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陸森每走近一步, 阮恬就要被迫後退一步,到最後避無可避,後背抵在了牆上, 被陸森禁锢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
陸森的臉色已經很冷了,不同于以往帶點孩子氣地耍脾氣、更多的是覺得需要哄着順着而不是感到害怕, 此刻陸森的眼神帶着戾氣, 讓阮恬覺得有些陌生, 也是她在面對現實中而不是書中的陸森時第一次感到害怕。
阮恬有些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陸森看着她,深一閉眼, 複又緩緩睜開, 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阮恬咯噔一下, “最後一次”……這個架勢仿佛她不說他喜歡的答案, 他就要把她喀嚓了似的……
雖然她知道他不會這麽做,不管是現在還是将來——雖然書中的陸森性格偏執,處事極端, 但相對還是一個比較有原則的人。
怎麽說?就是有仇報仇, 你得先去招惹他,得罪他, 他才會來報複你。當然這裏的得罪必須是你的原因, 你的過錯,像拒絕告白這種事情, 喜歡不喜歡沒有對錯,也算不上得罪他了,或者說盡管算是得罪他,他也不會怎麽報複你。
所以阮恬覺得她大可不必這麽害怕……只不過眼前這個狀态有點不太對的陸森, 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戾氣,實在很難不讓人心生懼意。
陸森問她到底喜不喜歡他,事實上這個問題他也不是第一次問她了,她喜歡他嗎?喜歡的,她對他的感情,大概是又愛又怕吧,但是這種喜歡,更多的可能是欣賞他的外表、贊嘆他優異的成績……至于男女之間的那種,她實在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所以按照他的标準,又應該是不喜歡的。
理智上的分析倒是很簡單——很快就得出了結論。可是情感上,她現在腦子亂的很,不是很想立刻給他答案,偏偏他一個勁地逼問她。
陸森想要的那一種喜歡,是以後天天都在一起,說不定餘生都會在一起,阮恬對陸森天然就有一種懼意,她一直以來的想法也只是抹除他對她的不滿厭惡,之後大路朝南各走一方,她從來沒想過未來和他之間還有什麽交集,她也本能地想要回避這個。
她覺得她應該說不。盡管這會讓陸森不高興,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阮恬深吸一口氣,擡頭看着陸森,眼神毫不閃躲:“如果是按照你的那種标準的話,我不喜歡你,真的,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對不起,今天就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吧,我不喜歡你,沒有說謊,沒有裝樣子,就真的是不喜歡你,這個學校裏有那麽多人喜歡你,你也不用非得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陸森臉刷的一下沒了血色,他的膚色本來就白,這麽一來更是顯得慘白:“我不信。”他彎腰扶住她的肩,質問她道:“你不喜歡我為什麽要跟教導主任說那一番話,為什麽要為我做這麽多事,為了讓我開心不惜作弊,甚至為了不牽連到我寧可自己受處分,你說啊!”
阮恬腦仁嗡嗡的疼,這些事情根本解釋不了,或者說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是眼下這個情形,要是不解釋清楚她可能都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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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了口氣,只能硬着頭皮道:“是寧非,寧非說我從前得罪過你,你愛記仇,除非我幫你拿第一,不然你以後還是不會放過我,而如果我幫了你的話,你就會不計前嫌,徹底原諒我,所以我才會铤而走險,幫你作弊。”
“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寧非根本就是騙我的,你并沒有想要我幫你作弊,也并沒有承諾什麽,一切都是寧非為了英語考高分故意騙我的,也就我傻,才會上當……我不想牽連到你,不是因為我有多喜歡你,而是我覺得這件事本來就和你沒關系,你根本就是不知情的,我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
“更因為我怕一旦把你牽扯進來,你會遷怒到我,我本來就得罪過你,如果因為這件事而使你遷怒我,不但沒有讓你對我不計前嫌,反而使你更加厭惡我了,那我不是虧大了嗎?”
