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學少年

第6章 ：戀愛就是兩個人一起變傻

潘青雲在剛進初中時就得知範曉柔這個人了，有那麽幾天全年級同學茶餘飯後交流的都是這個人——說她一口伶牙俐齒能把活人說死，把死人說活。她看到有人插隊，就上去說那麽幾句，就算對方心裏聽得不服氣，嘴上也無話可說，還要遭一頓周圍人的白眼，初一就以絕對的優勢碾壓了一群初二初三的學長……總之是傳得神乎其神。

潘青雲一向是對此類八卦不感興趣，一個會逞口舌之快的妹子也吸引不了他太多的興趣。直到初二某場月考個人賽，範曉柔僅憑一張嘴，不用任何理論知識就将他擊敗出局，潘青雲才在大呼犯規的同時開始重視起這個妹子來。

那是潘青雲第一次與範曉柔正面接觸。那天操場上風不大，陽光正豔麗，照在對面女孩的臉頰上，使得女孩嘴角的笑容更加燦爛。潘青雲隐隐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緊接着潘青雲毫不客氣地輸了一場。

慕容雪笑着上來安慰，潘青雲是那種就算心裏服氣嘴上也要表現得不服氣的倔強脾氣，大喊着“晦氣”，還道：“現在沒了陸振宇，我學習上有疑問都不知道找誰請教了，成績自然而然就下來了，不能怪我，不能怪我。”他說這話時，注意到慕容雪的臉色出現了一絲陰霾，盡管那點陰霾一閃即逝。

那時距陸振宇出賣全班被迫轉學的事已經過去了半年之久，可班上很多人都覺得那件事恍若只是發生在昨天，慕容雪至始至終表情堅定地告訴所有人他是有苦衷的，潘青雲則繼續發揚他那嘴上服氣心裏不服氣的精神，表面保持中立，心中早就确立了陸振宇不可更改的大哥地位——大哥怎麽會幹這種滅絕人性的惡心事呢？

“別廢話了！看你傷成這樣，還是快去醫務室看看吧！真給我們八班丢臉。”慕容雪如是說道，在旁人看來輕易掩飾了自己剛剛不正常的表情，可在合作多時的潘青雲看來，這不過是種欲蓋彌彰的行為。

潘青雲沒有揭穿，在慕容雪的陪同下一言不發地去了醫務室。他在月考中受的傷雖然并不能通過背誦概念這種簡單的治療方法痊愈，但也不至于讓人随時陪護，所以在給傷口做過簡單處理後，校醫就匆匆離開，去照顧其他受傷的同學了，慕容雪也回班了。也不知道他的運氣是好是差，分到了一個小單間，雖是清淨了，可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他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樹葉投在玻璃上的剪影，回想着上初中一年多來發生的一切，有些神情恍惚。校長是個整天蝸居在辦公室裏的男人，即使是學校大型活動，也很少看過他正式出現在學生面前。學校裏大大小小的事務都是教導主任鐘淑敏一手包辦的，就連學霸世界這個秘密程序也是在她的主持下完成的，而潘青雲這批人，則是第一批被選入該世界的學霸。高欣老師說，由于這個程序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只允許各班排名前幾的學霸進入，并且所有知情者都要保守此秘密。也正因為這樣一個措施，班裏有人做了不該做的事，陸振宇成了告密者，成了同學們心中不齒的叛徒……潘青雲很迷茫，他不知道學校的做法是否正确，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對待這樣一個的學霸世界程序。

正想着這些，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打斷了潘青雲的思緒，緊接着，各色尖叫聲、跑步聲、打鬥聲不絕于耳。潘青雲十分納悶，進入學霸世界的程序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他想走出醫務室看個究竟，卻無意間碰到了自己的傷口，疼痛感瞬間傳遍全身，他皺皺眉，忍着痛伸出手想拉開醫務室的門……一個人卻在門的另一邊以更快的速度打開了那扇門。

看着眼前剛剛還因贏了自己笑得眉飛色舞，現在卻一臉焦急的範曉柔，潘青雲有些詫異，可他一貫的性格卻促使他說道：“怎麽？月考勝利者來看失敗者笑話了？”

“我像是來跟你開玩笑的樣子嗎？學校被一群自稱是病毒的家夥入侵了，整個學校一片混亂。那些家夥有些手段，同學們都不是對手，現都準備撤離到安全的地方了。我……我是來接你的。”範曉柔不愧還算口齒伶俐，在這樣緊迫的情況下，還能像連珠炮一樣吐出一大串條理清晰的話來。

