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你在哪裏?”良久的沉默之後,安亦城終于開口說道。
程羽菲快速的說了自己的地址。
“嗯。”
然後手機恢複了寂靜無聲的狀态,只是這一次連那計時的時間也無。她調出通話記錄,剛才他們通話一共花了一分半鐘,她想他們說話的時間不超過十五秒,別的時間都用來聽空氣的流動了。
她繼續坐在長廊邊,直到太陽快速落下,這個季節的白天黑夜交替時間總是短暫而快速,慢慢的就有了一層薄薄的黑。
程羽菲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安亦城終于開着車來到,她的腿有些麻,小心的站起來,強迫自己走過去,那個男人是絕對不會下車走過來的,她有這個自覺。她拉開車門坐進去時,有意的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沒有任何不妥,這才稍稍安心了些。
她主動打的電話,卻不知該說什麽,依舊沒有什麽交流。有時候她真的有點想知曉,他對自己的那點“興趣值”究竟能維持多久,她不像那些十七八歲的少女有着可愛朝氣蓬勃的笑,也不能像別的女人那般對着他撒嬌,甚至她也沒有能将自己打扮成一朵嬌豔欲滴的鮮花樣兒,他究竟看中了自己哪裏,或許他就愛自己這種死氣沉沉的女人?
她一直都知曉自己不是豔麗奪人的女子,也很有自知自明,哪怕曾經追求她的男孩把她比喻成一朵長在枝頭的海棠花,海棠再美,終究比不上玫瑰牡丹豔麗奪人。
安亦城穩穩的開着車,黑色墨鏡遮住的眼睛微微眯起。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給自己打電話來,他以為會是什麽大事,看來自己想錯了。
“簡凝……她現在好不好?”問完這句話,她再次覺得自己僞善起來,問清楚又能如何,她明明什麽都做不了。
安亦城的眉梢微微揚起,黑色的墨鏡掩蓋了他的情緒。原來是為了大嫂的事,他微微諷刺的揚起嘴角,安亦城,難道你對她還有什麽期待嗎?
她打電話來,竟然只是想知曉別人的事。她真以為她做過的事別人都不知曉嗎?當初若不是因為她,徐兆倫根本不會協助大嫂逃跑,如果大哥真的追究起來,一連串的人,誰都別想脫離幹系,她還偏偏還往這裏面跳,愚不可及。
“你最好忘記你認識那個女人。”他帶有威脅的話響起,無端的讓人心緊了緊。
她張張口,還是想要擠出點什麽話來。
“程羽菲,你當你自己是上帝?”他放下墨鏡,看着她的目光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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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覺得胸口窒息了一下,如果她是上帝,會連自己弟弟的事都無能為力嗎?她閉了閉眼,在心底悄悄的說了句“簡凝,對不起”,她真的什麽都做不了。可面對安亦城的目光,她選擇偏過了頭,這個男人總是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讓她從心底感到自己無用。
車開出很遠的距離後,程羽菲的手機響了起來。
程家棟的來電,自從上車的事後,程家棟的來電明顯頻繁了。在電話裏,程家棟告訴她,他找到一份不錯的兼職,待遇很好,也不怎麽累。程羽菲一邊為弟弟的懂事感到欣慰,可又怕他辛苦了,最終也只是囑咐了幾句,程家棟懂得努力奮鬥也是好事,他們現在的家境不比從前,想要過好生活,只能憑着自己去拼去争,這樣一想,她也稍稍釋然了,總不能讓弟弟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現在多接觸一下社會,對以後也有幫助。
她和程家棟講話時,眉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語氣裏的關懷也掩不住,安亦城莫名的就生起一股兒煩悶。
“在哪裏下車?”
