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
寧非想了想道:“這麽說……真能有用?”
“對, ”靳遙道:“據我的觀察,阮恬也不是不喜歡阿森,只不過她似乎有什麽顧慮, 需要有人在背後推她一把。”
“你也可以補充一下細節,”靳遙看了他一眼道:“你還記得你上一次挨阿森罵是什麽時候麽?”
寧非撇了撇嘴道:“不就是剛才咯。”
靳遙道:“那是這次, 再前面一次, 你忘了麽?”
寧非怎麽可能忘, 上一次他挨陸森罵簡直挨得莫名其妙。
事情是這樣的, 他作弊那件事雖然沒有完全地東窗事發,但還是讓陸森在內的一部分人知道內情了, 這讓他覺得靠作弊取得好成績來避免挨打始終不太靠譜, 畢竟紙包不住火,而且照目前的情形來看, 阮恬幫得了他這次, 絕對不會再幫他下次。
所以說,求人不如求己。
想通這一層的寧非決定發憤圖強,好好學習。
于是那天課間他就拿着一張試卷一支筆興沖沖地跑去陸森座位找他問問題。
那是一道空間立體幾何, 陸森拿到題目後只掃了一眼, 就開始給寧非講解:“這道題乍一看挺能唬人,其實不難, 你畫個輔助線就可以了……”
陸森說着連接兩點, 動手畫了條輔助線,因為怕寧非聽不懂, 又講得十分興致——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對寧非這麽有耐心的時刻之一。
難得陸森這麽對他,他也不好辜負,豎起了耳朵可勁兒聽,完了聽陸森講完還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忍不住感慨道:“我森哥數學就是牛批……靳遙雖然總分高,但數學也沒你厲害……你上次考試數學是班裏第一吧……不對,那個劉默數學好像跟你考了一樣高的分數……”
“對,就是那個劉默,你原來同桌的新同桌,我剛還在超市裏看到他和阮恬一起買東西呢,有說有笑的……”
陸森動作一頓,咬牙切齒地在試卷上寫了兩個字,跟着煩躁地把筆一扔,将試卷甩給寧非:“滾。”
寧非看了眼試卷,上面被陸森以幾乎穿透紙面的力道寫了兩個字——阮恬,完了還在旁邊打了個叉叉。跟陸森在一塊兒這麽多年,他當然知道陸森這種幼稚的舉動代表什麽意思——寫了一個人的名字,又在名字旁邊就是打個叉叉,就是XX死定了的意思。
現在XX是阮恬,那陸森寫那個當然就是阮恬死定了的意思。
寧非當時覺得莫名其妙,在他看來,陸森跟阮恬也沒什麽深仇大恨啊,他以為那點兒破事兒早就翻篇了呢,結果沒想到陸森還是耿耿于懷。
不過這跟他有什麽關系,幹嘛遷怒到他身上?寧非覺得委屈:“不是吧阿森,你又罵我,我做錯了什麽了你這麽對我。”
陸森沒什麽好臉色:“因為你鼓噪。”以及沒有眼色,哪壺不開提哪壺。
以上就是寧非上一次挨陸森罵的情形了,寧非回憶完了之後講給了靳遙。
靳遙“嗯”了一聲道:“這些就是細節,如果不是耿耿于懷,怎麽會做那樣的舉動?”又道:“就像我之前說的,現在他們倆誰都不肯主動邁出一步,這是個僵局,要幫他們的話首先得打破這個僵局。”
“所以,你可以試着通過夏芒告訴阮恬一些信息,說不定能讓阮恬邁出第一步。”
寧非覺得自己大概聽懂了,于是拍了拍胸口打包票道:“你放心,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完了若有所思地看着靳遙,調侃道:“我說,你今天居然會跟我講那麽多畫,這可抵得上過去一個月你跟我講的話的總和了啊。”
“不過你突然講這麽多話我真的有點不習慣诶,你以後沒事還是少講點話好了,不然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畢竟多說多錯,我擔心你要一直講這麽多話,搞不好會把我說的阿森的壞話講給他聽诶,要是讓他知道我在背後說他最近這段時間的狀态就像女生來了大姨媽,我豈不是會死得很慘?”
