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
書名:論大數據如何正确的出野外
作者:某瓜
文案:
片段一:
“我天生就是這樣。”
“我研究我自己,既不殘害生者的軀幹,也不打擾死者的安寧。”
“那麽,您要制裁我麽?”
片段二:
聖騎士半跪着将臉頰緊貼在亡靈法師白骨森森的腳踝:您的意志就是我前進的方向。
這(看似)是一個天然呆亡靈法師撿到+養成了一只被遺棄的騎士,後者把自己發展成聖騎士之後回過頭把法師吃掉順帶提升一下亡靈系法術地位的故事。
這是一個關于成長,信仰,犧牲與愛的故事。
嚴正警告:文筆渣,回憶殺,只發糖,不虐狗(才怪)。
酷愛埋伏筆,時而腦洞大,常見神轉折。
關于标題的解讀:畢業生野外拉練是克魯諾皇家魔武學院的一項傳統娛樂項目。對于皇家子弟特招班的衆位少爺和幾位小姐來說更是如此。只是今年的主題竟然是……大數據?!
有點nerdy的熱衷于大數據的亡靈法師受,腹黑家政小能手聖騎士忠犬攻
暖心暖肺小甜餅!姑娘們不來一發麽?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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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因緣邂逅 異世大陸 西幻 騎士與劍
搜索關鍵字:主角:瓦倫汀,阿索諾 ┃ 配角:苔絲,小錯誤,老伯曼,老神父 ┃ 其它:西幻,小甜餅,腦洞
☆、Chapter 1 書記官小姐之死
“格拉缇諾小姐”,法師學徒困難地跟上女書記官小步快走的優雅步伐,面帶感激之色喘着氣說道,“上一輪的任務、簡直、讓人吃不消,還好有您幫、幫我們求情,讓我們能緩口氣,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
苔絲格拉缇諾腳下一點不減速,外表并不出挑但是做工地道的小羊皮靴包着形狀完美的小腿肚兒,踏着小石子兒發出清脆的登登聲。她斜側過頭展露出右臉頰上的小酒窩,好讓自己不費力地顯出完美的側臉,極誠懇地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這短促的笑容在學徒找不出繼續追趕搭話的理由讪讪留步的下一瞬立刻悭吝地收了回去。
“沒有眼力勁兒在忙的時候上杆子湊熱鬧,話都說不利索。”
“備胎中的備胎!”
今天也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書記官小姐默默地在心裏适齡适婚男性統計冊小本本上記了一筆,一邊繼續向領隊營帳走去。
這是克魯諾皇家魔武學院優秀畢業生畢業拉練的第三周。作為學院的傳統特色,拉練一向以其“萬萬沒想到的地點”“萬萬沒想到的任務和“萬萬沒想到的領隊”三大特色聞名,以至于每一屆學生在行程前都充滿一種迷之忐忑與憧憬。
這種心情在本屆學生了解到此次領隊竟是聖堂新生代騎士中出了名的黃金單身漢、讓聖堂每每在入職宣傳上吊打各地方軍團的标杆、高顏值高武力還同時具有皇族血統(管他到底是多少呢)的聖騎士聖阿索諾時達到了巅峰。幾個女生甚至尖叫起來,就連那些一向自恃身份的貴族少爺小姐也面色潮紅,激動得喘不過氣來:先不說這是個難得一見的大人物,要是能乘此機會釣上這尾大魚,簡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好事。再說啦,即便是蹭着緋聞女友/男友那樣撲風捉影的花邊上一上帝都日報,也是畢業前給自身聯姻價值添光的好事兒。
哦你說性別?自從上任皇帝挂冠而去後與大公的風流韻事每每登報,帝都人民早已見怪不怪,甚至頗有幾分這是新風尚指标的自覺啦。
然而拉練不到三天,這些加諸于聖騎士大人身上的各色光環就統統在其層出不窮的任務要求下悄無聲息地凋敝了。
且不提一路上生活無人照料的艱辛,光是每日不足5小時的睡眠就讓人難以忍受,更何況所謂的任務根本就是不能用吐槽來形容的艱難:
“設法統計當前城鎮中所有煙囪的高度、寬度、形狀及年使用期限,并試述其原理。”
“設法獲得鎮上每戶人家取水地的信息并作分布圖。”
“當地人口與種族分布詳情如何,試分年份述之(請詳細調查每戶人家的來歷及血統信息)(附件:血統水晶*10,請在用完之前試着仿制,仿品自測誤測率不得超過20%,所有原料損耗必須嚴格按預算申報)。”
諸如此類。
“明明我們的畢業任務是調查十五年前那場大戰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麻麻我要回家!!”
