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結婚第十五天
十一月的夜風,寒冷凜冽,阮舒一路把手縮在袖子裏,小跑回到宿舍。漆黑的宿舍裏,又只有她一個人回來。
阮舒站在暖氣片前,不停地跺着腳,企圖熱得更快一些。腦海裏閃過早上的推送詞條,“防彈唯六”“田征國退出防彈”...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什麽叫做田征國做得太好了,遮住了其他人的光芒?難道做得好,太優秀也是一種錯嗎?
她以為這是團隊默認共識,不管是誰,只要紅了就是團隊的幸運。有熱度的成員可以讓路人認識組合,進一步了解其他成員,這是好事才對。
先富帶動後富,中國小學生都知道的道理。
況且,什麽叫遮住了其他人的光芒,問過他哥哥們的同意了嗎?問過哥哥們粉絲的同意了嗎?!大黑資源很平均,大家都是一樣的少得可憐。說田征國太優秀了,不是變相貶低哥哥們的努力嗎?!
出道前阮舒曾經作為妖精和黑粉努力掰扯過,但黑子的腦回路真的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不管你說什麽都能找到黑點。
優秀是錯,實力配不上努力也是錯,最大的錯就是因為你是你,所以你的存在就是錯。
阮舒特意在回來之前找地方給某水果手機充了電,堂堂一電子産品在冬天自體發熱的熱量都不足以支撐它低電量開機,成何體統。
點開界面,刷新首頁,“弘大偶遇田征國”“無田征國版六人‘I need you’”...
看內容應該是田征國也看到推送詞條了,一個人在弘大散心,然而卻看到臺上人表演沒有他參與的那一版《I need you》。
阮舒想要不要發條消息問候一下,手指懸在空中,左思右想竟也想不出能說什麽。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真的對他人的處境感同身受,自然也就沒了發言權。
電話鈴聲猛地響起,阮舒一愣,是個加入電話簿以後第一次看見的名字。
“阮舒 xi,可以來漢江一下嗎?”
阮舒甚至沒有問候,第一次聽到電話那頭的人如此正式地叫着她的名字,頭腦一熱,就答應了。
披上剛脫下不久的大衣,關好電器,散發餘熱的房間再次回到黑暗,等待下一次光亮。
阮舒避開宿舍正門,從小偏門走了出去,成功避開了蹲守的粉絲,也同樣避開了的士司機。
還好,從外面回來的金希徹也是抱着避開粉絲的想法,兩人才能遇上。
“忙內啊,這麽晚了要去哪呀?”金希徹放下車窗,對阮舒喊着。
阮舒一跺腳,就沖上了金希徹的車:“歐巴,可以送我去漢江嗎?”
乍一接觸熱的環境,阮舒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金希徹細心地把溫度又調高了一點,調轉車頭。
“你去那邊幹什麽?夜游嗎?”金希徹随口問道。
“你不要和李嚇宰、李棟海學啊,就喜歡在漢江邊上晃悠,這麽個冷天,他們倒是不閑凍...”
阮舒讪讪一笑,她能說她就是去夜游的嗎?好吧,是去陪人散心的,但項目應該也就是夜游了。
臨近田征國說的位置的時候,阮舒想了想還是讓金希徹給闵允其打了個電話,不管自己能不能起到什麽作用,他們組合裏的事情還得他們自己解決。
假裝沒有聽到金希徹在後面的疑惑,“呀,這孩子都學會大晚上和人幽會了?還讓我載她來約會...”