“沒關系,”靳遙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他已經知道了。”
“阿森回來了,他現在就站在你的身後。”
寧非:“…………”
——
回去後寧非按照靳遙說的,讓夏芒給阮恬帶話了。
結果人阮恬經過上次那事後對寧非沒了基本的信任,一聽那話是寧非讓夏芒帶的,都沒聽說的是什麽,直接讓夏芒給寧非回帶了一句,問他有沒有聽說過“狼來了”這個故事。
寧非根本沒反應過來,聽了之後一臉懵,心說這是什麽跟什麽啊,回頭問了靳遙才知道這是阮恬不信他的意思,靳遙就教他:“你不是有證據麽——那張被阿森寫了名字的試卷,你應該還沒有扔吧?”
“再者,你可以跟她說,上次騙她,是為了讓她幫你作弊,可這次,你沒有任何利己的動機,實在沒必要騙她。”
他于是按照靳遙說的去做了。
阮恬乍聽那話也确實找不出什麽反駁的點,完了打開試卷一看,赫然見到試卷上面寫了自己的名字,名字旁邊還打了個叉叉,弄得跟死亡名單似的,一看就不吉利。
“阮恬”的“恬”旁邊那個豎心旁是一筆寫成的,這确實是陸森寫字的習慣。
她又看了一會兒,确定這個字跡是陸森的沒有錯——她跟他怎麽說也做了一段時間的同桌了,這字跡還是能夠分辨的。
這麽說寧非确實沒在騙她,也是,他根本沒有動機,騙她圖什麽呢?
但為什麽又要告訴她這件事呢?他也不像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啊。
好在阮恬這麽問他的時候,靳遙又給他了個模板回複:“因為不想阿森因為和你這樣不上不下地僵持着而心情不好,遷怒到我頭上,所以想撮合你們。”
但是寧非覺得這個回複不妥,因為這樣顯得陸森跟他關系并不怎麽樣,而且他好像很怕陸森似的,于是自作聰明地改成了:“這不是因為上次害你受了處分,所以想幫幫你嘛。”
寧非對自己改過的回答非常滿意,他覺得這個不但可以說服阮恬而且顯得他特別義氣,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這不,就是因為上回欠了她的恩情,所有他一有什麽對她有好處的消息立刻就跑來告訴她了。
結果人阮恬看了之後理解的就完全不一樣了——結合那旁邊打了叉叉的“阮恬”兩字,阮恬以為寧非那番話是在隐晦地提醒她:陸森至今都對她拒絕他那件事耿耿于懷,所以不會放過她,雖然現在表面上看起來不搭理她了,但是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報複回去的。
這可把阮恬給吓得,更可怕的是她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不然那天他和劉默換座位,她幫劉默搬桌椅的時候,他為什麽要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看她?
完蛋了,阮恬心想,這個陸森居然比她想象的還要小心眼,她只不過是拒絕了他,又沒做其他什麽過分的事,他這也要找她算賬嗎?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算了,阮恬嘆了口氣,心說陸森原本就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為今之計,還是要讓陸森消氣。
怎麽才能讓他消氣呢?
當然是找機會當面道歉說好話啊——她上回沒想好詞措導致拒絕時過于簡單粗暴,這回得想辦法做些彌補,說些漂亮話,把原因都歸結到她自己身上。
而這麽做的前提,是她得找個機會跟陸森搭話。
可是陸森無視她也有段時間了,她要貿貿然地上去跟他說話,搞不好陸森全程把她當空氣,那被周圍同學看見了,她豈不是很尴尬?
