時潇跑出來遞了個包袱,那公子把包袱裏頭的衣裳撕了兩半,丢在地上揚長而去,時潇發了會兒呆撿起那衣裳來。
潘秀娘心裏就琢磨了,這兩人倒是怎麽回事兒,哪日見這公子的樣兒,像是瞧上時家丫頭了,可那天還在後頭偷摸跟着呢,今兒就上門了,想着暗暗撇了撇嘴,心道就說這時家丫頭也不是個多老實的,若真老實,哪會由着男子上門呢。
可剛那位公子的臉色明明白白就是惱恨呢,難道拌嘴吵架了,亦或是,那公子膩煩了這丫頭,就此丢開手了。
這麽想着,潘秀娘心裏頭舒坦了一些,琢磨一會兒掃聽掃聽這公子的來歷,倒不枉自己一早走這一趟了。
時潇哪知道她的心思,聽她的意思,一時半會兒的說不明白,便道:“秀娘姐姐屋裏頭坐吧,走了一道,也該歇歇腿兒,喝碗水,再細細跟我說清楚,哪個活急些,我趕着做,哪個活緩些,便撂一撂。”
說着把秀娘讓了進去,潘秀娘一進院子,便瞥見槐樹下頭沒來得及收拾的桌子碗兒,暗道,果真是吵架了。
時潇把她讓進娟子那屋坐下,趁着倒水的功夫,粗略把那桌子收拾了收拾,進了屋把水遞給潘秀娘,拿着她帶來的花樣子瞧,見都是精細的繡活兒,便道:“這些個幾時要?”
潘秀娘喝了口水道:“這個五福捧壽的急些,下個月便要,剩下兩個倒不急,我娘說了,趕着中秋前做出來就成。”
時潇松了口氣:“這倒還好,若趕在一起可做不出。”說着把那花樣子分着裹好放在一邊兒,從炕裏的笸籮裏拿出一雙做好的鞋遞給潘秀娘:“正巧姐姐來了,把嬸子的鞋拿回去,好歹趕了出來,就是跟嬸子說,別嫌我做的不好才是。”
潘秀娘接過去連句客氣話兒都沒有,時潇自來知道她的性子,便也沒當回事兒,卻聽潘秀娘問了句:“剛在門外頭瞧見像個公子從你家出去了,是你家的親戚嗎?”
時潇目光一閃,琢磨這潘秀娘莫不是瞧上葉馳了,早聽人說過,這潘寡婦的二閨女眼高,說了多少個婆家都沒成,不是嫌窮,就是嫌人不體面,口口聲聲就是不想嫁過去受苦受窮,就時潇瞧,潘秀娘就是讓她娘寵慣壞了,就想着攀個高枝兒享福,哪裏知道那些高門又豈是好攀的,門不當戶不對,便真攀上了,不定要受多大的罪呢。
尤其葉馳那厮哪是什麽好人,自己說與她,回頭她真想不開湊上去,不定讓葉馳羞辱一頓,豈不是自尋煩惱。
想着便道:“不是我家親戚,是走差了敲門問道兒的。”
秀娘一聽臉色就不好看了:“哎呦,妹妹這話可真是哄誰呢,走差了敲門,也沒說敲你們這最裏頭的門,妹妹不想說便不說,何必用這些明擺着的瞎話搪塞我呢,還怕別人搶了妹妹的男人不成。”扔下話,擡屁股走了。
時潇給她幾句話堵的上不來下不去的,有心追出去跟她說清楚,卻又一想,這潘秀娘是個糊塗人,她認準了自己耍心眼兒,自己再說什麽也白搭,索性讓她這麽覺得也好,省得招上葉馳,惹上大禍事,縱不瞧她,她娘卻對自己不差。
這麽想着,也就沒再搭理此事,反正葉馳也走了,自己守着爹過消停日子呗,可還是那句話老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時潇是想過消停日子,也得有人讓她過才成,自打她招上葉馳開始,想過消停的小日子,那就兩個字,甭想……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放了小劇場,親們也都沒反應啊,是不喜歡嗎?傷心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