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諾亞國際集團位于市中心重要商業地段,諾亞總公司在這片商業地段足足占據了一棟大廈,大廈采用了造價昂貴的美式風格,諾亞從小公司邁向國際集團,産業涉及飛機制造、大型購物廣場、連鎖超市以及室內庭院設計。歷經60多年,因為諾亞的飛速發展,這裏很快建起了寬闊的泊油路、各具風格的高大建築群。
适逢周一例會,公司的各大部門經理都準時到了47層會議室,這棟大廈普通高層設在45-47層,最高層48層只有一間屬于總裁的辦公室,一間助理辦公室,一間職員休息室,一間重要資料存放室,一間奢華的會議室,以及一間不知道用來做什麽用的房間。
48層永遠是安靜的,即使是要開公司一年一度的決策大會,也僅在進出會場的時段稍有動靜,其餘的時間靜得仿佛只有時光傾瀉的存在。
寒舒池一貫清冷的踱進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陳設并不空曠,不華麗也不單調,有些歌德風,又有些蘇格蘭風,不失莊嚴大氣,辦公桌擺放在能充分采光的位置,窗簾是合上的。寒舒池走進辦公室,不用等自己動手,小助理安陽就會先一步拉開窗簾默默等寒舒池坐定,才慢條斯理的彙報今天的工作安排。
寒舒池已經慢慢習慣了這個小助理的存在,卻從未給過對方許可的眼神,寒舒池是個過于內斂的人,不善表達情緒卻對自己過于嚴苛。安陽對這裏已經再熟悉不過,白色的透着光澤兩角呈160°的大書桌,桌子後面是黑色系的真皮搖椅,桌子上的擺設一目了然,立式銀色筆筒,兩個造型奇特的木雕,木雕的感覺有點梵高,看不出是什麽,一個銀色金屬沙漏,沙漏裏細白的沙倒流完會自動調轉繼續流動,一個會旋轉的行星藝術品,還有一個遙控式電子日歷行程表,安陽每天會把重要的事情寫下來,有時候寒舒池也會自己寫。兩個銀框相架,相框裏的人笑得腼腆而溫暖,或許主人刻意避免對視照片裏的人的目光,照片是對着窗外的,兩臺筆記本擺在最前面,一臺在主位,一臺在側位,呈120度角的模式開着,辦公桌左側整齊的疊放着一尺多高的待簽文件。這間辦公室裏做工精細的沙發和茶幾自然不必一一介紹,那些有收藏價值的工藝品也不在話下,靠南面有個圓形的隔間,隔間用金屬玻璃打造成穹窿型結構,作為一間別致的溫室,溫室裏除了必要的花草,還有一把名貴的小提琴擺在琴架上,小提琴有些年代了卻被保管的挺好,琴身上沒有半絲不必要的劃痕。這間辦公室旁邊有一件60平辦公室,相對于寒舒池辦公室的寬敞,這裏就顯得有些擁擠,因為裏面除了設4個人的辦公桌,還留出一半的空間放置打印機、絞紙機,儲物櫃,寒舒池的辦公室和這間小辦公室中間用大玻璃隔起來,右側有相通的兩扇黑色大門。
47層設了7個高層經理室,一個會議室和一個裝飾華麗的大展廳,普通的大小會議會在47層的會議室舉行,大展廳只有在客人到來或是新的研發産品出來時才會開啓,7個經理室各占用80平空間,,大展廳要占用500平空間,47層會議室要占用200平空間,46層擁有8個經理室和副經理室,另外設有一間大的休憩室和待客室。寒舒池擁有使用48層的至高無上的權利,原因不在其他,只是因為她恰好頂上了總裁女兒的帽子,順理成章的繼承了王位。
當人們津津樂道諾亞的遠大前景時,幾乎沒有人知道諾亞的執權者。或許人們還錯覺于諾亞的大老板仍是那位十分紳士待人謙和的老者。大集團嚴氏倒閉了,那場鬥智鬥勇的游戲最終控制權握在了諾亞手中,人們都坐看諾亞收購嚴氏時,諾亞竟然将所有到手的嚴氏股份悄無聲息轉讓,所得利益全部無償捐獻公益事業,幾乎是讓嚴氏這座頗有歷史的大企業變成如夢幻泡影般的存在。
寒舒池性子裏一向清冷,吞并嚴氏後,那顆原本放得很高的心似乎離得更遠了,人們再沒有看見五年前那個落寞的走在雨中淋濕了身子美麗得讓人忘記呼吸的優雅女子,再沒有看見那個捧着婚紗禮服盒,冷漠的将盒子扔進火爐的女子,再沒有看見開着車子卻總能把車子開得像海盜船般的女子,沒有人知道一場災難會帶給一個人怎樣的改變,如果恰恰這災難還魂牽夢萦,的确會生不如死。
自從寒舒池當了總裁,公司裏必須有總裁露臉的大大小小會議被縮減到一個月也沒多少次,如果沒什麽重要的事,寒舒池幾乎從不露面,大家只知道寒舒池在48層辦公,卻很少能有機會碰見她。