“什麽?”她還不解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可他似乎沒有心情為她解釋,直接将車停下,眼睛裏透出不耐煩的情緒,催促着她立即下車。程羽菲只感到莫名其妙,直到下了車,看到他将車開出了好遠,她才有些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是她找他問簡凝的事,既然他已經給出了他的建議,那麽事情也算完結了。
冷風吹來,她搖搖頭,略略苦笑。
這周程羽菲去超市買了很多的菜回來,她選的全都是程家棟喜歡吃的菜色,想着他回來,她一定要給他做很多吃的。有着這個想法,她便開始忙碌了。
程家棟回來後,就聞到廚房傳來的菜香味,忍不住走進去站在自己姐姐身後,“哇,姐你又做了這麽多好吃的,我今天一定要吃夠本,才能彌補被學校食堂折磨的胃。”
“學校食堂有那麽難吃?”程羽菲表示懷疑,她去過他的學校,知道他學校的食堂條件還是很不錯。
“再好吃也比不上姐你做的。”何況學校的大食堂,即使味道還行,也不可能好吃到哪裏去,比不上小鍋小竈做出來的飯菜。
“好了,你先出去,我馬上就做好了。”程羽菲推着他出去。
程家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出去。他知曉,這些年姐姐一直都顧着自己的承受能力,從來不會對他說他們的條件差,他得肩負起什麽,即使她不說,他也知曉,他不能成為姐姐的負擔,就拿姐姐的朋友薛佳柔來說,孩子都那麽大了,姐姐這些年都沒有結婚,不得不說有自己的因素,看着姐姐年齡越來越大,他也開始揪心起她的婚事了。
程羽菲說飯菜一會兒就好,那就真是一會兒。她端出飯菜後,程家棟就很自覺的去拿碗筷,把飯盛好。程羽菲看着弟弟的動作,莫名就一股兒暖意,哪怕是這麽極小極小的一件事。
她比程家棟大上七歲,那時她并不知曉,為何母親會堅持生下弟弟。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在生自己的時候就特別困難,在懷弟弟時更是多次住進醫院,就算那樣,母親還是堅持生下弟弟。小時候,也曾在偶爾的時候陰暗的想過,為何都這個年代了,還是那麽的重男輕女,對母親的做法總是帶着不理解。
直到她慢慢長大,才開始理解了母親,甚至感謝她這個曾經嫌棄過的弟弟,能在她失去一切後,還有一個人陪着自己,同自己禍福與共。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父母就經常吵架,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會在房間吵,不讓自己知曉,然後這吵架的聲勢愈演愈烈,當着自己的面也無所謂的争吵。
直到母親拼了命的生下了弟弟,家裏的情況便完全改變了。
父母不再争吵了,媽媽變得和藹可親起來,爸爸也不再那麽怒氣沖沖,而是在下班回來後,抱着弟弟在客廳玩耍,她放學回來,總能看到爸爸抱着弟弟在那裏笑着。
爸爸媽媽的關系也越來越好,甚至一度變成了別人眼中的模範夫妻。
程羽菲在無聊的時候會去想,如果沒有這個弟弟會怎麽樣呢?也許,她的家會像過去那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而她的父親,也許會變成三流小言中的渣男,在外面養着無數情人,生着無數私生子。只要這樣一想,她就會感到上帝還是對自己多有偏愛,至少她的家庭非常完整,父母對弟弟很是寵愛卻也并不溺愛,在對于自己的照顧上也并不會有任何虧欠,對她的要求也很少拒絕,她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
生活大概就是這樣吧,只要你會想,也可以幸福。所有的不幸,都來自于去追求不适合自己的生活,并且自己無法得到。
程羽菲忍不住笑了起來,接過程家棟遞過來的碗,就開始給弟弟夾菜,“你多吃一些,我看着你都瘦了許多。”
程家棟挽起自己的衣袖,在桌子上捏拳,“全變成了肌肉,我現在走力量型路線。”
程羽菲噗嗤一聲,這次笑得厲害。程家棟也輕松了下來,吃了好幾口飯,才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姐,我想以後周末就盡量待在學校。”
程羽菲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程家棟的眼神卻很堅定,“我找了份兼職,周末去做,住在學校要方便些。”實際上不只是周末,平時也會忙着去,是替為初一的學生補課,平時下了課就得立即趕過去。
程羽菲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嗯,別太累着自己。”
程家棟莫名的感到眼睛發酸,家裏出事後,都是姐姐一個人撫養着自己,他低下頭吃飯,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的失常,“我是大人了,不是小孩,你不用擔心我。”他調節了自己好一會兒,才又擡起頭,“姐,你也該找個男朋友了。”
程羽菲沒把這放在心上,“怎麽突然說起這個?是不是你們學校有女生喜歡你?”
