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等在新教室門口見到夏芒時, 阮恬的心情才總算好了一點。
——雖然她和陸森同班已成定局,但好在夏芒也是和她一個班的,她多少感到了一點安慰。
然而這種安慰感并沒有持續多久——
在阮恬跟夏芒倒苦水, 說她最近水逆得厲害,十四個理科班呢, 她居然也能跟陸森分到一個班時, 夏芒的表情就有點複雜。
她偷偷看了阮恬幾眼, 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阮恬就問她:“怎麽了?是有什麽心事?”
夏芒一咬牙道:“恬恬……其實, 你記不記得,我上回跟你說過……”她伸出食指和拇指, 兩個手指挨得很近, 比劃了一個手勢道:“寧非曾經找我幫一個小忙,我答應他了……”
阮恬不明所以:“是啊, 我知道啊, 你們是好朋友嘛,幫個小忙很正常。”
夏芒小心翼翼地道:“所以……你會生氣嗎?”
阮恬好笑道:“我為什麽要生氣啊?就因為他曾經對我不太友善?哎喲,小事情啦, 夏芒,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這麽小氣的人嗎?”
不知道是不是阮恬的錯覺, 在她說完這番話後, 她好像看到夏芒似乎松了口氣。
阮恬皺了皺眉,就見夏芒慢慢将兩根手指分開了點, 賠笑道:“本來只是個小忙,但是後來因為這個小忙,引發了一點小問題……後面的這個‘小’,比前面的那個‘小’, 稍微大了那麽一點點……”
不知怎麽,阮恬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什麽問題?”
夏芒動作不太自然地收回了手,低着頭,聲音跟蚊子叫似得:“就是……就是寧非讓我幫忙跟我爸說一聲,幫他去跟教導主任打個招呼,好把他和陸森安排在一個班……”
“那我不是也讓我爸幫忙,去跟教導主任打聲招呼,好把我和你安排在一個班嗎?”
“結果……結果我爸為了省事,直接把這兩件事放一塊兒說了——這本來也正常,問題是人教導主任為了省事,直接……直接把我們四個……咳咳……安排……安排到了同一個班……”
Advertisement
阮恬:“…………”
阮恬:“所以我那件事,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算……算是吧……”夏芒滿臉歉意:“不好意思啊恬恬,我……”
“算了,”阮恬深吸一口氣道:“這不怪你。”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倒黴!
她不好對誰發作,但又覺得自己實在無辜,一口氣出不來,都快把她給憋成內傷了!
阮恬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覺得自己緩過來了一點。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倒黴的事了。
——還有什麽比她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世界更倒黴的麽?
總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收拾好心情之後,阮恬一改衰樣,又跟夏芒開心地聊了起來,
——沒辦法,她這人沒什麽優點,就一個,心态好。
真遇到什麽事了呢,也不會要死要活的,反正,人沒死就好。
——
她們之前是随意找了兩個位子坐下,這會兒班主任過來了,就叫他們全部出去,男生女生各自按身高排隊。
阮恬估摸着這是要重新安排座位了。
而且是按身高排的。
她心裏就有些竊喜——她和夏芒的身高差不多,待會兒她們排在一塊兒,很有可能成為同桌。
大家這時亂哄哄地全出了教室,自發排成兩隊。
阮恬和夏芒不高不矮,排在了女生隊伍的中間。
班主任站在兩支隊伍前,粗略數了下道:“是不是還缺幾個人呢,人到齊了沒?”