而且她要說的那些話,也沒辦法在大庭廣衆下講吧?哦,難道要讓所有人知道,她曾經拒絕過陸森啊?那她是長臉了沒錯,陸森可能會把她掐死。
所以,得找一個能和他獨處的機會,這樣既不怕到時候被他無視,又不用擔心別人知道。
機會很快就有了。
那天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陸森因為上次崴了腳所以請了假,一向跟他形影不離的靳遙和寧非也都下去上體育課了,所以教室裏就只剩下他一個。
做完熱身運動後照例要繞操場跑三圈,阮恬就跑去跟體育老師說她來了例假,于是得到了在一旁休息的機會,她就趁機偷偷溜回了教室。
那會兒天氣已經變熱,教室的空調壞了,只能開吊扇。
不過吊扇貌似也不怎麽好使,有氣無力地在頭頂轉着,疲憊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阮恬從後門慢慢走了進去,可能是因為風扇的噪音太大,陸森并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阮恬終于來到了陸森身邊,她深吸一口氣,剛想開口,就看到陸森的桌面上豎直擺放着一只黑色小電風扇,風扇前面還放了一大盒冰淇淋,呲呲冒着冷氣的那種,就是由于放了這麽一大罐冰淇淋,所以風扇吹過來的風都成了冷風——這盒冰淇淋加上小電風扇,組合在一起,倒成了一個自制小空調了。
她直接這個有點可愛又有點好笑的方法是靳遙想出來的,因為她早上還看到靳遙手上就拿着這麽一個電風扇。
一想到靳遙那麽個冷冰冰的人居然會想到這樣一個可愛又有點好笑的自制空調的法子,阮恬就沒忍住笑了出來。
前面的陸森聽到笑聲後猛地轉過身來,在看到阮恬後脫口而出道:“你幹嘛,要吓死我啊。”
說完才想起他們兩個還在冷戰,哼了一聲後又別別扭扭地轉了回去。
阮恬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對不起啊,我沒忍住。”說着又繞到了他的面前,自顧自地在他的前座坐了下來。
坐下之後她擡眼偷偷地去瞧陸森,見他低着頭正在做一套數學卷子,似乎半點也沒擡頭搭理她的意思。
她尴尬地笑了兩聲,沒話找話地跟陸森聊天:“你桌上那個小空調挺別致哈,是靳遙給你弄的吧?”
“看起來還挺好用的……我那邊吹不到風,空調又壞了……還好劉默也有一個小風扇,他放中間我也能跟着蹭點,就是風不夠涼爽,肯定沒你這個小空調好使……”
阮恬這邊話還沒說完,誰知道陸森就跟受了什麽刺激似的忽然把筆一扔,擡頭冷冷地看着她道:“阮恬,我沒工夫在這兒聽你和劉默的日常。”
阮恬愣了下:“不是,我就是那麽随口一說……”
陸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又撿起筆低頭寫試卷了,只不過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靜下心,平時擅長的題也一下子全沒了思路,只能無意義地在草稿紙上重複寫一些公式。
好在阮恬并沒有察覺到這點,她看着陸森,小心翼翼地道:“其實我今天過來是想跟你說,那天你跟我說你喜歡我,我……”
陸森忽然屏住了呼吸,深一閉眼,再睜眼時,依舊氣息紊亂:“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可是我……”
陸森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我說了,我不想聽,你走。”
阮恬皺了皺眉,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麽個機會,她不想什麽都沒說就走人,這樣她太不甘心了。
可陸森叫她走,說他不想聽,她又不太敢不顧陸森的意願執意講給她聽,她怕那樣會更加惹得他反感。
她這邊正兩難着,教室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動靜,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會是體育老師讓跑完圈之後就解散了吧,所以有些不愛上體育課的就先回來了?
天啦,那她好不容易才等到的二人世界……啊呸,獨處機會,豈不是就這樣沒了?