“和教導主任說我作弊是為了追你,那也不是真的。你自己想想,我要把過錯都攬到自己一個人身上,不牽扯你,也不提寧非——不提寧非是因為他是你的好兄弟,我也不想拉他下水讓你記恨我,是不是需要一個合理的動機?所以我才會對教導主任那麽說,夏芒因為不知內情,所以才會把我做的這一切都歸咎于我喜歡你,但其實事情并不是這樣的。”
陸森怔怔地聽完阮恬解釋的這一切,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不可能,這也太荒謬了,你說的這些根本站不住腳,那我問你,你既然不喜歡我,那為什麽這麽在意我記不記恨你,這不是前後矛盾嗎?”他看着阮恬,喉結上下滾動:“通常只有喜歡一個人,才會那麽在意他的感受……”
阮恬嘆了口氣,也猜到陸森會接着問了,于是只能将前因後果一起跟他講了,當然穿書這部分肯定是要加以修飾的,不然他覺得匪夷所思不相信不說,可能還會覺得她有精神病,要不就是覺得那是她為了拒絕他随口編的:“你還記不記得你媽媽生病那事?”
陸森愣了下:“當然……但這跟我們今天說的有關系嗎?”
“有,其實我那次幫你媽媽并不是偶然,我事先就知道你媽媽長了纖維瘤,所以才故意制造偶遇,提醒她去醫院做檢查。”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麽會提前知道,那是因為我做了夢,我很少做夢,但是一夢到什麽,那它一定會靈驗。”
“我就是夢到了你媽媽得了纖維瘤,所以才會提前知道。而我除了夢到這個之外,我還夢到我因為從前得罪過你,被你記恨,所以長大後被你瘋狂報複。”
“我對這個夢有陰影,我太害怕夢境中的事發生了,所以才會想盡辦法修複和你之間的關系,希望你不再記恨我,能夠原諒我。”
“這太荒謬了……”陸森根本不肯相信:“你說我以後會瘋狂報複你?這怎麽可能……我怎麽會……”
“不可能嗎?”阮恬定定地看着他:“可事實就是這樣,陸森,你扪心自問,你之前難道不是特別讨厭我嗎?你愛記仇,夢境中的你後來因為經歷了一些事情性情大變,愈發睚眦必報了,所以我被你折磨地很慘。”
陸森連連搖頭,喃喃自語道:“我不信,這太荒謬了……”
“你覺得荒謬麽?沒錯,是很荒謬,但是有些事情就是無法解釋的,你真的相信我能救你媽媽全是因為湊巧嗎?陸森,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那麽多巧合的事,你要是覺得我的說法荒謬,那你媽媽的事,又該怎麽解釋呢?”
阮恬道:“反正我能解釋的我都解釋了,我相信你心裏應該也有答案了,我……”
阮恬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發現陸森忽然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她根本掙脫不了。
“陸森你幹什麽,你弄疼我了!”
“不幹什麽,只是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陸森的嗓音啞得有些吓人,阮恬愣了一下,擡頭去看他,正好與他的目光相撞,阮恬随之吓了一跳——陸森原先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此刻忽然有些泛紅,這讓她想起了某種野獸的眼睛。
阮恬下意識地攥緊了手,心髒突突的跳,心裏的不安也越來越濃——眼前的這個陸森太過陌生,讓她不能不害怕。
陸森仍緊緊地攥着她的手腕,她試着掙脫了幾次實在掙脫不了,也就放棄了。
因為剛才掙紮的時候過于用力,所以這會兒阮恬倚靠在牆面上,擡頭看着陸森,稍嫌氣急地道:“陸森,你這樣抓着我,究竟要幹什麽?”
