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M小姐

第57章

斯嘉麗醒來的時候，入眼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繃帶，這一切的白色都說明一件事——

她在醫院。

她試圖動了動手臂，卻感覺到了連同肩膀傳來的疼痛。倒抽了一口冷氣，她龇了龇牙，說起來，她的右臂還真是命途多舛，這才幾天功夫，就挨了兩顆子彈。現在的這一顆，雖然打在手臂上，卻牽連到了肩胛骨，連聳肩這樣簡單的動作，她也做不了了。

“醒了？要不要喝水？護士剛剛來量過體溫，沒有發炎的症狀。你這孩子，不好好地在軍需部呆着，出什麽外勤？女孩子家家的，怎麽就不懂愛惜自己呢？”

斯嘉麗看着面前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又是幫她倒水，又是幫她把床搖起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教授？你怎麽會在這裏？是你送我來醫院的？”

“威士肖打電話給我，說你中了槍，讓我送你來醫院的。放心，子彈已經取出來了。還疼嗎？他說你怕疼，還特地叮囑我讓醫生給你打的全身麻醉。畢竟，那顆子彈的位置牽扯到好幾條神經。”将水杯插上吸管遞給斯嘉麗，教授在她的床邊坐下，“還疼嗎？要不要用點嗎啡？”

“全身麻醉？”斯嘉麗聽到這個詞的時候皺了皺眉，只是一顆打進手臂的子彈，再怎麽嚴重，不是開顱手術，完全沒有必要全身麻醉。

她向窗口看了看，卻突然想到了什麽：“現在幾點了？”

“幾點？”老人顯然跟不上自己這個學生的思維，他擡起手腕看了看，“八點十七。”

八點十七？現在天色正亮，也就是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夜。

她明明記得她被蒂亞戈帶走，然後……

然後的記憶就是一片空白。

“教授，你的電話能不能借我？”

“嗯？”教授雖然不解斯嘉麗想幹什麽，卻還是将手機遞給了她。

斯嘉麗撥通了邦德的電話，沒有回應；她又撥通了威士肖的電話，卻在響了兩聲之後就被挂斷。依照她對威士肖的了解，這只可能有一種情況，他有事瞞着她，又害怕不小心洩露，所以只能逃避她。否則，如果真的是威士肖工作中無法接電話，應該會被挂斷得更快一點。

放下手機，斯嘉麗看到了推門進來的譚納：“感覺怎麽樣？”

她眯了眯眼，沒有回答譚納的問題，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三圈，語氣肯定地問道：“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雖然被斯嘉麗說中，但譚納卻只是遲疑了兩秒，又重新面色如初：“我會瞞你什麽？”

“好吧，你沒有瞞我。”斯嘉麗喝了一口溫水緩解了一下嗓子的幹涸，“為什麽要給我打全身麻醉？你清楚我能挨得住多大的疼痛。譚納，你跟在M身邊那麽久，但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足以交淺言深。”

“在我進議會廳之前，我在樓梯上，聽到了她念的丁尼爾的那首詩：

We are not now that strength

Which in old days move the earth and heaven

That which we are, we are

One equal temper of heroic heart

Made weak by time and fate

But strong in will

To strive, to seek, to find

and not to yield.”

譚納聽到M念過的那段詩從斯嘉麗的嘴裏念出，竟是和M不同的味道，卻有一樣，她眼睛的放出的光芒，仿佛讓他看到了昨日的M。

“其實只要我用腦子想想，我就知道你們到底瞞着我什麽了，我如今躺在這裏，邦德和M都不見蹤影，連威士肖都可以躲開我的電話。如果是過去，我一定會以為她不在意我是否受傷，但現在，我知道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譚納，告訴我，在我醒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譚納在斯嘉麗的注視下，良久，終于說了實話：“邦德帶着M消失了。”

“消失？”消失，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這是機密，我不能再透露給你。”

機密？輕呵了一聲，斯嘉麗知道她再問下去譚納也未必會說，幹脆暫時轉移了話題：“部長那些人怎麽樣？昨天的事情，一共有多少人受傷？不過我想，他們應該沒理由再質疑軍情六處存在的必要了吧？”

譚納點點頭，将昨日的情況一一告訴斯嘉麗。聽到幾個部長沒有受傷，她還是松了一口氣，如果那些部長真的受傷，軍情六處難免就會多許多麻煩。

“我累了，”斯嘉麗估摸着譚納也差不多說了半個小時了，她适時地表示了一個病人的虛弱，“教授，我想休息一會。您陪了我一夜，先回去吧，我可以照顧自己的，有事我也會找護士的。”