立刻有學生站出來道:“老師,陸森和靳遙還沒到呢。”
老師眼都沒擡:“我知道,除了他倆還少三個呢。”
這回沒人答得上來了——大家都是新同學,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也就知道個靳遙和陸森,而且他們中有好幾個人一進教室就開始搜尋靳遙和陸森的身影,自然能在老師問少誰的時候第一時間答他倆。
至于別人,那就不知道了。
班主任剛要說什麽,隔壁班的班主任就走了過來附在她耳邊講了幾句話,班主任聽完後轉了過來對同學道:“我現在有件事要處理,同學們等我幾分鐘啊,那什麽,大家可以先互相聊聊天,提前認識認識。”
班主任說完就跟着隔壁班主任走了。
同學們瞬間叽叽喳喳地開始講起話來。
班主任說讓跟新同學多聊聊天,提前認識一下,但阮恬性格沒那麽外向,面對生人有些害羞,也不會怎麽主動搭話,所以就又愉快地去和夏芒聊天啦。
這時忽然有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從前面快步走了過來,在經過她身邊時踉跄了一下,她注意到那個男生的鞋帶散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剛剛才會踉跄那麽一下。
可他本人卻毫無察覺,穩定了身形之後,又繼續往前走。
——走得還挺快。
阮恬擔心他會又一次地被鞋帶絆了,于是連忙從背後叫住他:“喂,同學。”
那名男生轉身望了過來,看了阮恬一眼,有些遲疑地道:“有事嗎?”
阮恬笑道:“沒什麽事,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你鞋帶散了。”
男生愣了一下,跟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帶——果然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它已經散了。
他連忙蹲下身,三兩下系好了鞋帶。
“好了,”他擡頭看着阮恬,真心實意地道:“謝謝提醒。”
幫了別人之後,能得到對方的一句感謝,對阮恬來說,還是一件挺讓人高興、以及有成就感的事。
她于是發自內心地笑道:“不用謝。”
阮恬本來就算得上是清純漂亮,标準的小白花長相,尤其一笑起來,露出頰邊的兩個小梨渦,又純又甜。
這是她第二次對着他這麽笑了,男生一怔,紅着臉移開了視線。
鞋帶已經系完,他也沒什麽理由再留在原地了,可就這麽走了,他又有些不甘心。
他正胡亂想着,就聽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是有人正朝他這個方向走來。
不過他沒工夫去理會,因為阮恬開口說話了。
——阮恬見那人杵在原地,以為他是有什麽話想要對自己說,但卻遲遲不見他開口,為了避免尴尬,她只好主動搭話道:“你也是六班的嗎?”
男生微微張開了嘴,似乎有些詫異她會主動搭讪,點了點頭道:“是。”
哦,那麽除了陸森和靳遙外,他就是那幾個還沒到的同學之中的一個了。
第一次報道就遲到,雖然算不上什麽大事,不過總歸不太好,也難怪剛才他走得這麽匆忙了——他個子挺高的,大概是在前面問來了規則,急于去隊伍後面排上隊吧。
但其實他沒必要這麽着急,因為老師現在不在,而且老師壓根兒就不認識他,只知道陸森和靳遙遲到了,直接忽略了他,既然如此,也就不會因此對他産生不好的印象。
阮恬一邊替他感到慶幸,一邊又有些幸災樂禍地想,陸森就不一樣了,老師在同學提醒之前就已經知道陸森沒到了,恐怕也是一到教室就開始搜尋陸森的身影。
所以說啊,在學校太出風頭也不全然是好事,一天到晚的,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你看,累得慌。
阮恬咳嗽了聲,正要再和那名男生說些什麽,就瞥見他身後不知什麽時候站了個人。
長腿、寬肩、小臉,精致的五官、連頭發絲兒都透着貴氣。
你挑不出他渾身上下哪裏不好看——除了臉色。
阮恬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識地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朝他揮了揮手打招呼道:“嗨,陸森……”
——她也不想表現得這麽狗腿,但陸森現在這個樣子,臉那麽臭,不知道在哪裏惹了不痛快,她可不想這個時候撞他槍口上。
那名男生這時也回頭看了一眼,正好撞上陸森的視線,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他自然知道身後站着的是誰,事實上他從前在學校裏也偶遇過他多次,他一向是讓人仰望般的存在,你經過他身邊時,他絕不會多看你一眼。
然而他現在卻仿佛恩賜一般,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冰冷的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敵視。
男生心底生寒,連忙識趣地走開。
陸森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了一些。
不過他的眉頭依然皺着——心情還是很不爽就是了。
“喂,”陸森不太滿意地叫了她一聲。
阮恬心裏咯噔一聲,心說祖宗終于要發難了。
她賠着笑臉,小心翼翼地道:“怎麽了?”