類似的抱怨此起彼伏…直接地,書記官小姐的工作量也直線上升,而領隊閣下除了每日出隊入隊時分,白日都是與偵查隊一同神龍見首不見尾,只留下一句難的部分擱一擱,過幾天就好了,你自行處理。于是她在向學生代表表達的态度上耍了個小花招,故意說成是自己求情的功勞,一下子贏得了法師團中一衆宅男的好感。
可這又要拖到什麽時候呢?
“進來吧,苔絲。”
抱着這樣的疑問,她解開了營帳門扣,聖騎士正對着鏡子穿戴盔甲,用一口齊整的白牙和右手系着背部甲片與左肩相連的系帶。白金的甲片層層疊疊,映襯着騎士一頭高高束起的亮金色的卷長發,整個營帳都照得璀璨生輝。即便是在帝都見慣了美人的書記官小姐也被這滿眼靓色晃得神思不屬,差點被門口一堆雜物絆倒,眼看着文件就要灑落在地,急得直接伸手向前抓去——這可是她昨晚只睡2個小時才整理出的學生能力和分組檔案,裏面裝着各種這幾日觀察速記的個人評價小紙條,一亂可就前功盡棄了。
苔絲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摔在了地上,身下觸感卻不大對,軟得過分了些,難道……?!苔絲,争氣些,不能發呆,好好表現啊苔絲!
心理建設一千字只花了幾秒鐘時間,睜眼一看原來身下鋪着不知什麽時候從地鋪拉過來的毯子,而文件被長官用空餘的左手拿巨劍劍鞘平平穩穩托着,一轉手就送到了桌上,對方甚至沒有回頭,仍然對着鏡子糾結系帶。
“對了一會兒幫我去鎮上送個口信,法師學徒那種,沒問題吧?”
“是、是的長官!”
苔絲,22歲,性別女,取向男,卒于腦補過度。
作者有話要說: 新手上路,求留言,求收藏
☆、Chapter 2 信使
臨時營地設在離伊馬瑞達小鎮五十餘公裏的地方,和附近的幾個小村莊互成犄角。從塔露缇山脈淌下的一小股溪水在這裏分成幾岔,主幹流向小鎮 …送封信騎馬來回小半天就足以完成任務,然而這位長官的原話是這樣的:
“伊馬瑞達的旅人酒館招牌的炖獸肉很不錯,吃完再回來吧,不要急。”
不質疑長官的命令是書記官的職業道德,然而苔絲冥思苦想、絞盡腦汁,也不知道這命令反常地“體貼”究竟有何深意。作為一個稱職的書記官,她清楚地記得旅人酒館只在每晚供應炖肉,所有在其餘的時刻對夥食發出抱怨的旅客都逃不了肥胖而潑辣的廚娘一頓數落。
最終,她決定用自己本月所剩無幾的工資給老板買一份加餐,以報答這難得而隐晦的小假期。鑒于“睡眠不足是美容的大敵”,她打算用這空餘的上午好好補上一覺。
畢竟格拉缇諾小姐的一個不知是優點還是缺點的地方,在于她總是預備着抓住機會——不管那是不是真的機會。
啓程就不早,到達小鎮的時候太陽已經賤兮兮斜下來。仲夏時候的伊諾盆地,人是不能有任何奢望的:又潮又熱。這也是情理之中,考慮到苔絲很是心疼她那匹為了這次遠途出行降價購入的矮腳小母馬,走走停停的。畢竟她除了不能負重,跑得慢一點,平時給啥吃啥脾氣好得沒話說,特別好養活。
就跟她自個兒差不離。
廚娘半大的兒子正坐在旅人酒館招牌的陰涼下吸着鼻涕,遠遠望見她走過來,殷勤地跑來牽馬繩,拍着胸`脯保證一定多放一把豆子。她也回他一個不要錢的笑,心想這小p孩毛都沒長齊就耽于美色,可見前途一般。