“好。”

聽着譚納和教授走遠的腳步聲，本躺在床上假寐的斯嘉麗倏地睜開了眼，那眼神清明，哪裏像是一個昏昏欲睡的病人？

一把拔掉手上還在輸液的針頭，斯嘉麗不顧血液回流的左手，動作迅速地下床，披了一件外套，就走出了病房。

“果然我就不該指望你乖乖地留在醫院。”醫院正門口的一棵柱子旁，伴着熟悉的聲音，威士肖手拿着車鑰匙，從陰影裏走出，“席爾瓦打電話給我，讓我送你去醫院，還特地叮囑了我，看好你，別讓你到處亂跑，他不希望你摻和進去，看着你兩頭為難。你下不了手，你太貪心，為什麽不讓邦德處理這一切？”

“那你還為什麽出現？”

“證明我了解你。走吧，我帶你去找他們，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威士肖說着，向停車場走去，“你的右手吃了兩顆子彈，要是再開車，你就別想再拿槍了。”

“他們在哪裏？”

“愛爾蘭。”威士肖看到停住腳步的斯嘉麗，“怎麽了？”

“他們不會在愛爾蘭，也不可能在愛爾蘭。不僅僅是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不會過海，更因為，邦德了解我，我也了解他。既然你不肯說，譚納不肯說，那就讓我來說。”斯嘉麗方才一邊聽譚納說昨日情況的時候已經在心裏做了分析，“倫敦被席爾瓦玩弄于股掌之中，軍情六處在瓦斯爆炸後不得不遷入二戰時的丘吉爾指揮所，在厚重的水泥地下室裏，即使撲面而來的是濃厚的複古味，但不影響他的現代化。所以席爾瓦才能逃脫，我的本事是他教的，技術，是邦德的劣勢。席爾瓦掌握了最先進的網絡科技，他可以任意侵入我們的電腦系統，讓軍情六處狼狽不堪。要贏他，和邦德要贏我一樣——需要真刀實槍地來一仗。”

“所以邦德和她消失的地方，一定是一個過時的地方。就像他喜歡懷舊一樣。他的優勢是過去。不管席爾瓦的科技手段再發達，面對這個地方，他也無可奈何，只能真刀實槍的硬拼——而這正是邦德想要的。”

随着時代的進展，邦德，特工，這些在很多人的眼裏被認定已經過時，甚至連軍情六處本身的存在也成了一個待商榷的問題，M在聽證會上慷慨激昂的引用丁尼生詩句，想必是想要喚回昔日輝煌和血性。

邦德曾經說過，他兒時成長的地方，叫做sky fall，那裏是他小時候的家。自從父母去世之後，他就沒有再回去過。

“去蘇格蘭。”斯嘉麗想，sky fall，就是邦德想去的舊時代。

無奈地啓動車子，威士肖肯定了斯嘉麗的想法：“真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誇你。都猜對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又何嘗不知道呢？譚納跟我說話的時候，我腦子裏就像設定好的程序，在分析一切，他讓你拖住我一晚上，也算用心良苦了。不管結局是什麽，就算他……死，我也想見他最後一面。你說過，你第一次見我，就是我小時候被綁架的那次，那你應該知道，M當時放棄了我，是他的堅持和獨自行動最後救了我。其實……我心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我總是希望……算了，走吧！”

嘆氣這件事情，斯嘉麗做得并不多，但最近，她真的已經嘆了很多次氣。有時候，人偏偏就是這麽矛盾，明明情感和理智不相容，卻偏偏還都兼顧。她不止一次的嘲笑過自己的矛盾與妄想，卻始終找不到一個能讓兩者和平共存的方法。

為了M和軍情六處，蒂亞戈必須死——這一點，即使M不說，她也無比清楚地認識到了。

然而，她舍不得他死，她抛不掉感情。

就像M所說，她在感情用事。

這是一個外行才會犯的錯誤。

到蘇格蘭開車也要七八個小時，至于确定skyfall的位置，對斯嘉麗和威士肖來說，并不是難事。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是趕到的時候是否還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 是這樣的，本來碼了四千字，後來添了一段，發現可能要六千字，然後就分了兩章。然後，現在下一章已經有兩千五百多字了，但是……我還是沒寫完。所以先發這一章。争取晚上或明天早晨把後面一起發上來。

算起來其實我真的好多沒寫啊，比如斯嘉麗成為M之後，比如她的婚禮，又比如顧安那邊的故事……不過有些就适當留白了，有些，下章或番外裏有。