程家棟嘆了嘆,“怎麽又說到我身上了,算了,不和你說了。”他想常住在學校,也是希望姐姐對自己的關注少點,能多關心一下她自己的終身大事。
第八頁
程家棟回學校的那個下午,程羽菲堅持要送他,他推脫了一下,沒有辦法,還是讓姐姐送自己去車站。一路上,程家棟都笑着讓她趕快給自己找一個姐夫回來,這樣他也不用擔心她了,反正有另一個男人會保護她,照顧她。
程羽菲聽到他的話,只是笑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姐,你當時是不是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啊?”到了公交車站站臺,程家棟小心翼翼的問着她。從他有記憶開始,這個姐姐就被人誇獎乖巧懂事,從不讓長輩費心,事實上她也真是這樣一個女孩,從不調皮搗蛋,不給大人惹麻煩,她做什麽,父母也非常放心,哪怕是她的學習成績也不錯,一個年級幾千人,她也能考到前兩百名去,而且還認定自己的成績不夠好,十分刻苦努力。
但也是這樣一個性格溫柔起來仿佛沒有什麽脾氣的姐姐,卻在高三那年和父母大吵,她堅持不嫁給父母定下婚約的那個男子,一定要選擇她自己所愛。也是那時,程家棟才知曉,原來姐姐心裏一直有一個人,甚至願意為了那個人勇敢起來,絕食、大鬧、甚至揚言自殺,那些和姐姐似乎很遙遠的事,她全都做了。這麽些年之後,程家棟還是将那一幕記得清清楚楚,大概是因為自己的姐姐再沒有那般瘋狂過了吧!
“啊?什麽?”程羽菲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高三完……”程家棟也自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聲音變得越來越低,其實他很想誇獎一下自己的姐姐,瘋狂起來的樣子很美,動人心魄的吸引人,讓人都不忍移開眼睛。
程羽菲眉頭微微聳起,“都過去這麽久了,我都忘記那些事了,你竟然還記得。”
她這般說後,讓程家棟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時公交車來了,他也就上車了,只是最後看她一眼,發現她正微微失神。
她撒謊時,就是這個樣子。
接到薛佳柔的電話後,程羽菲很快就趕了過去。薛佳柔心情好和心情壞都喜歡吃,大吃特吃,什麽好吃吃什麽,最後不是不吃了,而是肚子撐得吃不下,偏偏就算是這樣極端的吃法兒,薛佳柔依舊擁有令人羨慕的苗條身材,讓人不羨慕也不行。
程羽菲到的時候,薛佳柔已經坐在了那裏,而且已經點好菜,她一個人興高采烈的吃着了。這家店也屬于規格十分高檔,程羽菲暗暗猜測着,本城著名的飯店,都有薛佳柔留下的痕跡,而且薛佳柔吃得這麽high的樣子,哪裏像是在電話裏沖程羽菲嚷嚷的那個“我心情糟透了,你出來陪我”的女子。
薛佳柔一邊往自己嘴裏塞東西,一邊将菜單向程羽菲推過去,這裏的菜很有特色,還提供各形各色的甜點和冰淇淋。程羽菲看着滿桌子的菜以及各種各樣新奇的甜點,連打開菜單的欲望都沒有。
“你又怎麽了?”她擡眼看着薛佳柔,突然想笑,這個時候的薛佳柔就跟個孩子似的,哪裏像一個五歲孩子的母親。
“別提了。”薛佳柔說到這個就來氣,“茵茵要跟着她老爸,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了。”
薛佳柔越想越氣,“去吧去吧,讓她後媽折磨她一頓,就知道我有多好了。誰稀罕呀,要跟着她爸爸早說啊,省得我當初費那麽多心思奪過了她的撫養權,否則還能讓徐兆倫多給點錢,死丫頭片子。”
程羽菲卻被薛佳柔給逗笑了,看得出薛佳柔也不是真的特別生氣,薛佳柔真生氣的時候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薛佳柔是個什麽都想得通的人,孩子跟她,她就努力滿足孩子的需求,奪得她的撫養權,如果孩子不願意跟她,她也不會争和哭,她向來懂得尊重別人的選擇,哪怕是個孩子,前提是在一定的界線之內。
程羽菲一直沉默,聽着薛佳柔不停的說着自己女兒的“錯”,等薛佳柔說夠了,程羽菲才遞給薛佳柔一杯水。
