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非暴力不合作(修訂)
“留下殘影的人?”
“常人死後,三魂七魄逐漸離體,為鬼差指引入陰曹地府就位,或有遭遇重大變故死者,化為孤魂野鬼,若不及時指引,将逐漸忘卻過去所有,最終落得個消散于天地之間的下場。王鵬飛的死亡并不正常,根據他事先買保險、與陶毅、趙風華締結合作關系以及現場留下的遺言來看,年三十的交通意外很可能是一個設計、一場交易,所以他原本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怎樣掌控好那個尺度……”
“但是他死了,而且還死得很慘啊!”廖天驕說,回憶起那個視頻仍然令他覺得渾身發涼。那白雪之中的獨角戲透着抹不去的詭異,而獨角戲之後的連環撞擊更是殘忍至極!
“是的,慘到三魂七魄統統灰飛煙滅。”
廖天驕傻眼了:“什麽?”
“孤魂野鬼的自然消亡絕不會那麽快,尤其是死得這麽慘的,不變成厲鬼贻害百年已經不錯了,可是王鵬飛呢?他只留下了一個殘影,而且從他唯一留下的這個殘影上我感覺不到任何的戾氣,這使得那個殘影在灰夜公館之中存在時不僅沒有引起籌鬼的騷動甚至也沒有觸發公館的威脅禁制。如果我不知道他死得那麽慘,這事還能解釋,因為那可能就是個思念體,一團遲早要消散的幻影,但當我知道他是怎麽死了以後,這事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只有一種可能,那不是一個單純的殘影。”佘七幺看向陳斌,“王鵬飛原本是并不想死的,可是最後他死了,并且死後三魂七魄都被拆散了,不存于天地之間甚至連一絲戾氣都沒有留下,這證明他在死後還被人抓住了魂魄,動過手腳。”
“你不要問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陳斌說。
“原本王鵬飛應該已不存在這世間任何一隅了,但他卻硬生生地留了這麽個殘影下來,還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殘影……”佘七幺停頓片刻,似乎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緒,“真是想不到,原本我也不敢确信,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地見過那種性質的殘影,我只是看過有這麽一種說法而已,但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一縷……”
“舊精魂。”玄武平靜地道。
“舊精魂?”廖天驕更加摸不着頭腦了,于是伸手撓了撓後腦勺,“那是什麽玩意?”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
廖天驕張了張嘴巴:“呃,好吧,我就聽懂了一個三生石,那不是定姻緣的東西嗎?”
玄武再度笑了笑,但是這個笑卻極冷,他說:“那是騙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的。”
“大哥,你不要佘七幺上身好嗎?”廖天驕淚流滿面。
“你可以把舊精魂當成昨天的你。”佘七幺在旁邊插話,巧妙地把話題就此打住。
廖天驕想了一想也就明白過來:“你是說平行時空,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在今天這個時空相遇?”
“可以這麽想,但這只是個比較簡單粗暴的比喻,并不精準,否則我們就該在這裏讨論時間悖論的問題了。”
“好吧……”廖天驕覺得這個世界好不真實啊!不久前他還過着一個普通人的生活,結果現在竟然在一個妖怪窩裏跟一條蛇讨論時間悖論!這麽說起來,妖神倒也真是蠻與時俱進的,連玄武都懂得說Ready Go和Sorry哦,呵呵。
“言而總之,這縷舊精魂的出現是不尋常的,是因為接觸過某件東西才會出現。”
“什麽東西?”
“三生石。”佘七幺補充了一句,“真正的三生石,不是你們愚蠢的人類擺在旅游景點的那幾塊。”也不是那些贗品三生石,後半句話,佘七幺在心裏轉了一圈。
“夠了啊!”廖天驕當然不會傻到覺得具有特殊能力的寶貝會被随便擱在旅游景點供游客合影,他只是覺得三生石這個詞語這陣子好像聽得有點多啊,不說剛剛玄武提起,往回倒過去想的話,原來在Peter那件事當中也曾經出現過這個名詞。當時佘七幺就提起,說那個三合一的菲菲還是什麽的就是用了個贗品的三生石碎片想要騙Peter的姻緣,再後來Peter的助理Amy莫名其妙失蹤,連檔案都變得不正常了,再再然後,Amy居然頂着一張有點像菲菲又似乎就是她自己的臉出現在了Peter面前,而Peter竟然沒能認出她,再再再後來,Peter辭職了,廖天驕也不知道最後他們的結果是如何的……
有點不太妙的感覺,廖天驕想,怎麽會這麽巧,最近發生的兩件事都和三生石有關呢?