阮舒快步朝前走着,沒有聽到就不用回答了。
她眯着眼睛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田征國穿了一身黑坐在石凳上,與黑暗融成一體,要不是偶爾閃過的水面的波光,根本發現不了那裏還有個人。
而阮舒今天也是一身黑,黑色是他們躲避狗仔和他人眼光最好的掩護。
阮舒調整了一下呼吸,坐了過去,“歐巴,我來了。”
寒氣和水汽撲面而來,也不知道在自己過來之前,田征國一個人坐了多久。
田征國耳朵上的耳機沒有摘,他也沒有轉頭,只是回答,“來了啊…”語氣中沒有以往的活力和朝氣,只有疲累。
“歐巴,是不是有點累了?”阮舒小心翼翼地問着。
“累嗎?”田征國反問,但他好像是在對自己說。有些話在心裏憋久了,他也想說給別人聽。
“可是我是黃金忙內啊,不能累的呀。大家都那麽累了,我不能累的啊。”
“碩真哥舞蹈什麽基礎都沒有,努力學舞蹈還要照顧我們;允其哥只差住在錄音室了;楠俊哥,又是隊長還要創作;呺錫哥和老師一起排舞,還要逗我們開心;智旼哥和泰涥哥,也在用自己的方法努力着...”
“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怎麽能說累呢...”
一個團隊的成功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努力堆積起來的,只有大家都想着團隊,把團隊放到第一位,整個團隊才有可能成功。
阮舒想起了不停拍廣告的裴珠炫,接綜藝的姜澀其,拍戲的樸秀容,以及努力把高音練到極致的孫承歡。雖然都是個人資源,但她們介紹的前綴都是“大家好,我是red velvet...”
“我十四歲來到首爾,就是跟着哥哥們一起生活的。練習生的日子,怎麽可能不辛苦呢?身邊比我大的哥哥堅持不住一個個走了,我也想過要不要走,哥哥們輪流勸我,智旼哥更是每次哄着我練習。”
“如果沒有哥哥們,我根本堅持不下去。可是他們現在說我遮住了哥哥們的光芒,哥哥們都那麽好,他們應該被全世界知道啊…”
田征國說得情真意切,甚至有幾分哽咽。
阮舒可以想到他們相互扶持着走過那段時間的身影。也可以想到小小的田征國羨慕地看着同學走進游戲室,自己只能轉身走去練習室的蕭瑟...
沒有誰比誰容易,大家的成功都不是老天爺給的餡餅。
漢江邊上的風比街道上的風更大,肆無忌憚地吹着,連帶着平靜的湖面都泛起了波紋,開始洶湧。
田征國激動的情緒被寒風一吹,稍稍平複了些許。
阮舒時刻關注着田征國的情緒,見他沒有再開口的欲望,才說話,“歐巴是看見了那些評論吧,肯定是看見了。”
“自己用心呵護的團,結果卻被說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一個,很傷心吧。”
“我也是,明明我也是拼盡全力才站到歐尼們身邊的人,為什麽就不配加入了?就因為我是中國人嗎?就因為有中國前輩棄團回國嗎?可我什麽都沒做啊...”
直到現在紅貝貝唯四的言論也并不少,阮舒能做的只有向支持相信她的人證明,自己是真心的,她值得。
“他們是誰啊?”阮舒反問田柾國。
田柾國愣了一下,不确定道:“是粉絲?”
“錯了,”阮舒斬釘截鐵地回答,“他們不是粉絲,他們只是一群看熱鬧的路人,黑子。他們才沒有真正了解過你,了解過我。”
“歐巴,知道他們聽歌了嗎?打榜了嗎?買專了嗎?看演唱會了嗎?”
田柾國再次搖搖頭:“不知道。”
“對啊,他們不了解我們,甚至沒有為我們花過一分錢,我們根本也不知道他們是誰,為什麽要為他們的話生氣?那麽多誇獎的話都還來不及聽,為什麽要因為他們不明真相的話感到傷心。”
阮舒頓了頓,叫了田征國一聲:“歐巴。”
田柾國擡頭看她,不知她接下來要說什麽。
“歐巴,今天真帥呀。歐巴,笑起來的樣子好好看啊。歐巴,唱歌真好聽啊。歐巴,跳舞的樣子真迷人啊...”