早上,寒舒池坐在餐桌邊讀報的時候,恰恰被諾亞所屬的某商場投訴事件惹惱,顧不及吃下早餐就來了公司,投訴事件呈報上來是在一個星期前,當時商場負責人口口聲聲說能很快處理,寒舒池不會每件事都親力親為,商場經理當初信誓旦旦保證過的事,自己原以為放開讓下面的人處理就好,竟不知事情會如此棘手,還拖了如此之久毫無進展。
安陽彙報今天有個部門會議的時候,寒舒池當下決定參加。
“投訴事件處理的怎麽樣了?”47層會議室,寒舒池孤零零的坐在首席,細長白皙的手指撥動着鼠标,冰涼涼的語氣落地,衆人倒吸了口氣,齊刷刷望着倒黴的商場經理。
“我們已經貼出招回商品的公告,并将此行公布媒體,另外,凡購買本商品的顧客将得到适應賠償。”商場經理一邊觀察着寒舒池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回答,只悄悄一看,便急忙低下頭,不敢看太久。
“處理到這個程度算是基本滿足了客戶要求賠償的願望,但後期他們對購買同類商品必然存在顧慮,你們有什麽補救措施?”寒舒池已經想到商場經理會給自己怎樣的交代,語氣裏絲毫不透露任何情緒。
“我們建議将商品的成分按國家食品安全标準規格一一列出,對商品降價處理或是做些折扣退讓,必然會有成效。”
“按國家食品标準列示成分比例可以進行,對商品作降價處理不可行,考慮顧客的心理,他們本來就不放心商品的安全,在發生安全事故後,對商品馬上作降價處理,必然引起他們對商品的懷疑,第一,他們必定擔心商品并未返廠,只是形式上收回再降價銷售;其二,顧客都有好貨不便宜的思想,商品本身存在隐患,再實行降價,顧客必然認為商品是用很低成本做出的有害家人健康的物品,更不會想要購買。”寒舒池慢條斯理的說着自己的觀點。
衆人點頭。
“那,這款商品在我們商場暫時停止購進,等顧客不安情緒過後,再……”
“我們與供貨商那邊簽了合同,單方毀約損失也不小,而且這款商品是國內外馳名商品,同類品牌的其他商品我們還在售賣,一旦毀約,意味着我們将他們整個品牌都摒棄了,很不合理。”另一個經理迫不及待的發言了。
衆人開始大聲争讨起來,氛圍有些激烈。
寒舒池默默注視着這樣的場面,出現熱烈讨論的情況是微妙,他們能這樣白熱化,寒舒池心裏有着說不出的愉悅,比起之前參與的某次鴉雀無聲的會議,自己唱獨角戲好了很多,寒舒池喜歡據理力争的人,好膽識和好氣魄能讓自己挖掘這個人是否可用。幾只見風倒的螞蟻高調的唱戲表情逗樂了寒舒池,寒舒池漫不經心的點開畫板,按着鼠标在畫板上畫着土撥鼠,土撥鼠的名字被命名為土撥鼠王、土撥鼠吳……
寒舒池自得其樂的方式并沒有引起下面人的關注,公司大部分的成員是男士,這些個人都有把寒舒池當成是自己夢中情人的意思,心裏渴望得發瘋,卻總覺得自己自視甚高,癞□□想吃天鵝肉,多看一眼也覺得亵渎了女神。
“寒總,您看,我們該怎麽處理?我覺得張經理和林經理的意見都值得考慮。”土撥鼠王說話了。
寒舒池扯扯嘴角并不說話,一時之間,全場都靜了下來,寒舒池不是突然會玩心大起的人,當然知道現在所有的眼神都集中到了自己,只是現在的自己還不太願意說話。
“……”
會場的氣氛越來越詭異,大家面面相觑,秉着呼吸等着大老板發話。
寒舒池移開放在鼠标上的手,打開挂壁式立體屏,點開自己收集到的民意調查表說:“國家食品安全标準當然要列出,同時提價,我們賭商品的品牌作用和顧客的逆反心理。”寒舒池用筆點着醒目的價格二字,又道:“這類商品在市場投資上本來極具風險,群衆訪查中有90%的投票認為他們對此類商品存在信心不足,意味着,這類商品盈利的機會和空間将越來越小,我們需要轉向的盈利範圍也越來越小,我們所要把握的重點也該随着大家的消費觀念去轉變,打品牌賣膏藥大商場都在做,我們以前也做了不少,卻收益甚微,大家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衆人沉默了。
“是因為東西太多了,廣告太多了,問題來了,大家都瞄着品牌比較好壞,卻從來不知道哪些好哪些壞。”寒舒池點開電腦屏面上存放的小文件夾,大家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前面的大屏幕。
“商場裏四處可見我們的銷售員為了提高業績賣命推銷商品讨好顧客的行為,來商場挑東西的好心情被跟在身後孜孜不倦的尾巴破壞了,大家從沒想過去改變這種方式嗎?”