聽到薛佳柔的埋怨,程羽菲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羨慕。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如果沒有意外,自己也應該有一個孩子才對,她咬住唇,讓自己別那麽難受,可她連自己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都不知道,連如何去幻想她(他)長大都不能,然後那個孩子就永遠的離開她了。也許是太過強求了吧,所以連上天都不曾給她做母親的機會。
程羽菲抑制住那股兒來自遙遠的疼痛,仿佛是一個化膿的傷口,表面已經長好了疤,仿佛已經好的完全了,她自己卻清楚,那個傷口是從裏面開始疼。
薛佳柔吐槽完畢,看着對面的好友,頗有點不好意思,正準備說着什麽,這時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子卻走到了這桌前,女子先看了薛佳柔一眼,露出不屑的神色來,随即看着程羽菲,“程小姐,好久不見啊……”說話時,尾音故意拖長,雙手抱胸,“本來也不想來打擾二位吃飯,只是正好遇見了,還是來給程小姐提個醒。”
程羽菲皺着眉頭,很明顯對這個女人沒有好感。
“程小姐,你看你長得也算美麗動人,年齡也并不算大,一張臉也總是楚楚可人,男人都喜歡你這種樣貌的女人,想必今後也能過上不錯的生活。想要過富裕的生活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只是纏着有婦之夫,那就有些不要臉了。”白輕柔說到這裏時,臉色低沉,眼睛也沒有任何溫度,“不過也難怪,聽說你過去家境很不錯,想來是還不适應從天堂掉到地獄的生活,白雪公主一下子變成了灰姑娘,不過我警告你,你想找冤大頭男人也睜大眼睛看看清楚,敢找我老公,你試試看?”
這簡直好比是飛來橫禍,程羽菲既覺得可笑,又覺得不可理喻,正想要說什麽,薛佳柔這時已經站了起來,“服務生,你們就讓這麽一個滿嘴噴糞的人進店嗎?也不怕拉低了你們這餐廳的檔次。”說罷才看着白輕柔,“真有本事啊,跑這裏來欺負我朋友,這麽有本事怎麽不把你老公給看好啊,來這裏找沒趣,是你老公也看不下你這嘴臉,看到你就直接躲吧?”
“你……”白輕柔氣得不輕,指着薛佳柔,好一會兒才穩住了呼吸,“果真是有什麽樣的朋友就有什麽樣的人,你不過也只是個男人不要的下賤貨……”
程羽菲這時忍受不住,站起來,直接将一瓶果汁扔到白輕柔的腳下,惹得白輕柔跳腳,程羽菲的臉色也很不好,“黎夫人,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既然你在這裏,我也正想對你說,請你管好你老公,別打擾我,這很影響我的私生活,也會讓我男朋友誤會。”
程羽菲的一雙眼睛很冷,竟然讓白輕柔說不出話來。
白輕柔鬧了個沒趣兒,罵罵咧咧的走開了。薛佳柔這才看着自己的好友,忍不住笑了起來,“高中那群暗戀你的男生如果知道他們心中的乖乖女也能這麽發飙,不知道會不會幻滅。”薛佳柔說着還拍了拍程羽菲的肩膀。
程羽菲想告訴薛佳柔下次如果遇到這種事不要管,她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可想了想,剛才薛佳柔也不過是借此發洩而已,于是只好嘆了嘆氣。
薛佳柔招來服務生付賬,看樣子心情是很不錯。
她們一同走出餐廳,薛佳柔的手挽在程羽菲的手臂上,突然就想到在很久以前程家棟就曾說過,他的姐姐看上去柔柔弱弱,可一旦有她自己在乎的人,便會竭盡全力,不會躲在別人身後等着保護。
“那個黎宏耀還在纏着你?”薛佳柔忍不住嘆氣。
黎宏耀就是當年與程羽菲訂婚的那個男人,現在白輕柔的丈夫,在程家破産之後,黎宏耀不堪家人的逼迫,還是娶了別的名媛,只是黎宏耀在這麽多年後,還是讓程羽菲等着他,他一定會離婚,然後找她,無論程羽菲怎麽說都沒有用。
提起這個程羽菲也是相當的無奈,完全就不想提這個事兒。
只是她們走了好一段距離之後,程羽菲突然想到,今天來找她的人是白輕柔,她和黎宏耀之間沒有任何糾葛,所以她問心無愧,但今天來找她的人如果是別人呢?
