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6
流感就像是一場猝不及防的愛戀,來時猶如狂風驟雨,剎那間兜頭而下,教人避閃不及。
連着多日來的折騰,身心疲憊,總算在淋雨後,身體與心理的雙重防線,徹底崩塌。
林沅睡得昏昏沉沉,夢裏浮光掠影,幻影重重。她覺得好冷,就好像掉進了冰天雪地的陷阱,怎麽做都沒辦法暖熱自己的身體。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溫暖的掌心覆在她的額際,她伸出手,死死抓住這唯一的溫暖,她能感覺那只手掌稍微一僵,掙紮了一下,然後就任由她牢牢鎖住,十指相扣。
“好冷……”
她将泰半個臉頰都依偎在溫暖的掌心中,整個人都顫栗不已。
緊跟着,察覺到那人在她身畔躺了下來,單手橫過她的頸肩,輕輕一帶,将她按在了懷裏。
她一接觸到他溫暖的身體,仿佛是尋到了安身立命之所般,毫不猶疑就靠了過去,雙手緊緊抱着他,滾燙又蒼白的臉頰埋在了他的胸口。
“別走。”
“我不走。”
他貼近她小巧的耳垂,低喃着:“你乖一點,把藥吃了。”
聽到吃藥,她秀眉微蹙,即使在意識不清醒時,依舊表示絕對的抗議:“不吃。”
看似毫無畏懼的小女人,偏偏最怕吃藥,明明就是摻雜着糖分的沖劑,竟讓她深惡痛絕。
他啞然失笑,語氣輕緩卻帶着絕對的強勢:“不可以。”
林沅:“……”
她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睛,怎奈眼皮像是被502縫合一樣,試了幾次都好累,只好放棄,卻不忘記反駁他:“不要搶我的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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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聽到他低笑了一聲,掐着她的下巴,強迫她張嘴,苦澀摻着糖分的藥水,被灌進口中。
她差點被嗆到,咳了幾下,察覺到男人溫暖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部,與此同時,溫潤的舌尖探進來,送入一顆糖果,進而,跟她抵死纏綿。
草莓味的……吻?好像……有點甜。
再次醒來,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汗水浸透了床單與枕巾,身體卻爽利了不少。
林沅側了側身子,星眸半張半合,幾淨的落地窗前,男人身形颀長,背對着她,單手扣着手機,正在講電話:“關于收購法國酒莊的議案,盡快提上日程。跟對方負責人聯系,當然,我會親自過去——”
熟悉的聲音,卻又顯得極為陌生,林沅微微一怔,呆呆地注視着他的背影。
察覺到身後灼灼的視線,姜以湛跟對方吩咐了幾句,結束了短暫的對話。
他回過頭,不緊不慢地問她:“醒了?餓不餓?”
陽光透過窗棂照耀在男人俊美白皙的面容上,興許是沒休息好的緣故,深邃烏黑的眼瞳下方,浮現出淡淡的青痕,見她茫然地注視着自己,他也沒挪動腳步,握着手機直視着她,黑漆漆的眼睛裏讀不出情緒。
語氣是溫柔的,眼裏卻沒什麽溫度,透着一股怪異的疏離感。
林沅張了張嘴巴,想要開口說話,可嗓子疼得厲害,更因為他奇怪的态度有點摸不着頭腦。
難道她生病期間所有的感觸都是在做夢?
她眨眨眼,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午飯是在卧室吃的,清淡的白粥,裏頭切入了些許雞肉沫,醫生也沒額外的囑咐什麽,只是簡單開了點藥,交待飲食要清淡。
“張嘴。”
男人舀了勺白粥,低頭輕輕吹了下,放入口中試了試溫度,這才喂到她唇邊。
她溫順地将白粥含在嘴裏,細細品嘗,暗自打量着他。
“你想問什麽?”
又是一勺粥喂入她口中。
林沅不想跟他捉迷藏,索性開誠布公地跟他聊這個一直難以啓齒的話題:“你想起來了?”
他低頭吹了吹粥,漫不經心地回道:“一點點。”
“所以——”
他将瓷碗放在床頭櫃上,黑漆漆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譏诮,嘴角淺笑看着她:“所以,你還想同情我到什麽時候?”
……
男人骨節分明的指掌溫柔地撫觸着她猶然蒼白的臉頰,從如黛的秀眉,小巧的鼻尖,最後停留在被白粥滋潤的紅唇上,輕輕摩挲着,壓低身子靠近她。
彼此呼吸可觸,卻又在相觸間,稍作停留。
烏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視着她,飽含了些許玩味兒與狠戾,“你想同情我到什麽時候?嗯?”
“曾經,我一直在等你,一直一直等你。每天都在期待着你的出現,一天,兩天,三天,他們都說你不會來了,可我不相信。”
他在她耳邊低笑,“知道嗎?我曾經特別恨我媽媽,人人都說,天底下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可我不明白,我明明是她唯一的兒子,她為什麽要那麽對我。”
薄涼的唇輕輕觸了觸她的臉頰,不忘記打量她的神色:“不過,即便再恨她,但至少,直到死她都沒有抛棄我。”
白皙修長的手指緩緩向下,扼住她纖細的頸項,一點一點收緊,并在同時,仔細觀察她的神情。
林沅面不改色,一動不動,默默地跟他對視着。
英俊的臉龐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深邃的烏瞳蒙上了濃濃的陰影,扼住她頸間的手不斷的收緊再收緊,快要不能呼吸了。
“既然當初放棄了,就該頭也不回,不再眷顧!現在算什麽呢?同情?可憐?還是一點點愧疚?林沅,你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自以為是,傻得可恨又可憐!我給過你逃走的機會,你為什麽要來招惹我?為什麽?”