她緊張地往門口望去,就見寧非和靳遙一前一後地走進教室……她懊惱地嘆了口氣,心說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靳遙在看到阮恬的一瞬間立刻抓了寧非的手臂,想要将人往外帶,寧非卻完全沒有get到他的意思,用力甩開了靳遙的手,扭頭沒好氣地道:“你幹嘛啊。”
說完屁颠屁颠地跑到陸森身邊,将一支可愛多放到他的桌面上,邀功似的道:“喏,阿森,這是給你帶的,今天體育課沒什麽安排,跑完圈之後老師就讓自由活動了,我和靳遙擔心你一個人在教室裏會悶了,所以就上來陪你了。”
果然是這樣……被安排了自由活動……那麽,現在上來的事靳遙和寧非,待會兒肯定還有其他人進來……阮恬想,這大概是天意,該她不能這個時候開口。
剛好,她也不用再為難了,反正她也不能當着衆人的面跟陸森說那些話。
想到這裏,阮恬站起了身,看了陸森一眼道:“既然你不想聽,那我也就先不說了……我先走了,那什麽,下次有機會我再來找你……”
說完匆匆離開了教室。
寧非看得一愣一愣的:“……哦,我才發現剛阮恬也在教室呢……诶,森哥,她剛跟你說什麽啊……”
回答他的只有陸森冷冰冰的一記眼刀。
寧非咽了口口水,心想他一定是哪裏又惹到陸森了,偏偏他又想不起到底是哪裏惹了他,只能轉頭求助似地看向靳遙。
靳遙看了他一眼,上前走到陸森身邊,微微彎腰,伸手擦拭了一下小電風扇前的那盒雪糕杯蓋,發現指尖全是水漬,于是轉頭看向寧非道:“這盒雪糕融化得差不多了,再去買一盒吧。”
寧非“哦”了一聲,連忙出去買雪糕了——他明顯是惹到陸森了,雖然他也不清楚具體是哪裏惹到了……與其待在這裏等陸森發作,不如先溜之大吉。跑腿也比挨批強。
寧非走後,靳遙走到陸森對面,看着他道:“我和寧非來的不是時候。”
陸森攥筆的手一頓,緊跟着就把筆扔到了一旁,身子後仰,靠在了椅背上:“這不關你們的事。”
“可你在怪寧非,我看到了。”
“不怪他怪誰,”陸森煩躁道:“要不是他用我的名義跟阮恬作弊,也不會有後面這麽多事,我也不至于……不至于和她發展到這種地步,我現在看到他就煩。成績不行就好好學習呗,非要走什麽旁門左道,想出作弊這種傻逼辦法,煩死了!”
“好了,”靳遙輕輕按住他的肩頭,安撫他道:“你不用再生氣,這樣的蠢事,他以後不會再做了。”
“以後不做有什麽用,現在造成的後果已經彌補不了了啊。”
“真的彌補不了了麽?”靳遙看着他,慢慢問道:“剛才阮恬來找你,是想跟你說什麽?”
陸森別過了臉:“我不知道,你也看到了啊……那會兒寧非那個家夥蠢得跟什麽似的,就那麽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她看到後立刻就走了啊,自然……什麽都沒有說……”
靳遙道:“但我聽她的意思,之前她想要說,可是你不想聽?”
陸森搖頭道:“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他想聽卻又不敢聽,他害怕聽到的不是他想要聽的答案,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聽,但是……
靳遙道:“那你想聽嗎?”
“我……”
“不說,那就是想聽了……那麽,不再去試着找她問一下嗎?”
“找她?”陸森嗤笑道:“我為什麽要找她?找她自取其辱麽?”
陸森說着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煩躁道:“反正我不會再去找她,她要真的那麽想跟我說那一番話,自然會再來找我……要是不來,那就說明那些話也不是很重要,她也沒有很想跟我說……既然這樣,那我還聽什麽……”
——
那天之後,陸森時時注意阮恬的動向,她每次稍稍往他那邊過來一點,他就以為她是要過來和他講話了,因此不由得開始緊張,可到了後面卻往往不是,害得他心裏空落落的。
終于有一次因為負責黑板報的同學生病請假了,所以畫畫不錯的陸森在大課間期間被臨時指派去出黑板報——那時下午黑板報就要被評比檢查了,十分着急,所以只能占用陸森的大課間時間。
除了陸森之外,其餘同學都去了操場做操、聽校長講話。
阮恬在做完操的時候偷偷溜了上來,磨磨蹭蹭地踱到陸森身邊,叫了他一聲他卻并不理他 ——她就知道,他這還是準備無視她。
陸森這樣的态度,讓她心裏有點沒底,扭扭捏捏了半天,正準備開口時,同學陸陸續續回來了。
她嘆了一口氣,只能再次作罷。
正在出黑板報的陸森餘光瞥到阮恬走遠了,心裏一陣煩躁,稍一用力,手裏的白色粉筆就被按成了兩段。