佘七幺板着指頭:“先不說被冤死的那幾個,被殺手游戲殺死的1號死者趙嘉悅,是收受了王鵬飛遺産的人;2號死者王薇,是接觸過瀕死王鵬飛的人;3號死者方芳,是曾經取走了王鵬飛屍身上遺物的人;至于其他被冤死的人,王方林是王鵬飛的親戚,張哲和王鵬飛有過生意往來,陳梅音接受過王鵬飛的典當,高悅然也曾出現在王鵬飛死亡現場,雖然只是個路人而已,不過我想說到這裏,特征已經很明顯了吧……”
廖天驕試探着:“你是說,他們都有可能從王鵬飛身上拿到或者繼承某樣東西,所以才會……我去,你為了一件東西殺人?!”廖天驕吃驚地看向陳斌,這個人竟然就為了找尋一樣東西,設計殺了這麽多人?陳斌他,有這個能耐?
“胡扯!”陳斌臉色難看,沉聲問道:“先別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就你剛才那個推論的證據,你是把陸海濤廖天驕陶毅趙風華放在哪裏?”
“後兩者是複仇的那兩位殺手趙嘉悅和周亮亮需要找的人,不過因為他們也和王鵬飛有過直接聯系,雖然事發時候可能不在現場,我想你當然也不會放過。至于陸海濤和……”佘七幺看了廖天驕一眼,總算收斂了點,“和這家夥只是個誘餌罷了,否則就會顯得你找這些人來的目的性太明确了,你是怕自己到時候被人看出什麽來,無法全身而退。事實上,我猜,如果我不出現的話,你應該會自己來抽警察這張牌吧,你也沒有想到,這局的審判長會換這位來做,更不會想到我會因為廖天驕入這個局。”
佘七幺說完這話以後,廖天驕很不合時宜地小心髒亂跳了一下,不過亂跳完他自己也挺納悶的,這種雀躍的、自豪的、幸福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該說你膽子大還是怎樣呢?我想你應該是個修行中人,對灰夜公館也有一定的認識,所以才打起了靠灰夜公館的籌鬼一次性解決十幾個人三魂七魄的點子吧,因為你害怕貿然制造一起十多個人同時死亡或是連續死亡事件會引起你急需瞞過的那些人的關注。”
“那些人是?”
“隐藏在每座城市影的一面中的人,比如修道人、馭鬼使、法師、妖怪之類。陳斌很怕重大案件引發社會關注,從而使得這些人發現這座城裏出了怪事,畢竟很多人的三魂七魄都沒了可不是件小事,所以他不得不冒這個險。”
“最危險的地方也即是最安全的地方嗎?”廖天驕感嘆,“籌鬼的存在竟然也成了保護傘啊。”
“對。其實你應該很恨王鵬飛吧,”佘七幺又轉而對陳斌說,“你們這個同學啊,是真的有點意思!他一開始根本沒打算死,我想他故意搞那個靈異視頻也不僅是為了錢,他很可能發現自己被盯上了,所以有那麽個死遁的意思,但後來他還是落入了你的圈套,以至于不得不死……”
廖天驕想起了那詭異視頻中,王鵬飛和空氣的吵架,難道那時候他的面前真的是有什麽東西的?
“就算他不得不死了,原本也應該不用死這麽慘,但是他當時肯定已經清晰地判斷出自己逃不掉了,哪怕是死,因為有人在打他死後魂魄的主意,所以他是自己選擇了一種十分慘烈的死法,被多少車連着碾過來着?”佘七幺感嘆着,“他肯定也是法門中人,估計還是比較狠毒邪門的那一類……”
“比如?”
“降頭師。”
廖天驕吓出了一身白毛汗,這……這也太……回想大學時候那些同學排擠王鵬飛的種種,回想他跟王鵬飛搭話卻被無視也曾生過氣,這時候他真的想要五體投地跪謝王鵬飛不殺之恩了。人家其實輕易可以捏死你的,但是人家沒做,人家不恃強淩弱!