比如說是一個陌生女人,然後以安亦城的名義出現,那麽她又該如何應對?還能夠這麽的理直氣壯嗎?
她忍不住拽着薛佳柔的手,“安亦城,有沒有結婚?”
薛佳柔冷不防她會問這個,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甩開她的手,忍不住發脾氣,“程羽菲,你傻了不成,竟然還問那個男人,他和你有關系嗎?還關心他有沒有結婚,他難道沒有結婚你就有機會不成?”
程羽菲抿緊唇,沒作解釋,可這态度在薛佳柔眼裏就是默認,“我求求你,別犯傻了,你和安亦城不可能,忘掉他,找一個好男人舒舒服服過日子。”
薛佳柔暗自想了一下,“皇城”裏的幾個領導者,所管的區域都不同,但他們結婚都是十分矚目的一件事,好像并未傳出安亦城結婚的消息,但她卻不想告訴程羽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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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羽菲像往常那般工作完後便下班,只是今天有些不同,當她走出公司大樓時,就已經看到了站在車前不遠處的人,想到之前白輕柔說過的話,她的臉色也好不起來。哪怕她自己以無辜者自居,被人貼上了“小三”的标簽仍舊不舒服。她聽過這樣一個觀點,美劇裏的三觀都很好,因為在夫妻雙方中男人出軌,妻子不會去找那個破壞他們感情的人,只會對自己的丈夫采取措施……她苦笑一聲,可惜了,這不是在美劇,這裏永遠只會上演女人為難女人的故事。
她沒有走幾步,黎宏耀就急急的迎了上來,臉上的神色頗為焦急,“她找過你了?我是真不知道,我出差才回來……”黎宏耀滿臉的焦急,似乎擔心着她會因此生氣。
程羽菲伸手将自己額前的發絲挽到耳後,看來他是知曉他老婆來找過自己的事了,她盯着他看了半響,公司下面人多口雜,于是向另一邊走去。原本應該約一個地方談話才好,但那樣更招人話柄,并且她突然一點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想法都無。
她站定,“你妻子的确找過我,我想你和你妻子有着什麽誤會,我希望你能和她談談。”說到這裏他不由得輕笑一下,她說出這麽看似善解人意的話,目的也只是希望他的妻子不要遷怒自己,畢竟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寧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
黎宏耀臉色低沉,似乎情緒不佳,“我真不知道她會做這樣的事,我和她真的沒有感情,早就想離婚了……你別怕,等我離婚之後,我就……我就娶你。”
程羽菲不得不感到汗顏了,她微微一嘆,“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去勸勸你妻子,讓她不要打擾我。至于你和她離婚或者在一起,其實與我無關,并且就算你們離婚,請你也別說因為我,這個帽子太大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沒有任何情緒色彩在裏面。當初她家出事後,黎家立即就來解除了婚姻,程父程母一時氣急,當時她并不生氣,哪怕父母一直在自己耳邊詛咒着那群毫無人性的人,她從未想過将自己的感情賣掉,黎家提出解除了婚約,她很滿意,哪怕在別人眼裏,她的少奶奶夢破碎了,她得自己去拼搏屬于自己的生活。
“你是不是還恨我?”黎宏耀立即悲恸了起來,“我知道當初我沒有能娶你,讓你受盡了痛苦,你心裏不痛快,但我當時也沒有辦法,我的父母……”他自己也說不下去了,“我知道我自己對不起你,這麽多年讓你一直等着,但請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久等。”
這樣的話,她聽過太多次了,她每次都想要笑,每次都告訴他,她沒有等他,她只是沒有等到合适的人而已,可今天,她仿佛就是失去了耐性,不願意繼續陪他這種無聊的話題了,也不願意和他有任何的糾纏。