上面一截掉落在地上,陸森勉強用下面半截寫上一個筆畫,卻忽然停下了動作,發狠似的将粉筆狠狠地扔向黑板。
在原地冷靜了一會兒之後,他又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向講臺重新拿了一支粉筆。
他現在心裏煩得很。
剛剛阮恬來找他,他是很意外的,因為他等了她那麽久,時時關注她的動向,他以為她不會在剛才來找他,可她忽然來了。
他很意外,在意外的同時,也難免緊張,甚至還有一些小期待……
她叫了他一聲,他其實想答應,但又拉不下臉面,所以擺了架子沒有理她……她猶豫了半天一直沒說話,他也跟着越來越緊張……好不容易看她似乎要說話了,她卻不知道怎麽回事臨時改變了主意……
他雖然不是很願意聽——他怕聽到他不願意聽的答案,可是她不講了,他就又心堵得厲害——他覺得他快要瘋了。
——被阮恬折磨瘋了。
不過有一有二就會有三,陸森告訴自己,如果她真的那麽想把那番話告訴他,那她肯定還會再來找他的,他只要靜靜等待就好。
結果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個禮拜,這期間阮恬一次也沒再來找過他,陸森覺得,這回他真的要瘋了……
其實倒不是阮恬放棄了,實在是第二次之後她一直沒再找到合适的機會,而且陸森那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實在是讓她有些犯怵——弄得她都不敢再在他面前提那事了,他明擺着就不想聽,她要執意講的話,可能還沒有講到她道歉、說軟話的部分,光是前面的開場就讓他回憶起了那次不愉快的事,從而揭露了瘡疤——搞不好他會因此更讨厭她。
所以阮恬覺得,這一切還是得從長計議。
為此她是日也想夜也想,放學的路上想,上課的時候想,就連下課的時候也要偷偷往陸森那裏看幾眼,邊看邊想。
就這麽想着想着,想法沒出來,不過好像讓一旁的劉默有了想法。
那天劉默忽然問她:“你為什麽一邊看着陸森,一邊唉聲嘆氣?”
阮恬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見劉默正低着頭,聚精會神地做着作業,阮恬疑心是她聽岔了,看了他一會兒,卻聽他道:“怎麽不說話?”
阮恬“嗯?”了一聲,指着自己道:“你是在跟我說話麽?”
劉默就笑了:“不然呢,除了你還有誰。”
阮恬笑了笑道:“哦,是哦……你剛問我什麽來着?”
劉默收了笑意,重複了一遍道:“為什麽看着陸森唉聲嘆氣?”
“哦,這個啊……其實也沒什麽,就覺得他人長得那麽好看,脾氣咋就那麽壞呢,果然人無完人,所以就有些感慨罷了。”
——這純粹是扯淡了,不過阮恬也只能這麽回答,不然說啥,總不能把她和陸森的那點破事整個告訴劉默吧?
雖然她覺得告訴劉默也沒什麽,劉默那麽內向,和自己的關系也不錯,就算告訴了他,相信他也不會到處亂說的。
不過她還是不樂意說,一來是覺得和劉默雖然熟,但也還沒到無話不談的地步,有些話不必告訴他。二來麽,她覺得這是她和陸森兩個人事,她不樂意讓太多的人知道。
阮恬那個扯淡的回答,劉默顯然也是不信的。
他笑了一下——然而笑意卻不達眼底:“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阮恬掩飾地笑了兩聲,随手拿了一張試卷來做。
正當她以為這件事就此翻篇時,一旁的劉默卻又忽然道:“你覺得他,很好看麽?”
阮恬愣了一瞬,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劉默說的“他”指的是陸森,于是笑着反問道:“難道他不好看麽?”
劉默盯着試卷上的一行字,沒什麽感情地道:“的确好看,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要好看——所以,這就是你喜歡他的理由嗎?”
阮恬下意識地就接口道:“是啊……”之後才反應過來劉默之前問了他什麽,他說的“喜歡”肯定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了——她都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麽直白,而且他平時悶葫蘆似的一個人,怎麽會忽然問這樣的問題:“呃……你怎麽會突然這樣問……我喜歡他的原因,不是,我有說我喜歡他麽?想什麽呢你。”
“真的嗎?”劉默忽然轉過頭來看她,眼睛裏隐隐閃着光:“所以你是不喜歡他了?”