她大踏步推開旅人酒館有點破舊的木頭門。
在伊馬瑞達這等二三線的小城鎮,女性冒險者——臨時信使也是冒險者的一種——很有點講究:常出入酒館的老油子是很願意把一身冒險者長袍當作姑娘欲拒還迎的情趣的,若是不能夠做到職業竊賊變裝那個水準的僞裝掩飾,不如直接暴露自己女性的面容衣飾。畢竟她穿得體面但不紮眼,面容神氣也不露怯,那麽明眼人至少會掂量掂量找茬的後果,酒店老板也不會願意惹禍上身。
和預想一般,酒館一樓熙熙攘攘的酒客除了沖她吹了幾聲口哨,并沒有直接上來搭話的打算。她沖他們露齒一笑,徑直走到吧臺,拿出一枚銀幣在臺面上有節奏地敲了一會兒,直到臺面角落那一團毛球——醉醺醺的老布萊克體毛異于常人的茂盛,在這夏天更是穿得又清涼又“保暖”——懶洋洋地撩起眼皮。
“用一下傳信間。”
“二樓左拐第一間。”一把舊鑰匙被毛團摔到她面前。
苔絲來自帝都其實有點潔癖的書記官格拉缇諾,費了一番心理建設,這才用兩個指頭撚起這後頭綴着爛布條的所謂鑰匙,上樓前又補充叮囑道,“加兩份炖肉蓋飯,其中一份打包,做幹淨點。”
她明智地趕在毛團起身向廚房大聲複述點單之前快步走向樓梯,讓自己的耳膜免受一輪摧殘。伊馬瑞達十數年前一直很是繁盛,和西邊幾十個蠻族都有經常的血脈交融,老板老布萊克就常吹噓自己“有着巨熊的因子”,如今看來并不都是誇張。
傳信間內部也是苔絲有生僅見的簡陋,除了地面中心繪着法陣的區域,和搬空了的雜物間也差不離,角落裏積滿了灰。她撿了一塊幹淨點的地面坐下來,平複呼吸,開始溝通魔網。
這對任何學徒都本不該是一樁麻煩事,可她嘗試了三次才聯通。苔絲自己也清楚,那是因為她畢竟不算是真正的學徒。
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終于,法陣一角的能量指示石上的熒光從斷斷續續變得穩定起來。平複了一下呼吸,她從懷裏拿出需要傳輸的書信,平鋪準備投影。
這種鏈接魔網的傳信方式效率偏低,投影傳信前需要學徒口述送信地址與概述內容,經中樞轉送一至三次不等才能到達另一方手中。勝在其造價低廉、維護簡便,構成了帝國四通八達的通信網絡。
伊馬瑞達本來也是帝國商業繁榮的城鎮之一,最繁盛時市中心建有五層高的通信塔,上百名學徒處理來自四面八方的傳信許可……直到那場大蕭條,至今也不見得緩過氣來。曾經那樣多的通信器材,如今只剩這一副銘文地板,佝偻蜷縮在酒館二樓的小房間裏。
“費茵大道五號伊蘭公館愛莎夫人敬啓,令公子活潑可愛勤勞勇敢,野外之行收獲頗豐,望勿憂…”
手上四封信基本都是這樣的內容,書記官小姐概要翻譯了一下,琢磨出這信是要“安撫”前一段時間鬧得最歡被罰“勞動改造”的幾個刺頭家長……
苔絲長嘆了一聲,這麽明文地發出去,注定了要上報的節奏,這幾位今後的職業道路可能還要起一些波折,然而這不是她能夠擔憂的事喽。不管怎麽說,克魯諾的招牌總是能當錢用的,這些少爺小姐出路再差也不是她這樣的雜魚兵能比的。
