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萬劫不複
馮歲歲注意到錦繡殘破的雙手, 是在莫少爺邀請她游船的前一日。
那時她只認為錦繡被馮雲雲虐待了,并沒有深想,也懶得多管閑事。
直到她游船的前一晚發覺肚兜少了一條, 她才将主意打到了錦繡的身上。
馮歲歲想利用錦繡被虐待後的憤怒來策反她, 卻沒想到在第一次對錦繡的試探過後, 錦繡就直接表達了對馮雲雲的恨意, 并向她提出了合作的要求。
錦繡僅有一個要求——令馮雲雲身敗名裂, 堕入萬劫不複之地。
馮歲歲本來還有些懷疑錦繡的目的, 在聽到錦繡為何恨馮雲雲的原因後, 她微微震驚的在錦繡的眼睛裏看到了無盡的恨意。
那恨意如同墨色滔天的巨浪一般, 仿佛随時都能将人淹沒吞噬。
馮歲歲沒有想到,馮雲雲竟然心理扭曲到了這種地步。就因為離王誇贊了錦繡一句手巧,馮雲雲就聯想到自己斷指後的殘廢。
妒火促使她面目猙獰, 自卑将她的良心焚燒殆盡,她就這樣毀掉了一個一心對她好的親信。
同時,她也毀掉了自己。
馮歲歲收回目光, 嘴角含着一抹冷笑:“三妹妹自然不是那種與男人通奸的無恥之輩, 不如讓繡娘仔細看上一看,這到底是不是三妹妹的貼身肚兜。”
馮雲雲對着手中的大紅肚兜一陣失神,根本無需讓繡娘看, 她自己的肚兜, 自己又如何認不出來?
她記得很清楚, 她明明給表哥的是馮歲歲那賤蹄子的肚兜, 怎麽會突然變成她的肚兜?
她疑惑, 她不解,卻又無計可施,不知所措。
繡娘戰戰兢兢的起了身, 恭敬又卑微的垂着頭,雙手朝上準備接過馮雲雲手中的肚兜。等了片刻,繡娘的胳膊都酸了,馮雲雲也沒有想把肚兜交給她辨認的意思。
繡娘求救似的看向馮歲歲,只見她慢裏斯條的緩步向馮雲雲走去,趁着馮雲雲失神的功夫,一把搶過了肚兜,神情體貼的問:“三妹妹怎麽走神了?快将肚兜交給繡娘看一看,也好早些還我和妹妹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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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雲雲被她的聲音喚的回神,見手中的肚兜被奪走,下意識的看向離王,只見他一臉疑惑和質問的看着她,她忍不住尖叫了出來。
“不是的——我沒有!”她捂着眼睛,看起來有些歇斯底裏。
見她這幅不堪一擊的模樣,馮歲歲挑了挑眉,覺得有些不大過瘾。
“肚兜給你,你先看着。”她随手将肚兜扔給繡娘,轉身對莫少爺揚了揚下巴:“你剛才不是道,有證明你和本小姐關系的書信,拿出來給我們念上一念。”
莫少爺遲疑的看了一眼自家表妹,見她面色呆凝,不由得一陣心疼。他咬了咬牙,将書信取出來,遞給了鎮國公:“國公爺,在下是真心實意想要求娶大小姐的。”
鎮國公瞪着銅鈴一般大的雙眼,恨不得在莫少爺的身上盯出幾個窟窿:“少跟老夫廢話!”
莫狀筆先是拿着肚兜說是他和歲兒的定情信物,後被歲兒反駁後,這肚兜竟然又和雲雲扯上了關系,莫狀筆這是喪良心的想将他北魏國鎮國公的臉面全抹黑成鍋底才罷休!
且看雲雲剛才那模樣,便也能猜出一兩分,若不是莫狀筆偷了雲雲的肚兜,便是兩人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隐的私情。
鎮國公氣的抖了抖胡子,手指狠狠的攥緊了信封,頓了許久,他才吸了口氣,将信紙從信封中取出來。
信紙上是隽秀娟麗的正楷小字,看起來溫婉至極,紙面上并沒有寫太多字,僅僅是一首示愛的情詩——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鎮國公是見過自家大女兒寫的字的,只消一眼,他便看出來這字的确是歲兒的字跡。
不過,剛才肚兜之事便已經錯怪了她一次,本就愧疚難當,這次他再也不敢輕易下定論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将信紙遞給了自家大女兒,有些頭疼道:“歲兒,你且看看這可是你的字跡?”
馮歲歲聞言,輕瞥了鎮國公一眼。沒想到他明明看出來這字跡與原主的字跡相同,卻直接将話語權交給了她。
“這字跡的确跟我寫的一樣呢。”她笑眯眯的看着信紙道。
鎮國公有些震驚,他的大女兒在想些什麽?