“我……”阮恬看着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低下頭道:“我……我也不知道……”
劉默眼睛裏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了下去,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不知道麽,所以,還是喜歡的吧……
陸森,他在心裏默默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忽然狠狠地攥緊了手。
——
這天下午放學後阮恬和夏芒一起走出校門,路上夏芒跟阮恬說起學校最近的八卦:“自從上回那個女生給陸森送了情書,陸森收下之後,別的女生聽到消息,也都一股腦兒地跑去給陸森送情書了呢,我覺得最近有夠他煩的了。”
又幸災樂禍地道:“誰叫他自個兒作死,上回莫名其妙地收了那個女生的信,既然對那個女生沒意思,那就不要收嘛,現在好了,口子一開,攔都攔不住了,你要不收,人家就會說你,憑什麽你收那個女生的信卻不收我們的?你又不喜歡那個女生,怎麽她可以做你的朋友,我們就不配嗎?”
“哈哈哈,想想就夠頭疼的……還好我們靳遙沒開這個先例,所以不用擔心這種問題啦。”
阮恬想了想道:“那些信,陸森都收了麽?”
夏芒想了想道:“應該吧……她們都那樣說了,我覺得陸森也不好不收……不過也僅限于收信看信而已,也不會真的去接受那個女生啊,因為一開始陸森就說了,只能夠做朋友。”
阮恬心裏有點悶悶的:“他……還會看信麽?”
“聽寧非說,好像是會的……不然收都收了,難道轉頭就扔掉?那也太那啥了吧,那些信還蠻花心思的,看起來薄薄一封,據說打開來有好幾頁,上千個字呢,還畫了特別可愛的卡通圖案,沒幾個晚上準備不出來的吧……”
阮恬不知道是什麽心情:“你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你看過麽?”
“我當然沒看過了,是寧非看過,他告訴我的……他是個話痨,和我關系又好,他覺得那些信還蠻有心思的,回頭就告訴我了呗。”
阮恬“嗯”了一聲:“是蠻有心思的……”
夏芒轉頭觀察她的神情,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道:“诶,恬恬,看你這個樣子,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喂,我沒有,我哪有啊……”阮恬作勢要去撓夏芒的癢癢:“你再胡說,我撓你癢癢啊……”
夏芒嬉笑着躲避,兩人玩鬧了一會兒後,夏芒忽然有些感慨地道:“說起來,那些送信的女生也并不指望能和陸森在一起吧,陸森能收下她們的信,看她們的信,她們就滿足了,這也算是完成她們的一個念想了……”
“這麽一想,其實也挺好的,要是靳遙有一天也會收信就好了……我不希望他開那個先例,但私心裏又希望他能收信……這樣也許,能少一點遺憾吧……”
夏芒說這話時,周圍走過三五個男生,說話特別大聲,害得阮恬沒能聽清夏芒在說什麽,只隐隐約約聽到了“靳遙、收信”這幾個詞,于是笑道:“怎麽可能,靳遙他怎麽可能會收信,你信不信,他要收也只會收陸森的信……”
夏芒“嗯”了一聲,神情有些悵惘,似乎在回憶什麽:“是啊,這麽多年了,好像也沒見過他對第二個人那樣親近。”
兩人又聊回那些信,夏芒道:“我想起這個信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有一些小女生,你讓她當面告白她肯定是不敢的,但是如果讓她把她想說的話寫下來,裝進信封送出去,那就容易得多了,這麽一來,也算是說出自己的心事了,以後想起來,也不會再遺憾。”
阮恬聽着聽着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拍手掌轉頭看着夏芒,興奮道:“夏芒,你可提醒我了!”
對啊,她不是苦于一直找不到機會、好不容易找到了也不好開口跟陸森講話嗎?那面對面講話不行,她可以學那些小女生給他寫信啊!
