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淩晨一點,寒舒池抱着胳膊站在窗前,外面燈光一片,寒舒池內心裏并不平靜,接下來要應對的是亞歷山大的還擊,有怎樣的後果都是自己走出這一步需要付出的代價,即使現在亞歷山大面臨的是産品滞留的局面,但僅憑此一擊根本無法撼動經濟實力強大的壓力山大,況且亞歷山大素來有些黑道背景,既然有不光彩的生意,便會有心狠手辣的幕後手段。如此,諾亞所要面臨的恐怕是財産乃至生命的安全問題。
敲門聲起,寒舒池走過去開門,知道這個時候來打攪自己的只會是愛川。
愛川手裏拿着紗布和藥水。
寒舒池讓開路,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套房所在的廳裏。
愛川專注的替她換藥,不過問也不說多餘的話。
寒舒池表現出的疏離令氣場有些冷。
愛川系好紗布,慢吞吞的擡起頭,有幾絲呆呆的問:“你可以請我吃飯嗎?”
寒舒池略略愣了半刻,忍不住笑起來:“想吃東西,你可以直接喊酒店的人為你安排,告訴她們帳記在我頭上就好了。”
愛川默默低下頭。
“自尊心還挺強。”寒舒池站起來,拿起沙發上的外套。
“我不是無賴。”愛川突然開口。
寒舒池看着一臉認真的愛川,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傷到了她,這個人內心十分纖細,對所有的事都十分敏感,自己都不确定能在什麽時候不會傷害到她。
寒舒池帶她到樓下餐廳用餐,愛川對于正式的西餐有些茫然,寒舒池說:“你喜歡做勉強自己的事?”
愛川不解的搖頭。
寒舒池滿臉肯定的道:“餓肚子的時候,規矩還重要嗎?”
愛川面色一紅,別扭的拿着叉子吃盤中的食物。
“也許教會你吃西餐的方法會是一種禮貌,可是,怎麽看來都讓人不舒服。”寒舒池自顧說着話:“束縛會讓人心情不愉快。”
愛川相信好教養的寒舒池能說出這樣的話,寒舒池有叛逆的性格,僅僅從外表上辨認會變成某種假象。
“會跳舞嗎?”寒舒池冷不防的問。
愛川搖頭,寒舒池伸出手,用眼神示意她乖乖就範。
愛川握着她的手,被她帶到舞池,兩個人在高雅的舞曲中慢慢旋轉,愛川有些抓不住節奏,亂七八糟的挪着步子,旁邊的幾對人偶爾飄來含蓄的譏笑,愛川一時有些面紅耳赤。偷偷觀察旁邊人舞步,那一對人見她看過來,居然調皮的做了一連串高難度動作,愛川一時咋舌,腦袋有些不明所以的晃啊晃的的,當真越跳越亂。
寒舒池停下腳步,哭笑不得:“我們像打架。”
愛川這才發現兩個人一直是手抵着手亂晃着,別扭到丢人。愛川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聽着寒舒池講解,別扭的将左手環在她的腰上,右手輕捏着寒舒池幹淨漂亮的指尖,握在她腰上軟軟的觸感,一時讓她害羞的紅了臉。
寒舒池邪魅的挑挑眉,對愛川此時的識相表示滿意。
“跳舞可以教你。”寒舒池眯着眼,是啊,自己無疑又自私了一回,因為喜歡這個人吃飯時的小動作,所以有理由的拒絕規矩束縛住這個人,跳舞是自己的興趣,這個人必須學一學。
愛川自然沒想到寒舒池偶爾的腹黑,只一心想着讓她高興一些,再多高興一些。
舞曲結束,寒舒池掃一眼放在舞臺上的吉他道:“既然教會你跳舞,回報是你的演奏。”某次是明目張膽的拒絕過,這次是代價,衆目睽睽下的演奏。
愛川腼腆的努努嘴,走上舞臺問負責人自己是否可以用那把吉他,對方很樂意有人要即興表演。