“你問我怎麽了?”陸森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我還要問問你怎麽了呢。”
“我說阮恬,你注意一點好不好!”陸森的語氣不爽中隐隐還夾雜着一絲委屈:“随便對着一個男人,你都能笑得這麽花枝亂顫,你怎麽回事啊你!”
阮恬:“…………”
阮恬:“并……沒有吧?”
陸森立刻控訴道:“怎麽沒有?我都看到了!”
陸森提起這個就生氣,印象中阮恬從沒那個樣子對他笑過——她對他的笑,一貫是浮于表面的笑,讨好的、畏懼的,就是沒有發自內心的。
可她剛剛居然對那個男生那樣笑?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那樣鮮活、生動的笑。
如今見到了,卻只覺得刺眼。
——那不是對他笑的。
阮恬一點兒都沒get到他生氣的點,就很自然、很平常的一個笑啊:“有什麽問題嗎?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笑容啊,我也可以對你笑嘛。”
她說着擠出了一個笑——因為過于刻意,所以顯得更加浮于表面了。
陸森就冷笑了一聲:“……別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阮恬:“……”
阮恬:“&%¥#*&#”
不愧是祖宗,就沒見過那麽難伺候的!
阮恬不理他了,陸森卻依舊不肯放過她:“喂,說啊,幹嘛對他笑得那麽浪。”
阮恬:“……”請注意措辭,謝謝!
阮恬跟他廢話了這麽久,還是沒能get到他發作的點,但她閱讀理解做得還行,聯系上下文,不就是不滿意她無緣無故對那個男生笑得那麽自然嗎?
至于原因,阮恬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陸森就跟被洗腦一樣,深信自己喜歡他,雖然他不喜歡她吧,但他恐怕已經把她當做他的所有物了,他的所有物,不經過他的同意,怎麽能擅自喜歡別人呢?
——不用懷疑,在陸森眼裏,她估計就是一無腦花癡,逮着個順眼的男生就暗戳戳喜歡上了。
什麽?證據?
要什麽證據?你不喜歡人家,幹嘛對人家那麽笑啊。
——阮恬将陸校草的腦回路完美複盤之後,真情實感地表示無語。
都說了,陸森就是小孩子心性,小孩子不就這樣?無理取鬧外加愛攬東西。
愛攬東西,說白了,就是占有欲在作祟。
反正喜歡不喜歡,先攬了再說。
阮恬就有些感慨:小小年紀,破毛病一堆,慣的!
——然而她也只能繼續慣着他,沒辦法,實在是得罪不起。
她既然大概明白了陸森生氣的點,那麽事情就好辦了。
不就以為她喜歡那個男生,心裏不爽嗎?
那她否認不就完事了?
“那什麽,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是他鞋帶散了,我怕他待會兒被絆倒,所以就提醒了一句,這才聊了起來……”阮恬說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滿滿的求生欲:“我可不是喜歡他啊……”
陸森怔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後,唇角忍不住上翹:她這是……在跟她解釋?
算她還有點良心,陸森咳嗽了一聲,心情好了不少,但還是繼續作:“那你幹嘛對他那麽笑啊。”
阮恬:“……”
她實在不明白她就瞎幾把那麽一笑,到底哪裏特別了?
她覺得她每次見到陸森,表現出來的那種營業式的假笑,都要比剛才的那一笑用心多了!
怎麽他一點都感受不到!
阮恬覺得委屈。
不過眼下陸森非要揪着這個點不放,她也沒有辦法,只不過她可不想再這麽車轱辘似得跟他争辯下去了——争論那個笑到底尋不尋常沒什麽意義,因為陸森已經給它定性了,她犯不着去頂撞陸森,找他的不痛快。
——要是惹得他不痛快了,最後加倍不痛快的,絕對還是她自己。
于是識相的阮恬機智地換了一個切入點:“我之所以對他笑……其實主要是因為他長得特別像我的遠房表哥,我跟我表哥還挺親的,所以……”
陸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遠房……表哥?”