“寒總,裁撤員工已經引起不少逆反情緒。”
“把他們這種無成效的努力發揮到其他途徑上會更好,我們商場上缺少給人指路的人,缺少引導父母提醒孩子安全事故的人,我們需要提供自由的舒心的服務,完全可以甩掉從前那種尾巴似的服務。”商場經理發表起自己的觀點。
寒舒池關掉文件,合上電腦,讓助理安陽收起筆記本。
衆人面面相觑看着大老板幹淨利落的動作,心裏憋屈着等待發落。
許久,土撥鼠王一拍桌叫道:“寒總,我贊同李經理的意見。”
寒舒池微微笑着看着大家,額上神經分明跳過一遍,剛才土撥鼠王一拍桌,差點拍死她半個心髒。
衆人見總裁微笑紛紛點頭喊贊同。
“我們做出的努力需要供貨商的配合,檢貨員去供貨商那邊提貨時,讓他們把貨源檢查清楚,市場部經理親自下去查貨,一周內寫份報告傳給安陽,至于供應商賠償事宜,張經理注意跟進。另外,工商部門和質檢局對這次事件一定很重視,品檢部帶他們抽樣時,盡量配合,不要沖突!”
張經理點頭如倒蒜。
散會後,寒舒池讓財務部結算了土撥鼠王的工資,還沒等助理細說下午的行程,一通急電打進辦公室,說是商場那邊出事了,在給顧客賠償事情上,鬧得很不好看,甚至動用了保安,現場已經引起媒體的注意,寒舒池放下電話,把才丢在沙發上的外套提回手中說:“安陽,安排車,我們去商場。”
安陽接到命令後,立馬安排可以派出去的車。
足足在商場裏耗了三個小時,寒舒池的雷厲風行一下子震驚了全場人,事情理清了,當頭被罵的幾個商場高層灰頭土臉,吭也不敢吭一聲,陪着寒舒池一路鞠躬致歉。
結束混亂場面,擡起手腕看表,腳步疲乏的走出商場,撥了安陽的電話,讓她派車來接,等車的時候,那種疲憊感再次襲來,外面有些冷,雨淅淅瀝瀝的下着,濕了周圍所有的建築群。寒舒池一貫清冷的站着,氣場更冷。
寒舒池雙眼注視着細細密密的雨線,肅殺的氣息還殘留着,她不想被打擾,卻真實的感覺到自己被包圍在一道孜孜不倦的目光裏,無法像以往一樣用淡定的表情忽視這道目光,這道目光太過于執着太過于大膽,不耐的扭轉頭,循着那目光注視着身旁的人,略略瞄進眼裏的是白色幹淨的襯衫外裹着的洗得褪了色的灰色風衣,白淨細長的脖子,藍色修身牛仔褲,蹬着雙藍色匡威帆布鞋,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那個人眼神中含着輕輕的溫暖的笑意,薄薄的嘴唇輕輕上揚,很好看,這是個清秀得十分好看的男孩,但在寒舒池眼裏,這孩子也只是個孩子,對于自己的魅力她還是清楚的,碰到這樣锲而不舍的目光,她也不想計較,只希望對方适可而止。
車來了,寒舒池不等車裏的人下車為她撐傘先走下了臺階,很有氣勢的挪着腳下的步子,旁邊那人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自己的身影,她已經忍無可忍,恨不能馬上回到車裏,一不留神腳底打滑,剛下車的安陽慌了神,急着步子要來攙扶,寒舒池被自己的疏忽大意驚得臉色泛白,卻在身子偏離重心的一瞬間,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托起來,根本不用思考的将那雙手揮開:“走開!”
“對不起!”對方受了驚吓愕然的望着寒舒池,眼神裏除了受驚後的恐懼就滿是不安。
安陽撐着傘恭恭敬敬的立在寒舒池身旁,一臉難堪的問:“老板!沒事吧?”雖然說着話,對幫了大忙的年輕人還是友好的點頭抱歉。
“沒事!”寒舒池的語氣很不好,根本不看一旁一臉尴尬的那人,依舊用足以凍死人的聲音道:“先送我回去。”
“好的!”安陽站在傘外,艱難的為她撐着雨傘,衣服浸濕了大半,卻恭敬的不敢跟寒舒池并肩前行。
回到車上,寒舒池困倦的靠在軟座裏,突然像想起什麽,看着自己淋濕稍皺的衣袖,仿佛那裏還停放着某個不相幹外人的手,一股神經質的惡心情緒游然心頭,近乎撕扯的脫下外套,将衣服扔給坐在前面副駕駛位上的安陽,說:“處理掉。”
“是!”安陽不以為意,老板的潔癖她是再清楚不過的,她厭惡任何人的直接碰觸,厭惡到近乎一種病态的敏感。
“老板!需要安排歐醫生過來嗎?”安陽輕輕的問,順手将空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