愛川所奏的是城之內美莎的《漣漪》,聽過鋼琴版的,吉他版倒是第一次聽,竟然還加了歌詞,全英文的歌詞,傷感深情而婉轉的節奏,空靈得透着寂寞的嗓音,享用食物的人們、散漫閑聊的人們紛紛情不自禁的将注意力移向舞臺,愛川只即興的演奏了一段就輕劃了琴弦結束表演,臺下的人似乎不太滿意這樣草草結束,要求再來一個。愛川抱着吉他腼腆而驚慌失措,寒舒池明顯置身事外的表情讓愛川委屈的努努嘴,酒店經理親自出面一副可憐相的哀求,臉白白的躲閃着經理的爪子,不得不重新抱起吉他,這次是俄羅斯名曲《山楂樹》,沒有歌詞,只是偶爾的哼唱,從喉嚨裏發出的令人沉醉的嗓音依然牽動了在場的每個人,大家側耳聽着,周圍寂靜得仿佛能聽見心跳的聲音,愛川的手指很好看,細長幹淨的手指,骨關節十分突出,撥動琴弦的動作也熟稔帥氣,寒舒池幾次碰到愛川凝望着自己的目光,那一刻,仿佛觸碰到的是只屬于自己的幸福,那一刻竟是覺得這個人是自己的,應該好好的藏起來供自己一人享用。
愛川在掌聲的餘熱中走下臺,一下子被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洩不通,極力掙紮着躲閃圍上來的人,身體突然被人圈住,下一刻,唇上多了一絲熱度,對方不給自己反應,來了個法式熱吻,愛川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待對方松口,竟有些無力般險些栽倒下去,無意中還是掃到寒舒池冰冷的目光,神志一下子清醒過來,抽身從人群裏擠出來。
寒舒池的臉色已經塭怒,心底裏早就後悔讓她當衆表演,本該是對她做的小小懲罰變得索然無味,板下面孔牽起愛川的手,才發現那人手心裏全是汗,冰冰涼涼的抖得厲害。
“愛川?”寒舒池擔心的盯着她的面孔。
愛川慘白着臉顫着聲音回話:“我想去洗手間。”
寒舒池要扶她去,愛川抽回自己的手,艱難的挪着步子自己去了,沒了理智的愛川在寒舒池的注視下顫抖着雙手擰開水龍頭捧起水澆在自己毫無血色的臉上,慌亂的對着嘴唇狠狠的揉搓,寒舒池見着她的動作也有些慌了,搬過她的身子,按住她慌亂的雙手,愛川眼中還有懼色和閃躲之意。寒舒池緊緊把她抱在懷裏輕撫:“停下來,只是意外,你怎麽回事?”
寒舒池的自責讓愛川稍稍平靜下來,悠悠然擡起頭,眼中潤着淚水,聲音還是顫抖的:“這樣,我是怕的。”
寒舒池身心一緊,沒來由的,愛川的恐慌再次觸動了自己,舍不得放手,于是又緊了緊抱她的雙臂。
愛川極力吸取她身上的溫度,讓自己不至于情緒失控。
“愛川!這是他們喜歡你,你演奏的很好。”
“我不喜歡這樣。”愛川縮在她懷裏固執的說。
寒舒池捧起愛川的頭,将她的委屈看在眼裏,心疼極了:“乖!不會再有人對你這樣。”
愛川努力吸了吸鼻子說:“你會不會讨厭我?”
寒舒池知道她此時又在害怕什麽,堅定的圈住她的脖子說:“我喜歡你。”
愛川已經恢複神智,只聽到這一句,頓時面紅耳赤,緩緩伸出手抱住寒舒池。
感覺到她的懷抱,寒舒池的心一下子變得充實起來,這是不是說,愛川終于肯接受自己?
牽起愛川的手往外走,兩個人直到走進寒舒池的套房,才相視一笑。
“我該回去了。”愛川有些窘,蒼白的臉色稍稍恢複平靜。
寒舒池依然牽着她的手,手指與她緊緊相扣:“還害怕嗎?”
愛川急忙搖頭。
“這是不确定的。”寒舒池說。
愛川不知道寒舒池說這句話有何深意。
“你逼着我說我喜歡你,你是占足了便宜的。”
愛川眼底有絲慌亂,卻躲不開寒舒池此時的溫柔體貼。
“說說你的想法。”寒舒池把愛川拉到沙發上,給她倒了水。
“……”愛川想不明白。
“這……是種潔癖嗎?”寒舒池問。
愛川想了一下道:“不是。”見寒舒池等着自己繼續說下去又道:“和無法親近的人做親近的動作會很厭惡,這種情緒存在在這個身體裏二十幾年了,小姐……”
寒舒池看出了愛川說出這些話時已是鼓足了勇氣,舍不得她太過勉強自己,立刻緊了緊她們握着的手指:“我呢?”