那種胃沉甸甸往下垂又開始了。我應當吃點東西,她這麽想。
苔絲趕在太陽完全落山前食不知味地消滅了自己面前一團爛糊狀的炖肉飯。她有些搞不清楚這一趟究竟是來幹什麽的。但有一點是确定的,她如果不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動身,就可能會給自己帶來□□煩。
她算對了很多事,唯獨沒想到的,是她的馬似乎有明顯的夜盲症,在傍晚的林蔭下跑着跑着就膽怯得往前挪一步退兩步。
“見鬼的,她不是不挑食,只是不吃胡蘿蔔——我他媽的也不吃。”
☆、Chapter 3 夜旅人
苔絲一手舉起照明晶石,一手牽着自己那匹似乎已經意識到錯誤的坐騎,謹慎地走在叢林間——她決定,以後就叫她“小錯誤”。
她為了盡力安撫“小錯誤”,早已偏離道路,如今連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都搞不清了。而她微薄的魔力不足以供給照明晶石整夜亮光,于是接下來要做的事很明顯:她需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到一片可供宿營的平地,生火,等待救援或是天明。
以上內容,節選自出野外前人人需要背誦的生存手冊,考核負責人就是她自己。
這可真尴尬。
“你這個‘小錯誤’可真是個折磨人的小妖精。”
馬兒讨好般舔了舔她的手,随後朝着遠處的某個地方執拗地走了兩步。苔絲想到了一些動物在野外直覺強于人類的說法,将信将疑地跟了過去。
那是一堆篝火。
旁邊坐着藏在鬥篷下的人。對方也已經注意到她的接近,這時候裝作沒看見并不是個好主意。
“夜安,尊敬的閣下,游蕩者的雙眼下沒有秘密,可否允許迷惘的旅者稍作休憩?”
似乎沉默了好一會兒,那邊傳來這樣的回應。
“夜安,德伊瑪爾的雙眼早已蒙塵。二位,過來坐。”
苔絲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它低沉又輕盈,帶着一種奇怪的節奏,她不由自主地按照這指示走向前來,“小錯誤”溫馴地跟在她身後。
對方看起來并沒有敵意。她坐在篝火的另一頭,大大方方地打量起對面的身影。
篝火前的地面上鋪着一層亮閃閃的晶石殘片。鬥篷人的面容隐蔽在兜帽陰影下,正不緊不慢地收拾,将它們按照不知名的規律一一放到小瓶中。他的動作典雅又準确,寬闊的袖口遮蔽下連手指都沒有露出分毫。她猜測這是一名煉金術士,或者藥劑師。
一名并非近程戰鬥的職業者獨自一人在叢林中游蕩,那麽他必定有自己防身的技巧。可苔絲卻沒有防禦的心思,也許是他坐姿過于端正,像個體面人?可她連他的面容都未曾看見。
她決定打破這沉默。
“苔絲,冒險者,幸會。”
“瓦倫汀,施法者。”
苔絲悚然一驚,只有正式進階的法師才能自稱施法者。“您……聽起來可真……”
“太年輕?”自稱瓦倫汀的法師輕輕笑了一聲,“學徒候補者,且不說你判斷的方法有根本的錯誤,年齡和學識并無絕對的關系,不是嗎?還是說,克魯諾這些年越發沒出息了?”