“有多遠?三代內嗎?”
阮恬:“這……”
陸森眉頭一皺:“你是不是喜歡他?”
阮恬:“……”我服。遠房表哥也還是表哥呢,這沾親帶故地他也要懷疑!
“當然不是了……”果然撒了一個謊之後就必須用另一個謊去圓,阮恬有些心虛地看了他一眼道:“咳咳,其實也沒那麽遠啦……兩代,兩代。”
陸森還是有些狐疑地看着她,為了防止他再問出什麽奇奇怪怪的問題,阮恬立刻再總結表态了一波,争取讓這個問題到此為止:“反正我對他就沒有什麽意思啊,之所以對他笑,就是……就是因為……咳咳,因為他長得像我表哥嘛。不然呢?難道我會對他一見鐘情嗎?”
“我根本不是那麽膚淺的人好不好?”
“我要是是那種會一見鐘情的人,那我鐘情的對象也該是校草啊。”
阮恬這幾句話的本意是想說明她不是那種會對人一見鐘情的人,一見鐘情其實就是見色起意啦,當然了,美好的皮相誰會不喜歡?阮恬當然也喜歡,只不過不會那麽沖動地“起意”就是了。
她說她要是會一見鐘情,那鐘情的對象也該是校草——這是從反面論證了她不會一見鐘情,因為她不喜歡校草啊!
既然她不會一見鐘情,那當然也就不會喜歡那個男生了!
她本來覺得她這一番話沒什麽毛病,但說完後慢慢地品了下……嘶,怎麽感覺有哪裏不對?
這時有兩個別的班的女生從前面走來,在經過陸森身邊時,其中一個女生頻頻往陸森所在的方向側目,跟另一個女生感慨道:“好帥啊,我天。”
另一個女生就笑道:“廢話,他是校草啊,能不帥嗎?”
她們的議論聲不算很大,但偏偏性子急,人還沒走遠呢,就在背後議論,加上阮恬耳朵還算靈光,剛好把她們的幾句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聽她們的意思,這校草就在這兒啊,而且第一個說話的女聲好像就是朝他們這邊看的,阮恬下意識地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想到了什麽,激靈了一下,整個人都清醒了。
她僵着脖子,慢慢擡頭往上看,正對上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畫報一樣的人物。
任誰看了不說一句,卧槽,真帥。
——你校草還是你校草。
阮恬:“……”
她就說怎麽好像有哪兒不對……廢話,對校草沒有一見鐘情,就說明見過校草啊,見過校草還不知道他是誰嗎!
遠在天邊,校草同學就近在你眼前。
阮恬:“……”
等等,她剛剛說了什麽?
——“我要是是那種會一見鐘情的人,那我鐘情的對象也該是校草啊。”
阮恬:“……”
怎麽說呢,這是一句假設句,并不是肯定句,而且她的言外之意明明是她不喜歡校草——雖然但是,這句話乍一聽,的确挺容易讓人誤會的。
尤其是她口中的“校草”就是陸森本人,而他就站在她面前。
她這話一說出口,搞得就跟人面對面告白似得。
——這對得了被暗戀妄想症的陸森來說,不誤會她喜歡他就怪了。
——然而阮恬還是低估了他的病情,單單以為她喜歡他,現在已經不能夠滿足他了,他還得為這段他自以為是的暗戀加一個時間點——那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雖然他自己都不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麽場景了……
當然,他能這麽發散,其實也怪她,誰讓她好死不死地說了那句話……
陸森唇角翹得老高,一臉被爽到又拼命克制的樣子,說的是:“原來你第一次見到我,就喜歡我啊~”
他慢慢俯下身來,笑得暧昧:“我就知道,你觊觎我很久了~”
阮恬:“……”
額滴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