他本來想着,她既然不認與莫狀筆的關系,那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睜眼,将此事糊弄過去便是了。畢竟若是真認定兩人有什麽私情,不說他鎮國公的老臉丢了幹淨,便是皇上也不可能平白放過此事。
可以說,歲兒若是和莫狀筆有私情,對他決無好處。
“歲兒,你可要看仔細了。”鎮國公皺着眉頭,聲音有些嚴肅。
莫少爺有些得意的笑了,他将目光投在表妹身上,用眼神示意安撫她。
就算肚兜之事搞了烏龍,只要書信确定了是馮歲歲寫的,他也能用翹舌之皇将此事黑的說成白的。
大不了再往馮歲歲身上潑盆髒水,說她主動将馮雲雲的肚兜交給了他,欺騙他那是她的貼身物件,企圖陷害自己庶妹的清白。
“國公爺,您莫要阻止了在下與大小姐的真感情。”莫少爺笑了笑,繼續說道:“在下已經說了這是大小姐傳給在下的書信,字跡這種東西可做不了假。”
馮雲雲在接觸到表哥的目光後,心中的慌張淡了下來。不過是個肚兜而已,她大不了在陷害成功馮歲歲之後,反咬表哥一口,說他愛慕自己,所以偷了自己的肚兜便是了。
反正表哥在京城的名聲也爛成一坨狗屎,就算再給他抹黑一些,也沒人會在意。
更何況表哥家裏富貴,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最多是拿些銀子砸一砸,疏通一下官員的關系,父親也不能将他如何。
這樣一想,馮雲雲平靜了下來,看着她書中的信紙,狀似驚訝道:“恨不相逢未嫁時......沒想到大姐姐對表哥如此情深義重,竟然能寫出這般令人惋惜悲哉的情詩。”
“離王殿下不若還是成全了姐姐與表哥罷......”她說着說着,眼眶微紅着,溢出了一大滴清澈純淨的淚水。
馮歲歲點了點頭,能看到她重新振作起來,真是太好了。
只有心懷希望,在絕望之時才會更加徹底。
離王自從進了紅藥居,臉色就沒好過,此刻更是怒氣沖沖:“馮歲歲,你是覺得嫁給小王委屈你了是嗎?就這般和一個浪蕩子相逢恨晚?!你将小王擺在什麽位置了?!”
馮歲歲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頗為無語的搖了搖頭。
離王的戲還真多,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殿下此言差矣。”她微笑着道。
離王聽到她有些服軟意味的話,心中的怒火稍微散了散。
馮歲歲一字一頓的緩緩說道:“我從未想過嫁給殿下,所以不存在委屈不委屈的問題。”
“你!”離王險些沒被她的話氣暈過去,心中那股被貓爪撓了的不甘心勁兒又上來了:“你往日可不是這般說的!當初是誰追着小王不撒手?”
馮歲歲嗤笑:“殿下說笑了,誰還沒有個年少無知的時候了?”
離王被她臉上輕蔑的笑容打擊的心痛不已,看向她清澈幹淨的眸子,又有些微微失神。他咬了咬牙,惡狠狠道:“不管你如何巧言善辯,總歸今日之事,你要給小王一個交代!”
馮歲歲點點頭,這次沒有反駁他:“那是自然,即便我對殿下沒有情意,也是要還自己一個清白的。”
離王感覺自己仿佛又受到了一番暴擊,心煩意亂的別過頭去,不再看她擾人心魂的眸子。
“我自幼便是左撇子,不論提筆寫字,還是吃飯用筷,都喜愛用左手。娘親認為此事不利于我大家閨秀的名聲,便訓練我右手寫字吃飯。不過我腦子愚笨,雖然學會了用右手寫字,卻還是寫的不堪入目。久而久之,娘親便放棄了對我的督促,只叮囑我在其他人面前要用右手就好。此事,父親應是知曉的。”她不緊不慢的說着。
鎮國公從剛才起,便被她一句一個不喜離王震驚住了,此時聽到她提到自己,沒來得及多想,下意識回道:“老夫自然知曉,夫人曾多次和老夫提起這事,老夫還勸她放寬心......”
“不過,這和這封書信有什麽關系?”鎮國公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納悶的問道。
“這封書信,明顯是正常人用右手寫出來的,并不是我這個左撇子能寫的出來的。”她指了指信紙上的字,繼續說道:“單說這個還君明珠的‘珠’字,最後一筆寫下的捺,十分規範。而我寫字時,因受左手的限制,常常将捺寫成點而不知。夫子糾正過我許多次後,見我還是改不了這毛病,便也放任我不管了。”
“這件事,娘親應該也與父親提起過。”
馮歲歲今日所說的這一件件小事,基本都是從翠荷的嘴裏套出來的。再加上她之前看書時對原主的大致了解,她才敢半真半假的說出這些似是而非的話。
原主是左撇子是真,而什麽撇捺點的都是她胡編亂造的。
她是個正常人,誰會知道左撇子平時怎麽寫的字。
至于馮歲歲為何胡編亂造的話,也敢向鎮國公求證。
第一,這種事如此久遠,最起碼也有個九年之久,鎮國公定然也記不大清楚了。第二,鎮國公也不希望這書信是她寫的,所以不管她怎麽說,鎮國公都會順勢應下。
鎮國公愣了愣,垂下頭陷入了沉思。
那個時候歲兒剛八歲,他和夫人兩人伉俪情深,相處和睦。夫人偶爾會偷偷在夫子教學時,躲在在不遠處悄悄的看着歲兒。歲兒因背不下書本皺眉,歲兒因被夫子敲了手板哭泣,歲兒被夫子因為字寫得不工整訓斥......每每夫人都會将歲兒在課堂上的表現和不足分享給他。
有時候是抱怨,有時候是心疼,她總能卧在他懷裏喋喋不休的說個沒完。
雖然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夫人那生動俏皮的表情仿佛還在眼邊,鎮國公嗓音微微哽塞:“夫人......與老夫說過。”
莫少爺皺着眉頭,望了一眼表妹,她怎麽連這點小事都調查不好,便讓他跑來誣陷馮歲歲?!
馮雲雲也咬着下唇,心中溢出滿滿的躁意。
誰知道馮歲歲竟然是個左撇子,她還将此事隐瞞的如此之好,這許多年都不曾洩露半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繼續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