應該很痛苦吧,明明是自己不能呼吸了,卻偏偏惦記着他的苦楚。
林沅朝他綻出一絲淺笑,目光一如既往的溫柔,低低回道:“喜歡你啊。”
他手上一頓,力道松了松。
“因為喜歡你啊,這個理由夠不夠?”
他心髒猛地一緊,眼底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就變得更加暴怒。
擱放在她頸項間的指掌挪開,轉而握着她的手臂,将她壓在床上,一只手抓住她的兩只晧腕,高舉過頭頂,死死扣住,壓低臉龐,怒極反笑地質問:“喜歡我?”
“嗯,喜歡的。”
回答的毫不猶豫。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嘴角忽而勾了抹玩味的笑意,靈巧的手指攀附在她棉質的睡衣紐扣上,頓了頓,接着輕輕撩撥着,一顆,兩顆,三顆……
動作極盡暧昧旖旎,烏瞳裏卻冷冷清清,她嘗試着掙紮了下,他也沒阻止,反而松開了她的手腕。
原本想着她會羞憤難堪地甩自己一個耳光,卻不曾想,她眼眸微斂,等再次回應着他的目光時,她微微喘.息着,探手過來,去解他的襯衫紐扣。
姜以湛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忙不疊地抓住了她造次的小手,牢牢握住,阻止她的動作,聽到她低聲問他:“姜以湛,你是不是……只敢用這種方法喜歡我?”
……
天蒙蒙亮,殷玠進了家門,室內很暗,唯有沙發角落的落地燈散發着暈黃的光芒,他換下鞋子,松了松襯衫領口,将領帶扯下,随意丢在了玄關櫃上。
每次去本家,心情都會奇差無比,今日尤甚。畢竟,誰都不喜歡在繁忙的工作裏,被家裏一個電話call過去,只是為了一個毫無意義的相親。
相親,呵,多麽可笑的字眼。
他心下微涼,嘴角勾了抹譏诮的笑意,目光先是觸及籠子裏那只可愛的荷蘭豬。見荷蘭豬動了動小爪子,翻了個身子,又睡去,心裏的煩悶之感稍微散去。
又行進幾步,目光膠着在籠子上方那塊小小的木牌,殷玠的腳步頓了一下,眼底不期然地抹了幾絲黯然。
木牌上的字體娟秀不失英氣,眼前仿佛浮現出女孩子蹲在籠子旁,一筆一劃認真書寫的模樣。
殷玠默默注視了一會兒,從西褲口袋摸了根煙,點燃。抽了幾口,卻又失了興致,他舉步向前,将煙蒂按在水晶質地的煙灰缸中。
二樓似乎有動靜,殷玠擡眼望去,女孩子穿了套湖水綠天鵝絨休閑套,一頭黑發松松垮垮绾在耳後,步下樓梯時,一雙水眸盈盈含着幾分怯意,想來是沒料到上司會在這個時間回來。
“殷總。”
殷玠瞧着那張略顯熟悉的臉龐,一時間有些失神。
“伊莎貝拉吃了藥,這會兒安靜了下來,已經睡熟了。”
林夢悄悄瞥了他一眼,摸不準他的脾氣,越發謹慎,聲音隐隐發顫。
“林沅。”
低沉沙啞的男聲呢喃着,教林夢怔了怔,見男人瞬也不瞬地凝視着自己,眼神迷離,林夢下意識小聲反駁:“殷總,我叫做林——”
“嗯,辛苦了。”
他不着痕跡地收回視線,打斷了她的辯解。也是,她怎麽可能對他露出怯意,她在他身邊永遠都是清清淺淺,不喜不悲,就連離開,都是那般潇灑從容。
真是殘忍。
殷玠自嘲地哼笑,旋即又恢複往日的冷漠。
也不是第一次叫她這個名字,事實上,半個月前來綠茵報到的第一天,她這位奇怪的上司就沒叫對過她的名字,久而久之,林夢已經漸漸習慣。
“殷總,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夢瞧他繃着臉,神色冷漠又疲憊,她這會兒只想趕緊逃離現場。
“嗯。”
他起身走至儲酒櫃,從裏頭拿出一只玻璃杯,為自己倒了杯冰水,抿了幾口,驅散還未散去的醉意。
聽到她關門的聲音後,他坐在沙發上,怔楞了半晌,然後掏出手機打了通電話。現在是淩晨五點半,人事部總監胡耀明睡意正濃,擱放在床頭的手機震了幾次,直到妻子推了推他,胡耀明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去開燈。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後,所有的睡意全部煙消雲散,胡耀明不敢怠慢,一個激靈起身,接了電話,語氣甭提多麽恭敬:“殷總?”
“胡總,總裁辦新招聘的秘書林——”
他一時想不起女孩子的名字,胡耀明趕緊接口:“林夢。”
“嗯,明天給她結算薪資,到此為止。”
挂斷電話後,殷玠去浴室洗了把臉,冰涼的水流教他稍微清醒了些,回到客廳後,拿過手機,撥通郭助理的電話,默然了幾秒,他淡淡開口:“郭助理,幫我預定明天下午飛往法國巴黎的機票。”
作者有話要說:
林美人:不是要開車嗎?
姜小白:我不是我沒有我冤枉。
林美人:呵呵。
殷可憐:是時候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