“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見潘青雲沒什麽反應，範曉柔一把拽過潘青雲往外跑。不得不說，潘青雲長得真是太高了，她一米六出頭的身高只能抓住潘青雲衣服的衣角。潘青雲忙叫道：“輕點輕點，你碰到我的傷口了！這還是你弄出來的！”

範曉柔本就脾氣急躁，現在更忍不住了：“我可是冒着危險來救你的，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多廢話？”

“那我有拜托你來救我嗎？”

一句話，頓時讓伶牙俐齒的範曉柔語塞。

“你為什麽要來？”潘青雲看着範曉柔的眼睛，用比平常說話認真很多倍的語調道。有那麽幾秒鐘的時間，兩個人就這樣很認真地互相對視着，渾然忘了氣勢洶洶的敵人與自己只有一牆之隔。

“這兒太危險了，我們離開再說。是我讓你到了這種危險的地方，我們無冤無仇，若是不幫你一把，倒是我不夠仁義了。”一個人在有生之年，注定會因一些細小的事情而受到心靈的震撼，從此銘記一生。比如說潘青雲三歲時吃到巧克力，覺得那是世界上無雙的美味；七歲時坐上摩天輪，天堂仿佛觸手可及；十一歲時待他很好的鄰居奶奶去世，他從書上看到“十年生死兩茫茫”這句話；到了這一年，潘青雲看到在大敵當前的醫務室裏，有個前不久還在自己面前很高傲很不可一世的女孩，用很認真很溫柔的語氣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好吧，那我們走吧。”這回換潘青雲拽過範曉柔一條胳膊，先奪門而出。一路上兩人遇到了不少張牙舞爪面容一模一樣的人擋路，潘青雲微微蹙眉：“這就是你之前說過的病毒？”範曉柔輕輕“嗯”了一聲，潘青雲就三下五除二幾招将它們打倒，本是前來救人的範曉柔倒是沒什麽事可做。範曉柔注意到了，由于劇烈運動，潘青雲身上那些本止住血的傷口又開始往外滲血了，原本潔白的繃帶被染了個通紅，那都是被自己弄傷的傷口啊……

一開始的撤離還算勝利，可到了後來，病毒越來越多，潘青雲漸漸有些力不從心。到後來，他更是說道：“你現在一定很後悔吧？若不是來找我，你早就和其他同學一起撤離到安全的地方了……”他在說這話時沒有看向範曉柔，有點像是自言自語，緊接着，他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如果換做陸振宇的話，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一定有辦法的……”

那一刻，範曉柔只覺得眼前男孩的神情很迷惘惆悵，就像是一個看到大人怒目圓瞪卻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的孩子，于是範曉柔心頭就因此莫名其妙地湧上一股熱血，慷慨激昂地說：“我從來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既然是我打敗了你，讓你來到醫務室，就有責任将你帶到安全的地方！”

“嘴還是那麽犟啊……只是可惜，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幫助，我一個人就能解決這些病毒，你留在這裏，不過是一個累贅罷了！”潘青雲話音剛落，範曉柔只感覺自己背後被一道巨大卻毫無殺傷力的沖擊力擊中，被打出了病毒的包圍圈，輕飄飄地落在離病毒相距甚遠的地方。等範曉柔緩過神來，她只看到黑壓壓的病毒縮小了包圍圈，那個一米八高個子人的身影硬是被病毒遮蓋住了，怎麽也看不到了……

“你傻啊？快跑！不要讓我白白犧牲！”最後，範曉柔只聽到潘青雲這麽說道。

自從那件事後，潘青雲和範曉柔的交往就密切了許多。學霸世界第一次危機結束後，範曉柔更是經常找潘青雲讨論學習。以至于慕容雪只要一在自己班門口看到範曉柔，就會爆出一句：“妹子又來找我三弟？”範曉柔總是不發一語地報以一個微笑。