陸森一怔,漂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迷惘,他的眼睛裏蒙了一層水汽,像是随時要哭出來似的。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慢慢靠近阮恬,用一種類似于夢呓的聲音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還是不太能夠相信你的話……你講的話,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都分辨不了……我總是覺得,你那樣讨好我,分明就是喜歡我……”
阮恬掙紮道:“我沒有……”
然而下一刻,她就發不出聲音了。
她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着陸森吻了上來。
他的動作輕柔卻又霸道,攻城略地般地撬開她的牙關,不管不顧地橫沖直撞。
他的嘴唇和舌尖異常的軟,後者卻又很有力量,又異常的靈活……
唇齒間充斥了他的氣息,是撲面而來的奶香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只是濃烈了許多倍。
陸森的動作很青澀,阮恬并不排斥他身上的味道,只是他的動作越來越大,阮恬幾乎不能呼吸,忽然舌尖一陣疼痛,霎時間一股血腥味彌漫在唇齒之間,這突然起來的疼痛讓兩人一下子清醒了,陸森不知道什麽時候松開了對阮恬的鉗制,阮恬于是擡手扇了陸森一巴掌。
白皙的皮膚上瞬間浮現了指痕,唇角還有剛才由于動作太過激烈磕碰出來的血,眼尾紅彤彤的,臉上的神情脆弱又迷茫。
看着這樣的陸森,阮恬一下子反應過來了,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也不清楚自己剛才為什麽會扇那一巴掌。
或許是剛才的陸森實在是太不正常了,她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會再做什麽瘋狂的事,出于對自己的保護亦或是下意識的反應,她扇了那一巴掌。
陸森明顯是被打暈了,眼神都有些渙散,阮恬開始後悔打那一巴掌,不單單是怕陸森日後報複他,還因為她不争氣地居然有些心疼。
她将手伸到半空,想要觸碰一下陸森臉上的傷痕,問他疼不疼,可又怕他忽然清醒過來找她算賬,于是只能讪讪收回了手,趁他沒清醒前偷偷溜走。
還好這個時候學校過道上沒什麽人,剛才她和陸森的那一幕也沒人撞見,阮恬松了口氣,心說還好是這樣,不然她可能要再背一個處分了……
阮恬走了有一會兒陸森才回過神來,他如夢初醒似的還有些迷茫,伸手摸了下臉頰,他立刻倒抽了一個口氣,随即自嘲地笑了下:“原來是真的……”
他真的被阮恬打了一巴掌,這一巴掌也徹底把他打醒了——阮恬是真的不喜歡他。
其實阮恬不喜歡他這件事,顯而易見,因為他冷靜下來之後才發現,除了她真的不喜歡他之外,他實在找不出什麽理由來解釋她死活不肯承認她不喜歡他。
先不管她向他解釋用的那套說辭荒不荒謬,單以上那一條,就足以說明一切了。不喜歡才要解釋那麽多,她寧可解釋多,也不願說四個字——我喜歡你。
所以到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原來自始至終,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因為從小到大接受的愛意實在太多了,他就把這當做是理所當然,沒想到平生第一次,居然在阮恬身上栽了跟頭。
阮恬,可真有你的。
——
陸森先前為了堵阮恬,連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他本來也沒心情再回去收拾,只是忽然想到靳遙可能還在教室等他,只能再回去一趟了。
他回去的這個節點正是考試鈴聲響起,大多數同學交卷的時候。
同學們紛紛交了卷,回教室的回教室,動作快點的收拾好東西回家的回家,整個學校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陸森麻木地穿梭在熱鬧的人群中,并沒有留意周圍的動靜,直到快進教室前遇到三兩個女生背對着他圍在一起,在樓梯口大聲講話,其中一個提到了靳遙,他便轉頭看了一眼。
可下一秒,另一個女生卻忽然提及了另一個名字。
陸森腳步一滞,只聽那個女生道:“不會吧,那個阮恬不是喜歡靳遙嗎?為什麽又給陸森傳紙條?”
“誰知道啊,不過給陸森傳紙條是真的,我和他們一個考場,我見着了……不過教導主任不讓說,你們也別到處說……诶我們剛才聲音是不是大了點,低調一點,低調一點。”
“傳紙條也不能說明什麽吧……”
“不能說明什麽嗎?是她自己說的是情書啊,還是用了什麽鬼畫符密碼……”
“這一看就是開玩笑的啊……估計是她在惡作劇吧……她喜歡靳遙可是有錘的……”
“什麽啊?”
“就是之前上課的時候老師抽問她‘師夷長技以制夷’”這句話時誰說的,她脫口而出就是靳遙,真是笑死個人,這不是日有所思是什麽!”
不遠處的陸森忽然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