愛川皺起眉頭。
寒舒池悄悄靠近,唇慢慢依附在她的唇上,寒舒池是有潔癖的,當然也不會輕易去親近一個人,可是,此時,她喜歡這個人,無法克制的想要表達自己的喜歡,那麽愛川呢?寒舒池只蜻蜓點水般停留片刻,便坐正身體看着她的反應。
愛川睜大眼睛看着她,在昏暗的燈光下,炯炯有神的眼睛明亮得如同孩子一般。
寒舒池伸出手指來回撫着她還有些紅腫的嘴唇,仿佛試圖擦去別人留下的味道。
愛川用力的站起來,抽開的手指拽痛了寒舒池:“不要這樣。”
寒舒池臉色一白:“讨厭?”
愛川不敢看寒舒池的眼睛。
寒舒池心下一緊,苦澀的笑了笑:“我送你回去。”
愛川看出寒舒池是受了極大的打擊,卻不敢給以任何安慰,事情不是寒舒池想的那樣。
寒舒池把愛川送回門口,沒做停留就離開了。
寒舒池帶去的人早早回來了,愛川知道他們随行去了某設定的宴會,是要借宴會接洽工作。
和寒舒池同去的小李被拒之門外,跑回來通報情況:“這些人分明是故意刁難,不懷好意,居然打起寒總的主意,寒總對他們還算客氣了。”
“商場戰場,寒總畢竟是女人,再能幹也會吃虧。”
巴西分公司負責人林總顯然煩了,桌子一拍,罵了聲:“混賬!”
衆人各自沉默下來。
小李沒好氣的踢了下旁邊的凳子。
林總給宴會的幾個熟人打了電話,隐隐覺得情況不妙,這才拿去外套往宴會趕。
小李一下車就見到同去的三個男人站在會所外緊張的抽着煙,三雙眼睛時不時瞄着會所門口。
小李預感到情況不對勁,有些結巴道:“還……還沒出來嗎?”
“情況看上去很糟糕,剛剛進去了一大批黑人,看上去不像商人,我們本是要進去看看的,都被攔在了門外。”
“笨蛋,不讓進去,你們就都杵在這裏?如果寒總出了狀況,你們誰都別想活!”林總氣的不行,拉着小李硬闖。
看門的見他們圍過來,叽裏呱啦叫了好幾個人過來,把路都給擋死了。
愛川拽着小李和兩個男人往後門走,躲躲閃閃經過廚房到了宴會場地,在人群中東奔西走的找人,卻全然不見寒舒池和安陽的身影,不得不詢問這裏的服務員,服務員開始還支支吾吾,小李塞了好幾張大鈔他才開口說被帶去客房了。四人心下一緊,忙問去了多久,服務員說去了半個時辰。
四人再顧不得許多,慌慌張張的奔向電梯,找到房間號,愛川已經顧不得敲門,腳一落,門被踹開了,一屋子的人齊刷刷的看向門口,站在門口的黑人提起警覺上前阻止。小李吞了口口水,一股腦兒過來拼命,其餘兩個男人也動起手來。愛川身形極快的躲過欲糾纏上來的黑人,沖進裏間,果然看見躺在床上的寒舒池,所幸只被脫去了外套,人是昏迷的。被綁在椅子上的安陽,嘴被布條堵着,眼睛哭得又紅又腫,臉上還有手掌印,半邊臉腫得變了形,嘴角還帶着血絲。
“你是什麽人?”上身赤條的高大男人目露兇光。
愛川臉上露出猙獰,不廢話的抄起手邊的椅子砸上去,男人雙手抵住椅子,大力的将愛川連人帶椅子掀翻在地。愛川不顧額頭鮮血直流,爬起來就和男人厮打成一片,大有要弄死這人才罷休的氣勢。
小李已經擺脫門口的男人擠進來,給安陽松綁後,急着托起床上的寒舒池。
愛川一邊和眼前的兩個男人厮打,一邊心急如焚的吼着:“帶她們走。”
小李背着寒舒池,手裏拉着安陽往外跑,歪在門口的黑人要去攔,愛川搶先一步揪住那人的衣服,發瘋一般把他拖到自己身邊,拳腳相加。黑人揪住愛川的衣襟,擡起拳頭往她肚子上砸,愛川的力氣在一點一點消耗,可是,無論如何,也要争取時間。
小李成功的帶出了兩個女人,在後面追趕的人被迎面趕來的警察逮住,各各還在抵抗,小李舒了口氣,送兩個女人到外面的車上,回頭就見同去的兩個同事被擔架擡了出來,愛川是自己走出來的,小李看到她時,那人悠悠的一笑,很神氣的抹去額頭上的血漬。