阮舒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稱贊,說完才覺得不好意思,急忙轉過臉。
田柾國靜靜地看着阮舒,看着她害羞地将大半的臉埋在圍巾裏,只露出一雙閃亮的眼睛,她眼裏有細碎的光,像盛滿星星的夜空。
阮舒冷靜了一下,才又接着淡定開口:
“大部分的粉絲追一個團體,就都是團粉,不管偏誰,本質上都是喜歡整個團隊的。寶兒歐尼說過,一個團體解散後,最有人氣的成員的粉絲數加起來都不到團體時期的五分之一。個人可以很優秀,但團體內的大家才是閃爍着各自的光芒,彙集成為更為明亮的、讓人喜歡的存在。”
“說歐巴的光芒遮住了防彈其他成員,純粹胡扯。一個優秀的團體,沒有一個人是多餘的,也沒有一個人是可以被替代的。只因為你們是你們,防彈才會是今天的防彈。7-1=0.”
阮舒努力想讓自己說得誠懇一些,但是漢江邊上真的冷,她只能讓自己聲音顫抖得不那麽明顯。
田征國默了會兒,他注意到阮舒的哆嗦:“很冷了吧?”
雖然有些事情并沒有想明白,這麽晚又這麽冷,沒發現的時候還好,田征國發現了就不能讓阮舒繼續陪自己受凍了。他甚至也只是一時沖動,才打了阮舒的電話。
阮舒悄悄地往後看了一眼,金希徹的車還在原來她下車的地方,甚至打開了昏黃的車內燈,依稀可以看見車內有兩個人的影子。
又看了眼田征國的臉色,很好很平靜,阮舒又叫了句:“歐巴。”
田征國歪着腦袋看阮舒,聽她說話。
“我讓希徹歐巴把允其歐巴也叫過來了,他們現在在那邊等我們。”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阮舒飛快地說完後,不敢看田征國的表情。
順着阮舒手指的方向,田征國看了過去,然後輕笑:“沒什麽,謝謝舒兒今天陪我了。”說完,還揉了揉阮舒的頭。
阮舒頭頂被風吹得又冷又濕,乍一接觸溫暖,阮舒不自在地往後縮了一下。
田征國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頂毛線帽,是溫暖的紅色,細致地戴在阮舒頭頂上,又拍了拍。
“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哥哥們也都等很久了。”
阮舒急忙低下頭,頭頂的溫度蔓延到臉頰,心髒“噗通噗通”得跳得有點快。
田征國專注地看着阮舒,像小火爐一樣發熱的手掌,與阮舒身上的冷氣相遇,有種融化冰雪的感覺。
和節目裏的肢體接觸不一樣,他們清楚感覺到這次多了些什麽,說不清道不明。
阮舒和田征國并排坐在後座,前面的兩個哥哥好像在他們不在的時候也達成了共識。
小小的空間裏,除了最初的問候聲,只剩下暖風輸送的“呼呼”聲。
田征國和闵允其到宿舍下車的時候,阮舒順便換到了副駕駛座。
金希徹特意把田征國叫到車窗前,沒有多說,簡單一句:“都會過去的。”
那些好的壞的,難過傷心的,都會過去的。走在閃亮的鑽石路上,他們都是這樣踮着腳,時刻小心地走過來的。
待到車影不見,闵允其率先轉身進入宿舍樓,田征國從後面追了上去,“哥...”
闵允其靠在電梯上,低垂着眼皮,沒有說什麽。他們做哥哥比當爹當媽操的心并不少,既擔心孩子受到了挫折成長不好,又擔心小的時候沒有經歷挫折,長大了承受不了。
但人啊,不管願不願意,總是要經歷過挫折,才能長大的。
防彈宿舍裏的燈很晚才熄掉,躺在床上大家都遲遲不能入睡。心中卻是一番感激,開始走紅心态變化的不只是田征國一個人,大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說開了,便也就心安了。
當太陽再次升起時,他們還是繼續向前奔跑的防彈少年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