苔絲不安地縮了縮,不知道對方如何看出了自己的來歷。
“徽章。”瓦倫汀比劃了一下自己胸口的位置,“女士,給你一個忠告,收起你那套報信的小把戲,它不僅起不到作用,還會打擾到我們膽小的客人。”
“小錯誤”不安地打了個響鼻,周圍的黑暗仿佛聚攏了些,苔絲忽然覺得渾身發起冷來。她該不該相信對方的話?還是不顧激怒法師的可能性,冒險一次?
法師似乎察覺到她的猶豫,他短促地嘆息了一聲,詠嘆般說道:“看看您的周圍。”
樹蔭的陰影随着這話語聳動起來,一個,兩個……六個,她終于辨認出這些奇形怪狀的陰影,似乎是純黑的毛茸茸的怪物,虎視眈眈。
苔絲迅速站起身,将手握在腰間短匕的把手上,她其實已意識到以自己脆弱的武力不可能打得過這個數量的對手,可還是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對抗的姿勢。
“閣下!”她求助地喊道。
“伊諾森林流傳着黑夜中的僞信者的故事,你應該聽說過。他們需要的只是鮮血,一定的犧牲。”法師的聲音冷靜又冷酷。苔絲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對方話中的含義:“小錯誤”只是家畜,付出她似乎就可以滿足這黑夜中的不速之客。
“小錯誤” 濕潤的大眼睛在篝火下閃閃發亮,充滿信任地看着她。苔絲的雙手發顫,聲音也發着抖,“您不能、您不能……”
“法師不做無謂的戰鬥;這不是我的戰場。”
“我、我……這太荒謬了!”
“你需要學習,如何做理智的判斷。”
苔絲意識到這也許是個考驗,某種服從性測試之類。違逆施法者的意志也許會帶來可怖的後果,而服從……
她取下馬背的行囊,戰戰兢兢松開手中的缰繩,“小錯誤”木木地站在那兒,困惑地看着她。苔絲擡腳踢了她一下,“小錯誤”遲鈍地向遠處走了兩步,她不得不又踢一腳,“小錯誤”終于意識到她的決定,躊躇地挪動了腳步。
黑影似乎很滿意她的決定,騷動停止了。它們圍繞着馬匹展開了包圍。
苔絲卻覺得整個身體沉下去。她心裏有個聲音在說服自己,“這再正常不過了,你買她的時候不過花了三銀幣五十銅幣,何況要不是她你也不會滞留至此。”可她還是渾身不舒服。
突然,黑影包圍處傳來馬匹痛苦的嘶鳴聲,她渾身震動一下,覺得感官暫時失去了作用。
她突然狂叫着沖了上去,毫無章法地舞動着手裏的匕首,好似護崽的母獸。黑影中的一個輕而易舉地撲倒她,遠處首領卻示意它不要糾纏。它們已經獲得了今夜的祭品。
她無聲地哭着,忽然覺得有冰涼的東西握住她的手。法師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如果已經做了決定,好歹請使用正确的方式。”
他從背後托起她的頭,讓她正面看向正撕咬鮮活肉`體的黑影,他托着她的手指向同樣的方向,黑夜仿佛在一剎那凝固了,她看向她的“小錯誤”,對方好像也在回望她,她們好像共享了視野與感官,痛苦與快慰同時充斥她的心胸。
“憤怒”
“荒誕”
“鬥争”
“共生”
法師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吐着她不知含義的詞語,她感知到前所未有的能量從自己身體中流過,一個個法術爆發出來,戰鬥在她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開始又結束。她還感覺自己通過小錯誤的雙眼看到了她自己,以及身後……支撐着她身體的法師,潔白細長的指骨從長袍中露出來,引導她的手做出施法手勢……
……諸神在上!