只是那時兩人都未明确關系，就這麽不遠不近地相處着。

後來上了高中，兩人一起考入全市最好的一所高中。潘青雲被分在了僅次于要出國的創新班的強化班，範曉柔略差點，在實驗班。兩個班的教學內容不相同，寫的作業也不同。因而每天晚自習課間，潘青雲總是不辭辛苦地跑到文印室把自己班上發的學習資料複印一份，再恭恭敬敬地送到範曉柔班上。時間一久，範曉柔就說了：“你給我送的都是些參加奧賽要學的東西，我可看不懂。你要是真想對我好的話，就教教我題目吧，我可是連課上老師講的東西都聽不懂呢。”于是眼高手低的潘青雲硬是耐着性子把自己覺得再幼稚不過的實驗班作業每份都做了一遍，還附帶自己親筆手寫的詳解。靠着潘青雲每天晚自習送來的那點東西，範曉柔一舉攻破了讓自己頭疼已久的數理化三大理科，輕輕松松地在月考中以高出第二名十來分的成績取得了班級第一。

最為壯觀的景象還要數每天早晨第四節下課鈴打響後，浩浩蕩蕩的搶飯大軍湧出教室，沖向食堂。範曉柔一邊拼命飛奔，一邊看着身邊不斷超過自己的男生們暗自窩火地想：“要是自己的腿能有嘴那麽快就好了。”一擡頭看見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于是喊道：“潘青雲！紅豆粥一份！”然後将飯卡隔空扔過去，劃出一道優美的抛物線。

回頭，轉身，滑步，以來自球場的帥氣姿勢接下，雙手精準地成為抛物線落點。

于是接下來範曉柔就氣定神閑慢條斯理地向食堂前進，本以為等自己到時一定能吃到一份自己心馳神往的紅豆粥，結果等她再見到潘青雲時，眼前只有一碗放了幾片牛肉和一大塊臭豆腐的米線……

“哎呀，現在學習這麽緊張，總喝粥可不好。我特地為你點了份牛肉米線，還有這臭豆腐啊是食堂剛上市的新品，富含多種營養物質，你多吃點……”

看着眼前解說得手舞足蹈的潘青雲，範曉柔硬是忍着一肚子的憋屈連着臭豆腐吃掉了整碗米線。看到價目表上牛肉米線那令人咋舌的數字，範曉柔有點心寒。其實每天都喝粥的她是有隐情的，家裏人每個月給她卡上打的錢是固定的，她必須剩下點錢來買每周的小說繪，粥無疑是學校食堂裏最便宜的了……看來以後不能再拜托潘青雲打飯了，這一次兩次還好，長此以往她拿什麽錢買書？

只是範曉柔很快發現自己想多了，晚飯時她刷卡時注意了一下餘額，竟然一分未少……“潘青雲這家夥，是用自己的錢幫我打飯？”範曉柔一愣，心想當時若不是自己已扔出飯卡，這家夥一定不會來要的吧？也虧他做出那麽高難度的動作在人山人海中接住那一張小小的飯卡了。

放學時，範曉柔突然“哎呦”一聲叫出來，驚得周圍人忙問她怎麽了，結果人家只是說自己忘買這周的小說會了，這會兒估計書店已經關門了。結果說曹操曹操到，坐在門口的同學忙給範曉柔遞上一本雜志，說道：“潘青雲知道你沒買，特地幫你買好了。”範曉柔喜出望外，接過來一看，她愣是沒搞懂這家夥是怎麽把體育雜志當成小說繪給買了過來……

後來，學校舉行各班籃球聯賽，範曉柔硬是頂着巨大的學習壓力惡補籃球知識，好不容易認識了NBA裏幾個著名的隊伍和球星。可到了正式比賽的那一天，她還是坐在體育館觀衆席第一排，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問身邊的人道：“助攻是什麽意思？”“他為什麽要拍球來運球啊？直接抱着球跑不會更快嗎？”“那個穿黑色衣服的是哪個隊的？”周圍的人都很鄙視地看着範曉柔：“姑娘你不懂能不能別來前排占着位置啊？你知不知道還有許多真心熱愛籃球的同學想來看啊？”範曉柔很認真地回答道：“我是不懂籃球，可是他在這，我就一定要看這場比賽。”

周圍一群人有些搞不懂這姑娘，覺得她就是閑着沒事來添亂的，就在這關頭，慕容雪跳了出來：“哎呀呀，這不是我三弟妹嘛？來看我三弟啊？不懂籃球沒關系，做姐姐的我給你補補。”緊接着慕容雪唾沫橫飛，給範曉柔惡補了一大堆籃球常識，範曉柔始終聽得似懂非懂，最後她問道：“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傻？”慕容雪“噗嗤”一聲笑道：“我看潘青雲每天認真做實驗班作業的那傻樣啊，比你好不到哪裏去……”

最後，慕容雪爽朗地大笑道：“戀愛嘛，就是兩個人一起變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