她不是說不出惡毒的話,只是大多數時候沒有必要,也不想讓自己看上去那麽難看。
“黎少爺,你憑什麽有這樣的自信,讓你以為我這麽多年都是在等着你?請問你是風流倜傥還是俊美無雙?并且我再沒有頭腦,也不會把自己的人生投資在一個已婚男人身上,請你不要高估了你自己的魅力,也別低估了我的智力。”
薛佳柔說得對,她每次給人留退路,反倒将自己逼得無法脫身,她原本算無辜的,可這個人一而再的出現,別人又會如何看她?在別人眼裏,是不會管真相如何,只會以為她品格不端,人品惡劣。
黎宏耀愣了好一會兒,眼眶微微紅了,“我知道你這樣對我說話,是希望我不要為了你難受,讓我好好過生活,但你這樣,痛苦的會是你自己。你別怕,原本我們就應該在一起,是她破壞了我們的感情,如果不是她硬要嫁給我,我們也許會是一對幸福的夫妻了,是她非要進入我們的感情,破壞了不說,還惡人先告狀。你別怕,你等了我這麽多年,我知道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會對你好的,你等着我……”
程羽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臉色也陰沉了下來,她冷笑了一聲,“随便你怎麽想吧,只是我請求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因為我從來都不想見到你。另外,我真不是等你,哪怕是當年我們的婚約取消,其實我很開心,因為那時我有着我自己喜歡的人,不用嫁給你了,我很滿足……請不要打擾我,而你,也請保重。”
她不管黎宏耀什麽表情,自己擡步走開。她感到莫名的煩躁,于是連一點面子也不給了,只想着擺脫這個麻煩。那份煩躁,在她問起薛佳柔那個男人有沒有結婚開始,就跟随着她,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麽在乎,可就是很在乎很在乎。
這個世界上,其實有那麽多那麽多人違背道德倫理,哪怕被人說笑,可他們依舊過得如魚似水的生活,明明也知曉,就是這種沒有原則的人過得更加幸福,她不怕別人說閑話,不怕別人會如何對待自己。
可她知道,自己變不成那樣的人,如果那個男人真的結婚了,她想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待下去,那不止會讓她覺得自己惡心,還有她心中的那一抹白,同樣會變成黑色,并且永久也洗不幹淨了,她就是知道。
程羽菲已經沿着那條路走了很遠,才發覺有些不對勁,定下腳步看向街道上那輛車。似乎她走多塊,這輛車就開多快,她狐疑了好一陣,想着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一點,也許那輛車根本不是在跟着自己。
只是當車窗降下來時,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真可惡,他又換了一輛車。
安亦城看向她,眉梢微微上揚,仿佛遇到了什麽好事,讓他的心情很不錯。程羽菲無端就生出一股兒懊惱,他是什麽時候來這裏的,又來了多久……
很快,他就主動給出了答案。
他先是将她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目光中有着探詢和評估,良久後扯着嘴角,“我怎麽就沒有看出你有那麽大的魅力?”
能讓一個男人說出要娶她,還為了她願意離婚,他怎麽就沒有看出她身上有這麽大的魅力和價值。
她心口一緊,原來他來了那麽久,卻只是在一邊當着看客,現在還這般的諷刺她,突然就十分不舒服,她笑着走到車前,盯着他的臉,“魅力這東西麽,真不好說,不過能讓你安少看上,真是我的榮幸。”
安亦城的眼睛突然就變冷了,她伸出手去扯她的下巴,向下用力,讓她不得不彎下|身,視線與他平視着,他這時才舒服了那麽一下,“我這是在誇你,沒有看出來嗎?”
他生氣了,不管是因為什麽,可她知道。
直到程羽菲坐進了他的車裏,還是不清楚他氣憤的是什麽,是她被另一個人看中,惹到了他男人的霸占欲,還是她竟然會被別人看中,于是感到不可思議?