夏芒不是說那些信他基本上都會看的嗎?那不正好,她也不用開口,就可以把想說的都告訴陸森了,而且也不用擔心開口說錯話——面對面的話,像之前說的,很可能她還沒開始說好話,就開了個場,但因為不小心揭開了陸森的傷疤而讓他不想再聽。
但寫信的話,一目十行,她把開場縮短到半行,之後全都是好話不就行了嗎!
阮恬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而且最為穩妥。
心動不如行動,當天晚上阮恬就寫好了一封信,準備第二天交給陸森——呃,也許是轉交,因為她不是很有勇氣直接交給陸森,而且也不是很能找到機會——總不能當着衆人面前堂而皇之地交給陸森吧,要交也得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交,這樣可以避免不少尴尬。
但是只有他們兩個獨處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阮恬覺得她大概找不太到,所以不如讓寧非代為轉交,這樣要方便省事的多——交給寧非的話,如果事先跟他說好,兩人打配合,就算在很多人面前也不會讓人發覺他們在傳信,比如阮恬坐在座位,寧非經過他們的身邊,阮恬把信一塞,這能發現得了麽?
而且她聽說陸森手裏的很大一部分信件都是由寧非轉交的——那些臉皮薄的小女生,不敢直接把信交給陸森,知道寧非和陸森關系好,所以轉而拜托寧非傳信,以至于寧非從一開始收到信,以為別人是寫給他的而感到興奮到現在一看到女生有信遞給他就麻木地收下,看也不看,轉頭一股腦地交給陸森。
想到這裏,阮恬忍不住笑了下,默默地心疼了寧非一秒。
她本來打定主意讓寧非幫忙把信交給陸森的,但很不巧,今天寧非不在學校,不光寧非不在,陸森也不在。
阮恬問了夏芒才知道,原來是寧非出了車禍,人倒是沒事,就是受了點輕傷,得去醫院躺個三五天。
而陸森不在學校則是請假陪他去了,因為寧非之所以會出車禍,其實多少跟陸森有那麽一點兒關系——他是在給陸森買漫畫的途中出的車禍。
所以盡管出車禍的直接原因并不是陸森,但是因為跟陸森帶了那麽一丁點關系,所以本着人道主義,陸森還是請假去陪他了。
因此現在他們鐵三角,目前只有靳遙一個人在學校。
而在當天放學後,阮恬剛好在教室外碰見了靳遙。
那天是阮恬值日,剛好夏芒的父親在學校附近,阮恬就讓夏芒先走了。
靳遙因為要替陸森收拾東西,所以走得也比較遲,就只比阮恬早一步而已。
于是阮恬就在樓下的過道口遇見了靳遙。
——不只是靳遙,和靳遙一塊兒的,還有兩名女生。
其中一名女生雙手捧着一封信,正往靳遙那邊送……這是,在給靳遙送信?
阮恬有些吃驚,靳遙不是從來都不收信的嗎?那些女生難道不知道麽?為什麽要來自取其辱,靳遙可比陸森要冷得多,陸森有時可能還會心軟,但靳遙絕對不會,她是見識過他到底有多冷的……
靳遙這個人,目下無塵,從來不會将任何人放在眼裏,當然,不包括那個例外。
阮恬隐在牆後,靜靜地看着不遠處的靳遙他們。
緊接着讓她更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靳遙居然收下了那個女生的信!
天啦,阮恬覺得她的臉有點疼,她昨天還跟夏芒信誓旦旦地說靳遙絕對不可能收信,結果沒想到今天就被狠狠打臉了——說是狠狠,是因為靳遙不僅收了剛才那個女生的信,沒過多久,他又收了旁邊另外一個女生的信。
阮恬:“…………”阮恬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靳遙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崩塌了。
說是一瞬間,是因為下一瞬間她又明白了原來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她聽見那兩位女生滿臉感激地對着靳遙道:“那就拜托你了,請你務必把我們的信交給陸森。”
陸森臉上淡淡的,沒什麽表情地道:“好。”
阮恬覺得好笑,靳遙還是那個靳遙,對于無關緊要的人,依舊不肯多浪費一個字。
那兩個女生在得到靳遙的肯定答複之後,再一次對靳遙表示感謝,然後結伴離開。
阮恬望着那兩個女生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