“哎……失禮了。”她聽到對方悠哉的說道。
等到神志回籠,苔絲感知到有什麽舔着她滿臉的淚水。
是小錯誤。她看不到,可就是知道。對方安然無恙。
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從她臉上輕巧地劃過,像蜘蛛爬過那樣,最終停留在她眼皮上。
她左思右想,終于下定決心,一個側滾翻掙脫開來,将手放在匕首上做出防禦姿勢。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不聽使喚,她簡直是狗啃泥一般的摔在了地上。運氣不錯地是這一滾居然沒有滾到篝火那一邊,避免了毀容的命運……
法師似乎意識到自己身份暴露無疑,不再在她面前做無謂的僞裝,他取下了兜帽,面容意外地年輕,有着煙灰色的眼瞳和短發。他,或者它,一只骨手托着腮,另一只骨手暫時滞留在半空中,玩味地歪頭看着苔絲……狗啃泥。
苔絲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麽。她張了張嘴,卻又覺得這一切都荒謬極了。她,身為一位聖騎士的書記官,接受了一位疑似亡靈巫師的……幫助?誘惑?
她又感到有些懊悔,畢竟早在數年前,法師協會就已經對亡靈法師的存在進行過官方辟謠——承認了對于經過認證的中立陣營的亡靈法師施法者的身份。而她自己,哪怕再給自己貼金,也不算神聖的從屬。
“小錯誤”又貼過來,經過剛才的遭遇,她變得格外粘人 。
“那是……什麽東西?”想了半天,她決定以這個問題開場。畢竟對方承認自己是一個施法者,而所有的施法者都有些,呃,不能容忍錯誤理論的怪毛病。
“介于幻影與實體之間的存在,被稱為黑夜中的僞信者。簡單說,它是一次意志檢定,學徒。”法師眨了眨眼睛,耐心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以一種她聽不懂的方式。
“……”
苔絲擡頭和“小錯誤”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有些茫然無助。
“鑒于你的決定,你的同行者沒有受到傷害”,法師慢悠悠地補充道,“你所期待的救援很快就會到達…”
“等等,您說的學徒……是我想的那樣麽?!”
法師挑起一邊的眉毛嘲諷地瞅了她一眼,仿佛對她打斷話語很有一點意見,“您的話真有趣,我假設在施法者的體系裏,‘學徒’沒有第二個含義?”
苔絲立在那裏,像一個木頭樁子。她的臉,盡管充滿淚水泥土和馬的唾液的混合物,肉眼可見的漲紅起來,眼睛裏卻閃着光。
她想到父母請求她終止學業,找個能夠支持家用的工作的時候,想到她曾經半夜裏偷偷摸摸模仿學生的一舉一動,小心的偷學只言片語的時刻,還想到那些人傲慢地對她說,你這個年紀,要抓住機會……她幾乎就要按他們說的去做了。
她突然一把抱住“小錯誤”,在她脖頸上重重的親了一口。然後她轉過身,在法師驚恐的眼神中重重的擁抱了他/它。
“不、不管您是、是什麽東西,我、我都都太感謝您了。”她抽噎着斷斷續續地說道。
“呃,謝謝……您也很有天賦……”,施法者幹巴巴地安慰着,明顯有些手足無措,“您、您要不要吃糖?”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彼此冷靜下來。苔絲羞愧得不敢擡頭看。
法師真的從罩袍下取出一顆饴糖來,它用尖銳的指骨在當中輕巧地一劃,就把糖塊等分成了兩半,一半遞給“小錯誤”,一半交給了苔絲。
苔絲決定珍藏這一片糖紙。
☆、Chapter 4 遲來的救援
阿索諾找到他們時,苔絲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小雞啄米一般地在篝火前将睡未睡。這一晚對她來說實在長了些。
她只來得及叫一聲“長官”,就被一雙手在後頸處按了一下,軟軟地癱了下去。騎士随即将她送上了“小錯誤”的背,利索地固定了起來。