“所以他的死,搞不好是死降,對,他在對自己下降!”佘七幺蓋棺定論,“他只有用這種慘烈的方式來保全自己死後的安全,并且寄希望于可以引起這個城裏生活于影子中的人們的注意,結果他還是輸了,他的魂魄沒能保住,留下的只有佐證他曾經接觸過三生石的證據,一縷飄渺的舊精魂。”
有人鼓起掌來,是陳斌。
“很精彩!”他說,“這位……佘七幺先生是吧,你怎麽委曲求全在這裏做服務生呢?你應該去當小說家啊,你這些天方夜譚,真的是精彩到令我詞窮的地步,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了,感謝你讓我做裏面的主角啊!”
“你不是嗎?”
“你有證據嗎?”
“證據?”佘七幺想了想,搖搖頭,“我只有推測。”
“所以你就憑推測來舉證定罪?你是不是殺人游戲玩多了?雖然我只是個普通人,沒什麽能耐,有人污蔑到我頭上,我也是會反抗的啊。”
“可以分析那個靈異視頻!”廖天驕說,“也許裏面有陳斌的影子,還有高悅然,陳斌一定也接觸過高悅然,側面詢問她有沒有拿過王鵬飛的什麽遺物,不行的話,還有周亮亮!”
周亮亮咆哮了一聲,廖天驕很沒出息地往佘七幺那邊縮了縮,但還是努力勸說道:“亮亮你要不要做污點證人啊,你看陳斌不是個好人,王鵬飛還可能是他害死的。”
周亮亮真的陷入了疑惑之中,半妖化以後,她的腦子确實沒有為人的時候靈光,這會也搞不清楚是什麽狀況,但還是直覺哪裏有點不對,所以愣在那裏歪着腦袋想。
“他敢讓那個視頻放出來,就肯定已經處理過了。”佘七幺說,“否則這起交通事故早就引起人注意了。”
趙風華終于能插上嘴,他怕被周亮亮咬死,所以躲在廖天驕身後小小聲說:“他、他是看過我們那個視頻的,他說調查王鵬飛的死因,所以來調過原始文件。”
“看,保險調查員是個好身份。”佘七幺說。
“那怎麽辦啊!”廖天驕犯難了,“我們沒證據,不能抓他啊。”
很久沒說話,一直若有所思狀的玄武突然開口道:“殺人游戲已經結束了。”
“咦?”廖天驕迷惑地看向這個舊妖神,突然“嗷”地叫了一聲,因為佘七幺突然狠狠在他後背拍了一把,那力氣大到廖天驕整個人飛了出去,“嘭”的一聲狗吃屎一樣栽進了遠處的雪堆裏。
“我擦,你殺人啊!”廖天驕“呸呸呸”地吐着嘴裏的雪,奇怪地發現自己好像并不疼。
佘七幺在那頭非常騷包地用食指遙遙一指:“愚蠢咝!”
“你又來!”
“這麽明顯的言外之意都聽不出來,你是夠蠢了咝!”
“什麽言外之意啊!”廖天驕抹着嘴問,嘴巴凍死了,呸呸。
趙風華聲音顫抖地又插了一次嘴:“因為不是警察,所以不用遵守警察的法律法規……嗎?”
佘七幺笑笑:“Yes,講什麽證據,佘爺揍到你認!”
一聲爆喝,如同平地炸開一記響雷,佘七幺周身頓時沖起一股純白的氣浪,那氣浪挾裹着碎雪霜泥沖天而起,席卷成風,浩蕩散開,瞬間刮出一圈直徑十米的絕對空間,待狂風停止後,服務生佘七幺已經不見了,衆人面前的雪地中央赫然盤着一尾巨大的黑底白花大蛇!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本詩出自蘇東坡《僧圓澤傳》。講述了僧人圓澤(又作圓觀)與洛京守李源隔世之約的故事。這個故事最早見于唐人袁郊《甘澤謠?圓觀》,僧人的名字叫圓觀,而非園澤。亦見于《西湖夢尋?三生石》和清初古吳墨浪子《西湖佳話?三生石跡》。宋朝文學家蘇東坡的《僧圓澤傳》流傳最廣,也題刻于西湖三生石上。林清玄亦作《三生石上舊精魂》,根據的就是蘇東坡的版本。(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