小李上前扶住她:“看不出來,你很能打。”
“很經打。”愛川在他的攙扶下爬上車,查看寒舒池和安陽的情況,安陽被打了幾耳光,情況不算糟糕,寒舒池被下了迷藥,加上胃痛,已經昏迷了。
愛川把寒舒池抱進懷裏,先喂了些水,把藥片塞進她的嘴巴,又喂了些水,藥片順利進去了,這才為她按摩胃部,動作沒有一絲慌張,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安陽坐在旁邊幫忙,大氣也不敢出。
林總和警察交涉後,先安排受傷的人去了醫院,期間陸續有警察來問口供,那些黑人都蹲了監獄吃牢飯,背景就不用說了,無非是某個黑手黨份子被指使來綁架寒舒池,卻因貪圖美色誤了事情,幕後主使已經被捕。因為這件事影響很大,寒老爺子和君老爺子也驚動了,在內地風風火火要“處決”徐翰偉,可恨的是,徐翰偉內地的根基還算穩固,加上缺少證據,徐翰偉依然逍遙法外。所幸,諾亞與徐翰偉不再有生意上的往來,君老爺子也動用了自己的人脈關系,要在國內徹底封鎖與徐翰偉的一切合作關系。
寒老爺子親自飛來巴西,确定女兒平安後,急着物色保镖了,醫院寒舒池病房俨然成了重鎮基地,4個戴墨鏡的高大男人面無表情的守在病房外,惹得進出這裏的醫生護士都跟着抖抖索索。
寒舒池醒後,倒沒顯得有多少害怕,依然親自下工地看圖紙,仿佛所有的意外都不曾發生。她表面平靜的處理諾亞在巴西的後續工作,實際上早已把自己往死胡同裏逼,恨不能不讓自己有片刻的休息,直到自己精疲力竭。
愛川幾次尋着寒舒池的身影,終只能看見她無止境的忙碌。幾次勸阻無果的情況下,愛川只好偷偷在寒舒池的水裏放了片安眠藥,只為能讓她暫時歇上片刻。
吃了安眠藥的寒舒池在熟睡的狀态下依然顯得極度不安,眉頭緊鎖,全身縮在角落裏,身體一直抖個不停。愛川心疼的将她撈在懷中,緊緊的抱她入睡,寒舒池拽着她的衣襟,縮成一團,嘴裏胡言亂語着什麽。
“乖!不會有事了!不會有事了!”愛川壓低聲音極力安撫,卻總覺得再多的話都是徒勞。
一直折騰到天亮,寒舒池幽幽醒來時,臉上出現一絲慌亂,腳步淩亂的走進浴室,衣服也不脫,就把自己泡在冷水裏,即使凍得牙齒打顫,也不肯出來。
愛川端着早餐進來,見床上空無一人,慌亂的給安陽打電話,安陽說寒總并未出房門,這才去浴室找人,一眼見到泡在浴缸裏心如死灰的寒舒池,心跳都漏了半拍:“你這個瘋女人……”愛川把寒舒池從浴缸裏拖出來,扯着籃筐裏的浴巾裹在她身上:“你要敢死了,我就和你一起!你聽到沒?你聽到沒?你聽到……”愛川反複說着話,抱着她嗚咽着哭出聲。
寒舒池別開頭,紅着眼睛緩緩開口:“我就是這般不堪!”
“你說什麽?”愛川握住她的肩膀,大聲吼道:“什麽不堪?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嗎?你怎麽能這麽狠心,這麽壞?”
寒舒池從未見過這般聲嘶力竭的胥愛川,從未見過會發脾氣狠心責備自己的胥愛川,心底那般寒徹骨底的委屈一下子發洩出來:“愛川,我報到不了你,報答不了!”
“我不準你說這樣的話,你再敢這般,我便再不管你。如此,胥愛川便全當不認識你寒舒池!”
寒舒池聽她這般說,拽緊她的衣袖,閉上眼睛,仿佛怕她真不再理自己,全不肯再松手,靜靜倚在她懷裏。
愛川怕她着涼,哄着她換下濕衣服,吃了早飯,陪她看了會兒電視,見她又是困極,昏昏欲睡的樣子,又哄着她入睡,這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