她得不出結論。
安亦城卻捏着方向盤的手,卻那麽的僵硬。她能讓黎宏耀過了這麽多年還對她心心念念着,她可真有本事。他閉閉眼睛,得承認,他難受的不是這個,真正會讓他難受的是,過了這麽多年後,他竟然也對她心心念念。
真諷刺,他想,他是恨着她的,他這樣告訴自己,只有這種想法才能讓他內心煩躁的情緒平複下來,才能讓自己安然,他恨她,他給自己這樣定義着。
程羽菲的心情也是百轉千回,她突然就惡心起自己來,她這樣跟着安亦城,從另一個角度而言,不過也是把自己賣給了他而已。但卻因為他是她心中那個不可替代的白衣少年,她曾對他心心念念,于是她現在的行為就沒有那麽讓人可以唾棄似的。
其實都一樣不堪,都一樣讓人感到惡心,偏偏要給自己包裝一層愛情的外衣,好像這樣,自己就不會感到自己那麽可恥而已。
其實你就是那樣一個不堪的女人,她這樣想着自己。
第十頁
程羽菲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安亦城在床上将她反複折騰,用着各種方式,讓她喊出他想要的話,不管是對歡愉的shen吟還是被他折騰不行的求饒,他都要讓她滿足他,不管她自己願不願意。
直到最後,程羽菲都不清楚是他善心大發的放過了自己,還是自己的聲音太過刺耳,可她明明全身酸軟不行,還是沒有能突然暈過去,甚至頭暈得厲害,怎麽也睡不着。
她收回自己的思緒,可還是不能專注的處理着工作,電腦屏幕上的那些字,變成一個個小蝌蚪,甚至還在游動着,她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該去請個假,她這種狀态也做不好什麽。當她終于下定決心去請假時,不可思議的事情又發生了。
只是程羽菲很可笑的感覺到自己竟然把自己當做一個看客在看這一場鬧劇,因為來的人是白輕柔,進來便嚷着叫程羽菲出去,敢做不敢當,躲在了哪裏。程羽菲靠在一邊,盯着白輕柔的身影,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場充滿狗血的鬧劇裏。
白輕柔還在那裏叫喊着,讓程羽菲出去,程羽菲站的地方恰好能看到白輕柔,但白輕柔卻不能一眼看到她。白輕柔鬧了一會兒,惹來了衆多觀客,便開始肆無忌憚的開罵了,先罵程羽菲不知羞恥,惡心,勾引有婦之夫,這種女人應該千刀萬剮,破壞別人的家庭……
原本大家都看着好戲,在聽到白輕柔這般罵人之後,好幾個人便向着程羽菲的方向看過來了,對于破壞家庭的小三,雖然旁觀者不能罵什麽,但幫幫原配還是可以的。程羽菲不由得微微笑起來,這個世界總有那麽一群人,看到了一點,立即認定便認定別人的罪行,即使錯了,也只會怪罪別人不檢點,從不反思自己的行為。
程羽菲走了出來,白輕柔一看到她便忍不住跑了過來,恨不得将程羽菲撕扯成幾瓣。在白輕柔跑過來時,程羽菲順手拿了旁邊一個當擺設的花瓶,抱在手中,眼睛直直的看向白輕柔。
她從小的生活方式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甚至還有意的對着他人妥協,認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生活也總會教會自己一個道理,很多事情,如果自己退一步,別人便會進一步,直到把自己逼到無路可退。
“黎夫人大概是沒有聽說過什麽叫诽謗罪吧?”她今天身體不好,連帶的也沒有耐性面對這些人,明明知曉鬧大了不好,可還是沒有忍住,“這般的公然诽謗,是怕沒有證人證明你的罪行?”
白輕柔看了看程羽菲手中的花瓶,并沒有打算靠近,“你以為我是吓大的嗎?敢勾引我老公怎麽就不敢承認?哦,你也知道要臉啊,我呸,要臉還做這麽不要臉的事。”
程羽菲諷刺的笑了笑,“随便你,要罵就罵吧,你繼續,最好錄下來讓衆人聽聽,想必所有人都知道你老公為何不要你了。”
“你……”這時白輕柔再也忍不住的沖了過去。
程羽菲直接把花瓶渣到白輕柔腳邊,巨大的聲響突的響起,白輕柔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