“您可終于來了。”自稱為瓦倫汀的亡靈法師一點不怵地向聖騎士抱怨着,眼光卻有些游移不定。
聖騎士一言不發地站在施法者跟前,徑直半跪下
身。他将施法者的長袍揭開一截,果不其然地看到一雙已經白骨化的雙腳。他捉住其中一只,将它貼向自己的臉頰。源源不斷的純淨的聖光之力從接觸面彙聚過去,很快騎士的額頭就滲出了汗珠。
“夠了!”法師有些不安地掙紮起來。
然而騎士一動不動,用那雙碧綠的眼眸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對方,篝火的反光在裏面不斷的跳躍。
直到白骨上漸漸長出肌肉的紋理,然後是血管,最後是肌膚。
聖阿索諾放開手,這才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我來晚了。”
騎士抱着他的施法者,在仲夏的夜晚走在山林間回營的路上。名叫“小錯誤”的小母馬駝着她的夥伴跟在他身後,馬鞍上的照明晶石穩定地發着光。
“……這不能怪我啊,我這次可是十拿九穩想要拐一個學徒,誰知道你推薦的小丫頭居然是個天然德魯伊,可真是看走了眼。啓蒙儀式趕上了意志檢定,塔裏的家夥估摸着能拿這個笑話我大半年你知道嗎?哈哈哈哈……”
“呵呵。”
“……你後來抓到僞信者他們的動向了麽?我感覺今天只是試探……”
“差一點 。”
“……唉,不管怎麽說,打草驚蛇,總有了線索。”
“嗯。”
“哎你好像很不開心?我們可還有三周,我不信他們能一直貓着不出頭……沒有統計規律不能揭示的真相!”
“……”
“……我都說過很多次了,你們的明文信遞服務就是個垃圾,從沒聽說在這基礎上能建立現代國家制度的……”
……我怎會不開心
……您的意志是我前進的方向
聖騎士低頭捏了捏亡靈系施法者的臉頰,後者像貓一樣窩在他懷裏用吟唱的語調啰嗦地交換着情報。有半年沒有見了,怎麽瘦了這麽多不長肉……他這樣想道……
“您喂她吃糖。”
“呃,這個是意外,哈哈哈哈。我記得你小時候也很喜歡吃的嘛……我這兒可能還有一顆……”
“嗯,您還讓她抱您了——咝,您能不能不要亂動……”
“啊,好好好。那個,歷史統計規律表示,天然德魯伊是一群擅長肢體語言的家夥……對了,小丫頭說的‘婚約者’是什麽東西?”
“……請您忘了這個詞吧,求您了!”
……
安頓下來的時候幾乎天都亮了。騎士用行軍的手法把法師打了個卷兒包在床鋪上。“免得您不□□分。”他直白地解釋道,“您需要休息,而這兒很安全。”
“可我還是有些想不明白,”瓦倫汀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自從恢複了生者的肉`體,他明顯歡快了許多,各種意義上的,“你怎麽知道我喂小丫頭糖了?”
“聞出來的。”
“嘿!這不可能!”瓦倫汀簡直要跳起來,“你的嗅覺堪比巨型扯怪!”
(扯怪是一種法師想象中的生物,意指莫須有之物。翻譯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是對方的嗅覺并不存在。)
“嗯,所以是騙您的。”騎士拿出一枚神聖徽章,在法師眼前快速地晃了一下,“往年的徽章只能報警,動靜大得不得了。今年的新技術,在底層通訊神術的基礎上附帶短距離單向通話功能,就是竊聽。”
見瓦倫汀的眼睛幾乎粘在徽章上,阿索諾不得不伸出手來遮住對方的眼睛,另一只手溫柔地按摩對方的頭皮,“只是不入流的障眼法,明天給您研(玩)究(耍)。”
“哦哦……”
“再過不到五個小時,您還要對付三十六個刺兒頭,都是活力旺盛的年輕人……”
瓦倫汀覺得這聲音配合按摩很有催眠的功效,加上他剛經歷轉換的身體很快開始感受到疲勞的負累,他很快就睡熟了。
“我都有點妒忌他們了呢。”
阿索諾輕吻了一下那淺灰色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